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女的品级,将决定了女孩儿一辈子的生活和命运。
妆奁、府邸、俸禄、仪制都有不同之外,更会给自己的额驸带来不同的爵位。
五格格得名号之时,父亲尚是郡王,故此她只能是郡王格格。即便去年她父亲已经晋封为亲王,她的名号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因为康熙三十六年已经定下规矩:宗室王公之女封爵之后,如果其父爵位发生升降,其受封女儿的爵位不随之升降。
也就是说,五格格明明是亲王的嫡女,可未来的名号和爵位却依旧只能是郡王格格。
五格格为此心下颇为难受。
若不是阿玛薨逝了,说不定阿玛还能在这皇上八十万寿的大喜之年,替她跟皇玛父求个恩典去。可是如今,阿玛已经薨逝了;能继承爵位的弟弟年岁还小,还不懂在皇玛父跟前替她开这个口。
廿廿便笑了,轻轻点头,“多谢婉嫔额娘告知此事。”
离了延禧宫,星楣忙不迭地问,“格格方才又是何意啊?难不成,格格是想帮五格格去?”
廿廿含笑抬眸,“六福晋也是咱们钮祜禄家人,这么算起来,咱们跟五格格都是内亲。若能帮的,为何不帮呢?”
星楣咬紧嘴唇去。
她是公爷明安给廿廿选的家下女子,心里自然是向着弘毅公家人的,可是进宫之后,她也知道了五格格曾经是雅馨的靠山,小时候儿倒叫自家主子吃了不少亏去。
“格格帮她作甚?要她去找小九福晋就是了!”
廿廿垂眸静静一笑,“绵偲心下自己还未有爵位,雅馨若能帮,自然是要先帮自己的夫君,如何还顾得上五格格去?”
“那格格就不管她们算了!叫她们从小使坏,欺负格格…”
廿廿含笑拍了拍星楣的手去,“还好,五格格只是雅馨的靠山罢了,倒不曾主动对我做过什么去。曾经的一念之仁,也是她的造化了。”
“可是格格,为何要帮她去?难道只因为六福晋是格格的本家儿?”
廿廿想了想,冲星楣眨了眨眼,“…你忘了,如今大侧福晋被锁着,与外头通不了消息。那雅馨当初是怎么想的,来日又想做什么,我便没办法从大侧福晋这儿得着。”
“那把锁头,锁住了大侧福晋,锁住的何尝没有我呢?我若不甘心被锁住,便得另寻它法。”
星楣一怔,随即眼睛一亮,“所以,主子要来寻那五格格?!绵九福晋这些年有什么话都不背着五格格,故此只要格格与五格格好起来,那绵九福晋的事,格格便不难清楚了!”
廿廿抬起眸子,望天上流云。
“…当年她们就是用了相同的法子,离间了我跟安姐姐去,从安姐姐嘴里得了我的信儿去。”
“我与安姐姐多年的情分,因为她们而散了去。我便也要以其人之道一回。”
刚到七月,还没进八月,京内京外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尽管皇上此时不在京,可是皇上的八十万寿乃是普天同庆,故此宫里、圆明园里,还是都开始各处张挂彩子,高搭戏台。
七月十五中元节,因圣驾不在京中,故此没在圆明园福海放灯。留在宫里的主位、福晋、格格等位,便都到西苑的海子里去放灯。
中元节不同其他节令,便是穿孝的质亲王家的家眷也都可来参与。
廿廿终于见到了五格格。
廿廿帮着五格格将灯船放下水去,丝毫没有皇子侧福晋的架子。
五格格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之间如今已是差着辈分,便赶忙道,“小婶子便别忙了,这叫侄女如何好意思。”
廿廿淡淡一笑,“我并非特地为你做什么,不过是这些年在宫里,时常陪着德雅在中元节时,这么放河灯,故此手熟罢了。”
“质亲王新近薨逝,可是五格格你毕竟才头一遭经历这些事,心中便是悲痛万分,手却是生的。我既能帮衬得上你,自也愿替你十五叔,为质亲王尽这一份心去。”
五格格定定看廿廿一眼,便再说不出话来,只是跟在廿廿身边,学着廿廿的样子整理灯船,继而当灯船流走之时,默默祝祷。
这样的夜晚,更多寄托的只是哀思。廿廿只是默默陪伴、帮衬,待得放完了灯,这便先走一步。
倒是五格格追上来,在夜色笼罩下给廿廿行礼告别。
“小婶子…请代侄女给十五叔问安。侄女此时热孝在身,不便去热河和所儿里给十五叔请安,故此还请小婶子代劳。”
廿廿含笑点头,“我与五格格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便只论这一层情谊,便不用五格格嘱咐,我也自然在你十五叔跟前替你都周全了去的。”
这样的中元之夜,原本天上人间交相辉映。
天上月圆,人间灯影闪烁,却也偏就是因为如此,反倒叫没有灯光的地方显得格外幽暗了起来。
廿廿扶着星桂的手往回走,冷不丁前面花丛里闪出一个人影来,倒将她们给惊了一跳。
前导的四全更是恼了,扬手就要打去,“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若是惊吓了我们小侧福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去!”
原本以为这么弓着腰鬼鬼祟祟走路的,必定是西苑里的小太监。
待得那人被四全拎着走到灯光下来,微微扬起脸来,廿廿才惊呼一声,“四全,快撒手!”
四全惊了一下,只是也不认得那人,只能按着廿廿的吩咐行礼请罪。
廿廿走上前去,惊讶地笑,“大哥,真的是你?”
来人满身的书卷气,却生得高大。故此之前在花丛之处藏身,才不得不躬着腰去。
——竟是当朝权臣和珅的侄儿、和琳之子丰绅宜绵。
廿廿跟丰绅宜绵倒有几年没见过了。
按着宫里的规矩,男孩十岁以上便不宜出入内廷;况且丰绅宜绵只是外臣之子,从小能跟着进宫来,一来是父亲的军功,二来就是为了陪着十额驸罢了。
待得十额驸与公主成婚之后,便也不带丰绅宜绵再进内廷来了。
丰绅宜绵尴尬地挠挠脑门儿,“也是听他们说你来了,我也想着咱们好几年没见了,这才寻过来,看能不能远远瞧你一眼。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