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程锦容告退出了寝宫。
一直在外等候的梁皇后,立刻起身上前,低声问程锦容:“程太医,皇上龙体如何?”
程锦容斟酌着应道:“皇上当日身中剧毒,差一点就毒发殒命。这大半年来,提点大人一直精心为皇上诊治调养,皇上龙体大有起色。”
大有起色的意思就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不过,离彻底痊愈还差得远。
梁皇后心思灵敏,听懂了程锦容的话中之意,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以后有劳程太医多多费心了。”
程锦容微笑着应道:“这是微臣分内之责,费心二字,微臣愧不敢当。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程锦容的镇定自信,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直惴惴难安的梁皇后,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她看着清艳无双的程锦容,不由得笑道:“不瞒程太医。本宫早就听闻你的名声,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毕竟,程太医这般年轻。不过,母后和皇上都十分信任你,本宫也该全心信任你才是。”
程锦容含笑应道:“微臣的能耐,娘娘很快就知道了。”
梁皇后忍俊不禁,扬起了嘴角。
程锦容医术到底如何,她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份镇定从容幽默诙谐,她已经领教了。
“你进宫当差,就不能时时照顾阿圆阿满了。”梁皇后此时才想起此事,略有些歉意。
程锦容笑道:“微臣已经向皇上禀明,以后每隔两日出宫回府一晚,顺便去杜府为提点大人看诊。”
梁皇后笑着说道:“如此也好。”
闲话几句后,程锦容便告退。
守在殿外的贺祈迎上前,目光掠过程锦容的脸孔。
没什么不妥吧!
程锦容略一摇头,以微笑示意一切安然。
贺祈稍稍放了心,这才张口道:“保和殿里一直留着你的住处。不过,伺候你衣食起居的宫人换了新脸孔,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你不必忧心。”
程锦容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同在御前当差,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匆匆两句,便各自分别。
保和殿里的住处空了大半年。两个宫人每日收拾打扫,依旧干净整洁。
程锦容回到阔别已久的屋子里,心中有些唏嘘感慨。
她进宫颇为匆忙,只带了药箱。衣物之类,她吩咐一声下去,自有人收拾妥当送进宫来。另外还有些医书之类。
在宫中当差,也不算忙碌。无人宣召的时候,便清闲得很。只是,人得一直留在宫中待命。
一个时辰后,裴太后令人宣召程锦容去仁和宫。
程锦容收拾心情,前去仁和宫。
裴太后令宫人们都退下,然后对程锦容笑叹:“兜兜转转,你还得进宫来当差。左右已经这样了,以后你每日为皇上看诊后,就来仁和宫陪伴哀家吧!”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程锦容笑道:“能陪伴太后娘娘,是微臣的荣幸,多少人羡慕眼热还来不及。微臣也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勉强。”
裴太后也笑了起来:“是是是,这份荣幸哀家只赏给你。”
母女两个对视而笑。
有程锦容伴在身边,裴太后的好心情显而易见。飒飒秋日,秋风微凉,裴太后也愿意去御花园里走动。
顾淑太妃和瑜太妃被召来一同陪伴。
以前宣和帝在世时,后宫还有些波澜。如今,宣和帝死了,年少的宣平帝登基。侥幸活下来的太妃们,就如枯井一般。每天最大的乐趣,也就是彼此相伴说说话解解闷了。
顾淑太妃和瑜太妃,和程锦容也十分熟稔。众人围在裴太后身边,在御花园里转悠了一个时辰。
回了仁和宫后,又打起了叶子牌做消遣。
到了傍晚,裴太后又留两位太妃和程锦容在仁和宫里用晚膳。
天气渐渐变凉,转眼就进了腊月。程锦容再次进宫当差,也有两个月了。
宫中各处早已燃起了炭盆。
梁皇后身在宫中,没有刻意打听,有关程锦容的消息也不时传入耳中。
裴太后对程锦容的青睐偏爱,宫人们早就见惯不惯了。倒是梁皇后,心里暗暗惊讶不已。
宣平帝对程锦容的亲近信任,梁皇后也都看在眼底。她心里也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自她进宫后,年轻俊秀温和的天子对她颇为钟情,对她温柔款款。每日都离不得她的陪伴。她也满心都是他,暗暗窃喜这份两情相悦。
直至现在,她才惊觉,原来,在天子心中,还有一个女子的分量比她更重。
便是不涉及男女之私,她心里也有些酸意。
不过,她将这一份酸意掩饰得很好——至少,她以为自己半点未露。
殊不知,程锦容私下里已经和贺祈感叹了几回:“瞧瞧,我之前预料的半点不差。我日日在宫里,每日伴着太后娘娘,又得皇上信任。皇后娘娘口中不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最近见了我,笑容都少了许多。”
贺祈在御前当差,每日都能见到梁皇后,自然也察觉出了些许端倪。不由得轻哼一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开始,我还觉得皇后和皇上十分相配。现在看来,皇后太过小鸡肚肠了。”
程锦容笑着叹道:“这也怪不得她。”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少女,心思多些也是难免。再者,她不知内情,自然觉得太后和皇上对我恩宠太过了。”
“她就是心里嘀咕不是滋味,对着我的时候,并未流露出来。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姑嫂之间,能相处到这份上就算不错了。难道还能如亲姐妹一样不成。
贺祈见程锦容没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了杜提点的情形:“提点大人的身体可有起色?”
程锦容点了点头:“施针喝药两个月,略见起色。如今手指和手腕都能动了,头也能转动。也能张口说几个字,就是含糊听不清。”
“照此下去,慢慢诊治调养个一年半载,或许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