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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谁为棋手赌生杀

救世主她睚眦必报 小字亭西 5294 2024-07-16 20:17

  

午夜,陈小猫忽然从噩梦中醒来,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她记得昨夜四郎说要去取一样东西,还叮嘱自己,万一他没有回来,就尽快按小夜的图纸所示,将玉叶救出来,不要再多生事端。

  

当时,她正与祝隐在研究山下买回来的哪种东西最好吃,也没多思量。

  

现在想起来,四郎好像话中有话。

  

万一他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陈小猫起身冲到四郎床边,见他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酣。她心中稍有宽慰,转身时,却听到一阵鼾声。

  

四郎的呼吸一向都很轻,怎么会有鼾声?

  

她皱起眉,警惕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里面分明躺着一条小红龙。

  

“祝隐!”陈小猫的怒吼刺破夜空。

  

祝隐从四郎的床上弹跳起来,睡眼惺忪地左右张望。

  

“发…发生什么事?”

  

陈小猫一把抓住祝隐的脖子,怼着他的脸质问:“你怎么可以睡四郎的床?”

  

祝隐挑了眉争辩道:“他不是没有回来吗?睡下不行啊?我又没床,总不能跟你睡吧!”

  

陈小猫将祝隐向地上狠狠一扔,生气地冲出暮云洞。

  

就在走下台阶的刹那,她脑中忽然一片混沌,耳边祝隐吵闹的声音变得十分遥远。

  

猛然睁眼,她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灰暗的空间里,没有天地分界,连身体也轻飘飘的。

  

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她行随意动向那人漂过去,远远看到他的身形跟四郎有些像,只是他穿着四郎从未穿过的白衣。

  

待到那人身前,果然是四郎。伸手拉他衣襟,手指却穿衣而过。

  

她抬起双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变得微微透明。

  

她想起四郎说过,修习混沌元经这类天书可能会不自觉地灵魂出窍,心中倒也不很惊讶。

  

但她看出此刻的四郎表情很不寻常:

  

他发丝有些散乱,垂首紧闭双目,身体微微震颤,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许久,他睁开双眼,眸中温暖的光芒顷刻碎裂,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与自责。

  

陈小猫看得心中一阵抽搐,似乎四郎经历的所有痛苦她都能感同身受。

  

她又想伸手去扶住他,却始终不能触及。

  

忽然,四郎眸中散碎的微光凝聚,变得凄凉和决绝。他单手结出一个光印,张开五指将那光印化为一柄尖锥,缓缓地推向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

  

“四郎,不要…”陈小猫拼尽平生所有力气喊了一声,想飞身过去阻挡,却被一种无名之力瞬间弹出千里。

  

被推出混沌之境后,陈小猫脸上还带着惊慌余韵,她不经意地用手敲敲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却发现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幕,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一定不会发生,一定不会!

  

她心慌意乱地安慰着自己,却再不敢深想,她实在无法承受眼睁睁看着那人伤害自己,却无力阻止的心境。

  

她望向群山之上的那轮孤月,默默问道:

  

四郎,你究竟去了何处?

  

**************

  

飞沙千里,战旗残卷。

  

耳际的风汇聚成一首悲怆古歌,听得人神魂欲碎。

  

白衣四郎跨过布满沙尘的残乱尸体,走到那团尚未化成人形的红影面前。

  

红影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有一丝兴奋:

  

“很好,我万古清光一直想物色一个剑奴,你的资质我很满意。”

  

四郎目光如电,审视了那团红影一眼:“你不是清光。”

  

红影忽然弹到四郎背后,贴着他的耳际,问:“那我是谁?”

  

“你只是清光的心魔。”四郎手中召出一道光鞭,反手抽向心魔。

  

心魔轻轻一闪,便躲开四郎的攻击,重新浮现四郎面前。

  

它不明阴阳地嘻嘻哈哈了一阵,忽然又敛起笑容道:“你想要万古清光,而我想要你,不如我们来赌一局?”

