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江砚深抬头眼神如刀,含满警告。
明潇讥笑的看着他怀里的林清浅,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转身走进电梯,她今天来是找明月还卡的。
林清浅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卷翘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前所未有的迷惘,又充满期待的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在期待江砚深回答一句:不是。
江砚深喉结滚动,声线紧绷的轻唤她:“浅浅…”
林清浅低头猛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仰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揪住他袖子的手松开,转身就走向酒店门口。
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浅浅,浅浅…”江砚深连叫她好几声都没能叫住她,漆黑的眼眸里泛着诧异。
他只知道韩流白回了英国,却不知道早在两年前…韩流白就已经死了。
拂云公司。
苏英刚刚整理好文件就看到林清浅从电梯里走出来,起身道:“清浅姐,你今天这么早啊。”
林清浅步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开口就问:“韩流白就是L,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啪!”
苏英手里的文件掉在了地上,杏眸里流出一丝慌乱,她反应过来蹲下身子捡文件,“清浅姐,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小白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话,林清浅弯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语调不由的拔高,“韩流白就是L,对吗?”
苏英低垂的眼帘掠起,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贝齿轻咬着唇瓣,“清浅姐,对不起…”
林清浅握住她的手颓然松开,眼底最后一丝期盼也熄灭了,“韩流白就是L,L已经死了…”
布满红丝的眼眶里有泪珠猝不及防的滚落。
两年了,苏英一想到那个温柔的男人,想到他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再也没有下来过,眼泪还是如雨而下。
林清浅咬破唇瓣的贝齿松开,开口的时候满口腔都是生锈的味道:“许挽蓝在哪”
苏英抹了抹眼泪,“许秘书一直在伦敦,帮他打理公司。”
“帮我定机票。”林清浅长睫低垂,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苏英帮她定的机票是两个小时后,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了,除了身份证件什么都没带,只身前往英国。
林清浅拿到登机牌,转身就看到赶过来的江砚深。
“对不起,我…”
江砚深一句话没说,直接将她抱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去吧,这里一切有我。”
林清浅一怔,侧头看向他的侧颜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同意自己去英国。
江砚深松开她,薄唇轻启,“我虽不喜欢他,但他已经不在了。”
他再小气妒忌,也不会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谢谢。”此刻他的体谅和理解,对于林清浅是最大的安慰。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江砚深侧头给了陈木一个眼神。
陈木走过来,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
江砚深将袋子递给他,“带着飞机上吃。”
林清浅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让方武帮自己拿着。
江砚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可以让你去英国看他,等你回来也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我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不会再看到你为他哭。”
林清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点点头。
江砚深又抱了抱她,然后松开,轻轻地将她推向了安检处,“去吧。”
林清浅红着的眼眶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了安检处。
江砚深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门后,双手放在身后攥成拳头,良久后又缓缓松开了。
陈木犹豫了下,没忍不住问道:“江总,你为什么不陪太太一起去?这个时候太太最需要有人陪伴和安慰。”
江砚深敛眸,余光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浅浅跟别的女孩子不同,她一点都不柔弱,比起陪伴和安慰,她更需要我的信任和尊重!”
若当初自己能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和信任,他们也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林清浅除了喝了点水,江砚深给她准备的零食和飞机场她一点都没吃,也睡不着。
因为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的全是韩流白的样子,他温柔的笑,工作时的认真,还有每一次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他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一想到这样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心就如同被一把钝刀慢慢割着,鲜血一滴一滴的在慢慢流淌…
许挽蓝接到苏英的电话,掐着时间在机场等候,看到林清浅走出来,上前微微欠身打招呼,“林总。”
林清浅神色有些憔悴,声音沙哑,“我想去看看他。”
许挽蓝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应该很快了,我先送你去休息。”
林清浅没有再问,跟着她走出机场上了车子。
一个小时后,郊外的一座洋房门口。
许挽蓝开门,开灯,转身邀请他们进来。
“这是韩总之前的住处,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我一直命人打扫,这两天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
林清浅走进屋子,看着陌生的环境,心头滋生出无限的荒凉和感触。
这就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吗?
