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爷这个黑锅,背得有些冤。但秦含真她们有心算计,他本人不知情不说,知情了也没法辩解,也只能继续背着了。
秦伯复“确定”了密信是谁送来的,心里就认定是裴家内斗了,二房背后捅大房的刀,揭破大房的面皮,然后再过来抢亲,想把大房的路给断绝了,然后再借着秦家这门姻亲,为三房的女儿挣一条富贵登天路!这算盘打得响,偏偏人家还有点门道,居然连唐家都打点好了,只要选秀一开始,裴二姑娘就是稳稳能得中的结果。与秦家结亲,只是要再上一条保险,以免裴国公有个好歹,会影响到裴二姑娘的锦绣前程罢了。
秦伯复心里拿不准密信的内容是真的,还是裴家二房为了打击大房而故意扯的谎,但从大房与二房的处境来看,二房有三房为盟友,只要真的成功送了一个女儿进东宫,再生下皇孙,实力绝对比裴家大房要强得多。而裴家大房能拥有的人脉,裴家二房、三房也同样拥有,他们还有一位国公夫人为后盾,似乎比裴家大房更有可能为他秦伯复带来利益。因此,虽然秦伯复如今还在摇摆不定,不知道该跟哪一方结亲,心里其实已经略有偏向裴家二房的意思了。
至于云阳侯府?此时已经被他放到了备胎的位置上。云阳侯再显赫,也没法跟未来皇孙的外家相比。就如同当年皇帝刚登基不久时,多少高官显宦风光一时,连秦家都不敢得罪太过,然而如今那些人家又在哪里?秦家却还是圣眷正隆。秦伯复认为云阳侯府很可能只是短时间内风光,但真正能成为他依靠的,还是有实权的外戚。他如今已经想要靠上秦家这门外戚已经很艰难了,只得再结一门外戚的姻亲。反正当年,他就想过要把长女嫁给有望成为皇储的蜀王幼子,成为未来国丈,只不过蜀王幼子没那富贵命,很快就坏了事罢了。
小薛氏对丈夫已经是心灰意冷了,她对秦含真道:“三丫头若有法子,就帮你四妹妹一帮吧。我们爷已是被富贵权势迷了眼,根本分不清裴家人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连我都知道,东宫选秀,连唐家都做不得主,更何况是裴家?哪儿有什么保准能中选的说法?裴家二姑娘还未及笄,生得虽然清秀,但论才貌还不如裴家大姑娘,又是那样的脾气…东宫怎么可能会选中她?太子妃娘娘也不是没有主意的人,不可能唐家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的。裴家之所以打我们秦家的主意,还不是想要请三叔去求恩典?可就象三丫头你方才说的那样,三叔何苦去淌这浑水?裴家大房与二房,皆是有求于我们,方来求的亲。可他们想求的事儿,哪里是我们爷能做得主的?难道爷去求三叔,三叔就能答应么?办不到别人托付的事,还想沾好处?他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秦含真便道:“大伯娘想得明白就好。这事儿确实不该招惹的。您在家里先看着大伯父吧,想办法说服大伯父,如今还不知道裴家大房与二房、三房哪一方说的才是真话呢,何苦现在就答应亲事?总要他们真的做出点什么事来,证明他们有那能耐,大伯父才好把女儿许出去呢。大伯父就只有四妹妹这一个女儿是拿得出手的,若是轻易许婚,万一上当受骗了,没法反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啊,裴家人要是真有诚意求亲,又确实有他们说的那等实力,那就让他们表现表现好了。”
小薛氏怔了怔:“这…能行么?”
“怎么不能行?”秦锦春抿了抿唇,道,“父亲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不见兔子不撒鹰。裴家大房要是不能让他起复,不能给大姐姐说一门象样的亲事,裴家二房要是不能成功把女儿送进东宫为妃,父亲又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出去呢?如今是我们秦家稳坐钓鱼台,裴家既然有求于我们,父亲摆摆架子又如何?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裴家却将要落败了,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凭什么高攀秦家呢?”类似的话,她小时候可没少听父亲说,也就是这两年才听得少些罢了。
小薛氏一听就明白了。秦伯复那个性格,好好拿正理劝说他,成功率是不高的。但要是用秦锦春的这种语气,这种说辞,却恰好正中秦伯复自卑又自傲的内心,说不定能有奇效呢。
小薛氏便松了口气,笑道:“成,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秦含真笑道:“还有呢,裴家无论是哪一房,再说要相看的话,大伯父都别答应的好,免得他们家狗急跳墙使阴招。裴家人在面对自家人时,都能毫不犹豫地下黑手,对外人可不见得能仁慈到哪里去。”
小薛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把消息给裴家二房的人送去,他们若是直接收拾了裴大奶奶,约束大房行事,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直接来找我们家求亲,好象压根儿就没把裴家大房放在眼里。我真怀疑,他们恐怕已经把大房的人压制住了,正有恃无恐呢,还不介意让外人也知道这件事,把裴家大房的里子面子都剥掉了。其实一家人,又不曾分家,即使有些什么矛盾,也用不着做到这份上吧?自家关起门来闹无所谓,闹到外人面前去,他们竟也不觉得脸上难看么?”