  

“赌什么?”四郎冷冷地问。

  

“赌你配——不——配!”心魔又尖锐地笑了几声,陡然冲天而去。

  

瞬间黄沙随风漫卷,遮天蔽日而起。

  

四郎抬起衣袖,避过那些沙尘。待他放下衣袖时,眼前已换了另一翻景象。

  

此处,琉璃宫阙接天而起,馆阁楼台轻锁烟霞。

  

乾极宫内,众臣俯首。有一个精瘦大臣无力地跪在大殿中央,战战兢兢,四郎走过时,一点细小的脚步声就吓得他浑身发抖。

  

御座上那人高高在上,轻傲地扫视了一遍阶下众臣,眼中有生杀予夺的凌厉。

  

沈稷见到立于殿内的四郎,平静表情中流露出一丝阴鸷。

  

“你来了?”他微微挑起眼角,眼中尽是防备之意。

  

“嗯,我来了。”四郎语气很淡。

  

“你上来看看,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你喜欢吗?”沈稷的笑容中藏着诱惑。

  

四郎并未向前,他环视了一圈四下俯首的人,眼中有一丝悲悯:

  

“您只看到他们向您叩首,臣服于您。但是,他们俯首之下的表情您看不到。”

  

沈稷面露轻蔑:“我不在乎这些人的表情,他们的悲喜,甚至,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微不足道。”

  

四郎似乎知道沈稷会这样说,他淡淡一笑:“我和你不一样,我只喜欢与人面对面的聊天,看到他们的表情,见到他们的真心。”

  

沈稷完全不屑:“那样未免太累,而且…也并不快乐。”

  

四郎淡淡道:“至少,我会觉得——我和他们一样,是一个真实的人。”

  

“你就真的不想站上来看一眼?紫霄阁树大根深,以你的身份,你离这个位置也不过一步之遥。”沈稷审视着四郎,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搜索出一点情绪。

  

四郎摇摇头,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我并不想跟你一样!”

  

沈稷压低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四郎:“你要知道,如果你站在下面,就永远只是一颗棋子,被人摆布、操纵甚至愚弄,难道你没有感受过那种无力与愤怒吗?”

  

四郎似乎忆起一些过往,眼中有一丝悲愤:“我当然感受过。”

  

沈稷对四郎的回答感到满意,他继续道:“所以,要想痛快,难道不应该成为那个执棋者吗?生杀予夺,挥斥天下!你上来,再也没有人能够摆布你,他们都只能是你的棋子!”

  

沈稷大袖一挥,立刻有金甲力士上前,将那个跪在大殿中央的精瘦大臣拉出去,随着刺耳惨呼求饶在凄厉一声后归于沉寂,殿内众臣都开始微微颤抖,沈稷眼中爆发一种随性快意。

  

四郎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威严精致的御座,那肆无忌惮的金光确实很耀眼,足以在任何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期冀。

  

七尺男儿,血气方刚,谁愿一世屈居人下?

  

可是…

  

“你认为每个人都是您的棋子吗?那你去看一看,看一看我徽国建国以来,多少热血男儿为了捍卫疆土战死沙场!多少文人豪杰,为了一方百姓鞠躬尽瘁!

  

没错,在有的人眼中,下赢一局棋,把别人当做傀儡肆意操纵是一种快乐。

  

但真正的君子,从不视自己为棋子,也不会把别人当做棋子。他们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去成就自己信仰的大义。

  

也许,真的会很痛苦。但至少,能感受胸膛里那颗心脏的跳动,能肯定自己确实还活着。”

  

四郎淡淡笑着,再次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御座,眼中尽是坦然。

  

沈稷望着四郎,眼神变得疑惑,他喃喃自语:“活着?难道我没有活着吗?怎样才叫活着?”

  

他以手拂心,望向殿外的长天,眼中尽是懵懂。

  

为什么这个少年所说的东西,它竟然不懂!活着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

  

“咔擦!”一声,支撑乾极宫的一根宝柱发出碎响。

  

顷刻间,那些精致的雕梁画栋像摔碎的琉璃杯,裂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缝隙。

  

俯首在地的众人开始疯狂的喊叫、拉扯、逃离,大殿将倾的碎响与众人的哭号交织一片。

  

御座之上,沈稷还痴痴地望着天空,思考属于自己的难题。

  

而四郎则默默立在原地,像一株挺拔玉树。

  

他低垂眼睑,不闪不避,似乎那些碎裂倒塌的雕梁画栋与自己毫无关系。

  

乾极宫转眼便成废墟,御座上的沈稷瞬间化形为红影。

  

心魔悠悠叹了一口气:“这一局,算我输了!”

  

四郎望着它,无喜无悲,犹若一尊佛陀。

  

“别急,这才刚开始呢…”心魔随风而起,在空中婀娜飞舞,新的幻境缓缓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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