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首县驻扎了一个战营的唐军。
但实际上在县城的,只不过是营部以及后勤辎重、野战医院,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而已。剩下的部队,全都分别驻扎在匪患较为猖獗的地方扼守,以便随时可以进剿。
整个吉首的大股匪患已经被清除,但小股匪患却是此起彼伏,犹如春天的野草,割了一批又来一批。这主要是因为整个湘西地区,绝大部分地方仍然控制在丁晟手中,而唐军在今春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势,也只不过是拿下了河道,城市等一些交通便利的地方。至于那些崇山峻岭地形极为复杂的地区,则仍然是丁晟的天下。
匪患的根子没有清除,自然也就会有源源不断地流匪产生。
而与过去盘踞湘西的那些部落头人以及大股本地土匪而言,丁氏则大不一样。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建立起了较为完备的政府体系,从上到下,形成了一整套管理制度,这使得清剿工作难上加难。
在这样的地区作战,与唐军以往的作战习惯和经验大相径庭。几次冒险式的进剿吃了亏之后,整个大军的大规模清山式的剿匪完全停了下来,因为这完全是得不偿失。就算是将整个右威卫全都投入进去,一进大山,也如沧海一栗,完全不值一提。而土匪则调动灵活,用较为简陋的装备,利用他们对地形地貌的熟悉,以及当地土人的支持,让唐军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痛定思痛,唐军开始必改变战术。
大股部队驻扎交道要点,城市,扼守道路,封杀匪徒的出山线路,强力打击丁氏的经济来源。一针一线都不允许流入山内。
同时,开始大力训练专门的山地特种部队。现在右威卫之中,不但营集了全军的山地作战专家更是聘请了不少当地颇有名望的猎人担任教习,训练士兵们如何在湘西这种地形之下生存,侦察作战。
在山地部队初具规模之后便一队队的派遣进山与土匪进行着一场场小型的,规模很少但却残酷至极的剿杀战。
在双方的山地作战经验基本拉平之后,唐军的优良装备便开始发挥起巨大的作用小股的土匪被一支一支的剿灭迫使着土匪开始收缩。
而秉着打下一地治理一地的理念,每当唐军基本上肃清一地的土匪之后,便着手将大山里的当地土人搬迁出来移居到城镇、河道附近重新安家落户。以进一步打击土匪的情报来源赋税来源以及士兵的来源。
当然搬迁肯定不是那么愉快的。
因为这是强制性的。
痛痛快快地走还好说一些要是不走便是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再不走,就是上绳子锁链捆绑强行驱赶了。在这些手段上了之后还有愚顽不灵的,那刀子就落下来了。
如此严苛的政策,对于相当一部分从北地调派过来的地方官员而言,是相当不适应的。他们在北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而另一些刚刚从学校毕业分配过来的官员就更加地反感了。不是军民一家亲么?不是要善待百姓么?这算怎么一回事?
于是弹劾奏折便像雨点一般地飞向了长安。
全都是弹劾右威卫大将军石壮的。
但是这些奏折进了长安便全都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最后即便是监察委员会派来了官员监察,也只是不准再拿刀子砍人这种法子了,但其它的强迫迁移命令仍然照做不误。
而时间一长,这些地方官员们也终于接受了这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地有一地的特点,他们想要把北方的治理理念完全转嫁到湘西这地方来,似乎也是做不通的,在一次次的碰了钉子之后,他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而最让这些亲民官们不能接受的是,这些被迁移出山的当地土人,明明享受着官府给予的各种优惠政策,私下里,却仍然给山里的土匪传递消息,甚至偷运物资。
这样的案子寸出不穷。
而官府,对于犯了这样的案子的人而言,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砍头。
整体而言,现在的湘西,仍然是战云浓罩,血腥异常的。
像吉首,整体上而言,还算是相当平静得了。
一个地方,一旦太平了,安全了,商业自然也就迅速而又蓬勃地发展了起来。
王彪与叶子两人一马,在邹枫的陪同之下,在饷午之后,抵达了吉首县城。县城的警戒明显地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守在城门口的,居然是一名仁勇校尉,这可是与邹枫一个级别的队正军官了。