秦含真怔了怔,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裴家二房居然没对大房动手,而是来抢大房看中的亲事,有些意外罢了。但小薛氏猜测的可能是存在的,如果真是那样,那有一件事就显得比较奇怪了。
裴茵明明已经得罪了蔡家人,却又强求着秦锦华答应她一同出城踏春,到底是想干什么?会不会跟裴家大房如今的处境有关呢?
秦含真将此事存在心底,正要再嘱咐秦锦春几句话,秦锦华便回来了。她笑吟吟地向小薛氏请安问好,又指了指身后葡萄手里拿的一个匣子:“这是一整套的廷珪墨,我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本来还想要拿那套曹素功的紫玉光就算了,没想到清册上竟然有廷珪墨,我立刻就改了主意。可费了我半天功夫,总算翻出来了!”
秦锦春笑道:“二姐姐真厉害,这一套廷珪墨,我也是十分珍视的,收在箱底没舍得拿出来给人瞧一眼,连父亲我都瞒着呢,没想到让二姐姐发现了。既如此,二姐姐就拿了去,只是二姐姐出嫁时的贺礼,可就没有了哦。”
秦锦华笑道:“有这一匣子墨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贺礼?”她心里想到唐涵曾经说过,平日里爱好收集古墨,便觉得他要是见到这一匣廷珪墨,定会很开心,便心满意足之极。
秦锦春让葡萄去准备送礼用的锦盒,要好生把这一匣子古墨给包装起来。秦锦华却道:“不必麻烦了,我那儿盒子、匣子多的是,何必再添一个占地方?”却是亲自把墨匣抱在了怀里,就象抱着宝贝一般,“我亲手拿着呢,出不了差错。”
秦锦春只好由得她去。
秦含真与秦锦华也来了半日,是时候该回家去了。秦含真便起身给秦锦春使了个眼色:“我们要走了,四妹妹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秦锦华也忙道:“正是,日后小心些吧。这开春时节,乍暖还寒,最容易受凉了。”
小薛氏亲自送两个侄女出去,回身就去了丈夫的书房,准备照秦含真的主意,说服丈夫暂缓将小女儿嫁出去的行动。离书房还有几步路呢,就瞧见长女秦锦仪站在廊下,看着书房的门,眉头紧皱。
小薛氏忙走上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房里去吧。”
秦锦仪瞥了她一眼:“方才裴家来人了?说的什么话?”
小薛氏道:“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别问了。”问了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秦锦仪想要嫁的裴家大房。
秦锦仪气愤地转身就走,等回到房间,看到玉楼不知几时已经回来了,便冷笑道:“原来你回来了?方才是上哪儿去了?我怎么瞧见你在四丫头屋外跟她的人说话呢?!”却是怀疑自己的丫头背主了。
玉楼心下一紧,知道秦锦仪若真的怀疑上她了,绝不会再容她在身边侍候,而四姑娘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若是被大姑娘撵出去了,那四姑娘答应的赏钱岂不是泡了汤?于是她心下一横,上前小声道:“姑娘,我方才去帮您打听客人的消息,却听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儿。”
秦锦仪一怔,忙把人拖进里屋:“什么事儿?”倒是把先前的猜忌给消去了几分。
玉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裴家二爷、三爷带来的消息,不是裴二爷要为儿子向秦锦春求亲,而是裴家二姑娘准备要入东宫为妃了。秦锦仪双眼一亮:“这么说…裴家果真是要东山再起了?!”
玉楼顿了一顿:“还有…大爷似乎在托裴家人为姑娘相看…说是只要听起来是体面人家,不丢了秦家后族的脸,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哪怕是填房继室…也无所谓!若不把姑娘赶紧嫁出去,大爷也不好拿四姑娘跟裴家联姻呀!”
“什么?!”秦锦仪顿时气歪了脸,一巴掌把桌面的茶杯给震落在地,碎成一片,“想要拿我给秦锦春做踏脚石?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