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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二章 神辉凋尽皆卑污

救世主她睚眦必报 小字亭西 4784 2024-07-16 20:17

  

尧京.诏狱阴冷潮湿的砖壁上,有刀砍斧凿的痕迹,血渍将其染成暗红。

  

幽长走廊看不到光,回荡着无名者的低嚎与呻吟。

  

此间,比冥界的地狱,更像地狱。

  

清瘦男子斜靠在墙角,长发遮去半面。

  

手心、锁骨、腿骨都被两寸长的降魔钉镇住。

  

鲜血以钉孔为蕊,在青衫上秾艳欲滴。

  

“滴答——滴答——”

  

赤裸纤长的双脚下,血液汇起一滩凝固的红。

  

狭窄高窗上,溜进来一丝阳光,照在他沾染血渍的长睫上,稍稍唤醒了他的神智:

  

五脏六腑的剧痛都已麻木,那东西大概快要把自己吃空了吧。

  

还好,小猫终于逃了出去,不必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想到此处,他带着伤痕的嘴角还是浮现一丝安慰。

  

铁门响起“哐哐当当”的声音,翕开一条缝隙。

  

冰冷靴底踏在潮湿的地板上,带出“滋滋”的水声。

  

那人来到他面前,挡住了阳光。

  

四郎闭目,不想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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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他仅有的,可表达态度的方式。

  

“睁眼。”灰衣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四郎面带微嘲,傲然抬起眼睑。

  

灰衣人扫了扫他苍白的嘴唇和一身伤口,双睫闪动了两下,看不出情绪。

  

“好玩吗?”

  

他盯着四郎,双瞳反射出琥珀色的光,像一只修罗场中窥视生灵的猫。

  

四郎平静,却不言。

  

灰衣人开口:

  

“既然,你能毫无偏差的激怒沈秫,为何猜不到首当其冲的会是你自己?”

  

“我猜到了,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四郎的声音沙哑却清晰。

  

“因为你遇到的是我。”灰衣人淡笑。

  

“对,我遇到的是苏衡苏公子。”四郎的声音虚弱。

  

苏衡得意,双眸靠得更近了些,近得二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四郎厌恶地将头偏向一侧。

  

苏衡顺势在他耳边低语:“既然如此,你一定提醒过十王要小心魏王报复。”

  

他见四郎面无表情,又坏笑道:“可这又怎样?他们还是要死。”

  

“谢清澜,你赌上紫霄阁三百年威名,赌上你一生清誉,可你,还是赌输了。”

  

苏衡表情有些可惜:“图什么呢?”

  

图什么?

  

四郎眼睫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

  

“应该从很多年前说起吧。

  

世家嫡子,公主血脉,何其尊贵?

  

我身边人的面孔不是严厉死板,就是恐惧畏缩,或许假意奉承。

  

我按部就班地成长,麻木不仁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有一人。

  

她带我去看前朝景陵的梨花,锦簇的花团繁盛如雪,片片都可成为这壮美江山的缀饰。

  

她告诉我:这万里山河本非一姓私物。景陵梨花之美,本就属于天下人。

  

而我的责任,就是守护这美好,让它们不至于零落成泥,落得一身卑污。

  

她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大义,什么叫做光明,什么叫做人间至善。

  

是她,告诉我,人生有值得追寻的意义。”

  

说到激动处,四郎双肩不由自主的抖动,又牵扯到锁骨和手臂的伤口。

  

他不禁蹙了眉,眼中却有晶莹闪动。

  

极度痛苦地闭了眼,四郎从喉中吐出一讽刺:

  

“现在,她来问我图什么?”

  

苏衡沉眸,咬白了嘴唇。

  

四郎忽然开始“咯咯咯咯”发笑。

  

笑声越来越放肆,锁骨和手臂才凝结的血痂又扯破了,鲜血不住外涌。

  

苏衡面色铁青,封住他几处经脉,低声道:“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我就要死了。

  

恶名昭彰,遗臭万年!”

  

四郎激动得完全不似平日那个温润而刚毅的少年,满眼悲凉,却笑着质问苏衡:

  

“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

  

恩师!”

  

眼前人克制地哽了一下,似是默认。

  

四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垂下头,灵魂仿佛被推入了冰窟。

  

待稍微清醒一点,他开始回忆自己是怎样发现“苏衡”就是“南风羽”的:

  

南风羽失踪之前,曾叮嘱过他:

  

天下危难时,可找玉叶讨要她留下的锦盒。

  

一年前,鬼方危及尧京时,沈稷无助。他请命去越州调范恒的兵。

  

范恒是魏王的人,不会听命朝廷。

  

所以,他去了隐庐,向玉叶讨要南风羽留下的锦盒。

  

玉叶转述了南风羽的话:若讨要了锦盒,北徽的国运就会改变。

  

但那时尧京陷落的危机已到眼前,他顾不得许多。

  

玉叶还告诉他:取了这个锦盒,他会有性命之忧。

  

他坚持索要。

  

锦盒中有一封给范恒的信,他不能打开,只能照南风羽的吩咐去执行。

  

按照她的话,他在范恒面前吸收了一种蛊虫,范恒随即同意出兵。

  

虽然不知道这只蛊虫的作用,但她是他的恩师,他生命中的明灯。

  

他完全信任着她,相信她绝不会害自己。

  

后来,尧京之战大胜,他体内也没有任何蛊虫发作的迹象,他便淡忘了此事。

  

这期间,他受过几次伤,每次陈小猫用元力为他疗伤,那力量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虽然他心中有些隐隐的焦虑,但,他并未想到南风羽这层。

  

直到,那一日他和陈小猫猜到苏衡的蜡丸有问题,他去处理。

  

虽然因疼痛倒地,他却憋着最后一丝灵力将封闭蜡丸的玉盒打碎。

  

玉盒中的蜡丸已被刺破,一只蛊虫爬出来。

  

那虫子越靠近他,他体内的另一蛊虫就越活跃,开始不断啃噬他的脏腑。

  

他吐血不止。

  

直到他与番邦巫师力战不敌,被丢入诏狱上了重刑,他才有时间细细回忆。

  

那只蜡丸中的蛊虫,与南风羽让他吸收的那只一模一样。

  

蛊,虽然不是灵物,在云梦大陆却是另一种可怕的存在。

  

而且,只有下蛊的人,手中才有控制的方法。

  

所以,苏衡只能是南风羽。

  

而她不但出卖了他,还出卖了沈稷,出卖了徽国…

  

想到此处,他痛苦地笑着:

  

这一生真是极其讽刺!

  

沈稷曾是他的灯塔,可光辉散去后,他只看到人性的自私与懦弱;

  

南风羽塑造了他的信仰,可她却亲手将这一切打碎。

  

在他心中,他们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可神像却在他面前一座座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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