吴勇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彪与叶子,叶子纵然大方,也被吴勇给盯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毕竟现在她还偎在王彪的胸前呢。
邹枫笑着翻身下马,走到了吴勇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而王彪也下了马,向着吴勇走了过来。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听完邹枫的解释,吴勇恍然大悟。
一拳捶在走过来的王彪胸前,大笑道“彪哥,你这一退役,就是要飞上天的节奏啊,飘了飘了。”
王彪大笑,转身牵了叶子的手,道“这是吴勇吴校尉,比邹队正还高半级呢。”
叶子赶紧屈膝行了一礼。
吴勇却是连连摆手“嫂子莫折煞俺了,在彪哥面前,我算个锤子啊。彪哥,说好了啊,好日子一定,别忘了给兄弟一个信,到时候只要不出去作战,不值勤,我是一定要去讨杯酒喝的。”
“一定一定!”王彪笑道“邹队正,我要带叶子去买东西,迟了便要收摊子了。你帮我去跟罗副尉说一声,就说我安顿好之后,马上去报到。”
“得嘞!”邹枫点了点头,又看着吴勇道“今儿个吉首不同以往啊,连你都亲自到城门口来了。”
“大将军要来!”吴勇低声道“大家不是外人,也不怕你们知道。咱们吉首的这一批人是整个右威卫第一批退下来的,所以大将军要亲自出席,这个消息,只怕山里头的那些人也知道了。所以指不定啊,会混进什么刺客杀手来的。这湘西地方啊,邪乎得很,好多刺杀手段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邹枫微微变色道“大将军亲自到吉首,没带亲卫营过来吗?只要亲卫营来了,山里来的人,怕个逑啊?”
“问题是,大将军就只带了一支五百人的卫队。”吴勇道“明天早上大将军便会到了。”
“是不是太大意了?”邹枫道。
“所以罗副尉愁得不得了。大将军又不许罗副尉将散在外头的军队收回来集中防卫。不过咱们吉首大股的土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料也不会有什么事,只不过是防备着刺客罢了。再说了,防备刺客咱们这些人不行,不是还有更专业的人吗?”
邹枫点了点头“也是!”
几人进了城,却是分道扬镳,邹枫赶去报备,而王彪却是带着叶子去逛街买东西了。
一年多前,叶子来过县城,不过那一次是王彪将她的母亲送到城里的唐军的野战医院来治腿伤,叶子也跟着住在医院里照顾母亲,既没有时间,也不敢一个人上街,这一次来,倒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了。
城里的繁华,瞬间便迷花了叶子的眼。
“老板,我要做全套的嫁衣,对了,还有我穿的吉服!”领着叶子进了一家布庄店,王彪大声道。
虽然不能再穿军队的制服,但王彪身上的衣服,却依然是军队之中常穿的军便服,对于这些商人们而言,自然是熟悉不过的了。
“这位郎君,还有这位娘子,这边请,我们这里有专门做嫁衣,吉服的各种面料,不知你们看中了那一款?”老板热情异常。
“我们也不懂!”王彪坦然道,他一直在军中,自然不知道,而叶子,可怜得这一辈子算是第一次进城,自然也是不懂这些东西的“你给我们挑。”
老板大喜,当即便指了最贵的面料开始大肆吹嘘。
大唐的军人,都是不差钱的。而眼前这位,既然能结婚,那地位可就不一般,自然就更不差钱了。他倒是没有想到王彪是一个退役的军人。
“这么贵?”一听到一套嫁衣超过十元,叶子的嘴顿时便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小娘子,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呢,能不贵吗?”老板笑容可掬。小娘子很惊讶,但这位郎君却是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他心中顿时便有了底儿。
果然,这句话一说,王彪大手一挥,当下便道“就是它了,老板,量尺寸。”
“好勒!”
定好了全套的嫁衣与吉服,又给叶子娘定做了两套衣服,二十元便飞到了老板的口袋里了。叶子的一整套花了十元,王彪的花了五元,另外的五银元,却是花在了叶子娘身上。
一元便是一个银元,便是过去的一千文钱,二十元,便是足足二十贯钱,叶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走,去逛首饰!”约好了来取衣服得日子,王彪带着叶子走向了县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