“客房我已经让人换上新的床单被套,你们放心休息,午餐一会我会让人送来。”许挽蓝再次开口。
林清浅转身看她,“不必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许挽蓝睫毛一颤,看了一眼方武没说话。
方武很有眼力劲道:“林总,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林清浅点头。
方武上楼,许挽蓝请林清浅到客厅坐下,然后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许挽蓝在她的对面坐下,神色平静,只是眼角漫起淡淡的红,“我没有想到林总这么快就知道了,还以为能再拖几年。”
林清浅没有碰桌子上的杯子,明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挽蓝放在身前的手交叉合紧,沉默了半响,轻声道:
“韩总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负担white已经很累了,进入你公司后兼顾造型和设计几乎掏空他的所有的精力。”
“我劝过他,让他早点回来接受治疗,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可那时候江总出事,他担心你一个孤立无援,怎么都不肯回来接受治疗。”
话语顿住,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的无奈。
林清浅放在身前的手攥成拳头,指尖掐入掌心,紧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后来你为了天越要签对赌协议,他便让我跟你签约!这份合约不止是贴上了他多年的心血,也掏空了他所有的积蓄。”
“帮你解决了天越的危急,他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继续留在兰市只会让你亲眼看着他的死亡,所以他选择回来。”
林清浅听着许挽蓝的话,感觉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卡在那儿,难受至极。
“回来以后他就住院了,虽然我已经找了专家团队,可是没有合适的心脏他做不了心脏移植手术,只能在医院里一天又一天的等死。”
许挽蓝说着指甲不由的扣住了自己的手面,声音也渐渐带着哭腔,“在医院的时候,他还不放心你,每天都要画设计稿,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说要趁他手臂还有力气的时候,多画一些设计稿,这样就算他不在了,你的公司每一季都会有新品,能帮你早点完成对赌协议。”
林清浅呼吸一滞,眼眶的泪水不由的往下掉,低头的时候拳头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将所有的悲伤都隐藏了起来。
“大半年后他的身体终究撑不住了,连画笔都拿不住了,医生给他插上了氧气机,尽量延续着他的生命。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惦记着你,每天都要我放国内的新闻,关注你的动态。”
许挽蓝声音哽住,仰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意,“后来终于等到适合的心脏,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可是他的身体真的太虚弱了,他没撑住…”
林清浅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单薄的肩膀不停的在颤抖,哽咽声细微的弥漫在哀默的氛围里。
许挽蓝也沉默了许久,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他走以后,还留下一部分设计稿,按照他的意思,定期发给苏英,还有寄回国内的那些礼物也全是他事先准备好,我只是负责帮他寄回去了。”
“你…别说了。”林清浅轻抿着被咬得破败不堪的唇瓣,声音哽咽,“别说了。”
许挽蓝叹气,抽了纸巾递过去。
林清浅接过纸巾擦泪,不停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情。
“林总,你不用太伤心,韩总说过这些事只是因为他想做就做了,不是想要感动你或者让你难以释怀。”许挽蓝轻声安慰她。
林清浅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住情绪,哭红的眼睛看向她,“那天晚上我救他不是巧合,他是故意接近我的,他和江砚深有什么过节?”
韩流白的死她很难过,可是她没有忘记明潇说过的话。
明潇说过江砚深是韩流白的仇人。
许挽蓝咬唇,神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有些事我本来打算隐瞒你一辈子的,但韩总说过你很聪明,如果一天你发现他的身份就让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你救他是巧合,但他出现在酒店附近不是巧合。”
“什么意思?”林清浅皱眉问。
“那天晚上引你去房间的那个服务员是我们安排的。”许挽蓝回答。
林清浅泛红的眼瞳里涌起了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许挽蓝,“那件事是你们安排的,不是李如珠她们。”
许挽蓝点头。
“因为江砚深?”林清浅又问。
许挽蓝:“韩总的母亲与江总的父亲曾经是恋人关系。”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直接让林清浅茅塞顿开,之前想不通的事全都想通了。
难怪他们之间每次见面都莫名存着很大敌意,难怪…江砚深曾经要求自己辞退韩流白。
“他觉得是江崇严毁了他的家,他想要报复江家,报复江砚深,可是他对付不了江砚深就把矛头对准了我。”
“是。”许挽蓝回答的很干脆,“只是他没想到你那么聪明的脱身了,更没想到你会救了他。”
林清浅回想到那个晚上,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件事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小白,是她最崇拜的偶像。
“后来他来我工作室也是为了报复江砚深?”绯唇轻抿,声音干涩。
“他觉得江砚深很在乎你,想要挑拨你和江砚深之间的关系。”许挽蓝低头,唇瓣扬起一抹苦笑,“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心,对你他狠不下心,只不过是越陷越深。”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林清浅问。
许挽蓝迎上她的眼眸,隐约感觉到她已经猜测到了,只不过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
“那场慈善活动泼你硫酸的精神病患者也是我们找来的,但他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是博取你的信任。”
林清浅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胸腔的浑浊却没有被吐出来。
一时间情绪复杂矛盾挣扎极了。
许挽蓝能理解她的心情,“韩总曾经的确企图伤害你,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你怨他恨他,他都不会怪你。他已经很努力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赎罪,努力的补偿你,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做不到了。”
林清浅掠眸看向她,抿了抿唇,“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许挽蓝摇头,“手术前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说不了什么话,而且他以为能瞒你很久,等你知道后感情谈了,也无所谓说些什么了。”
林清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无所谓说些什么,他一走了之倒是潇洒,却连让我说一句再见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韩流白今天在她面前,她尚且能骂他一句混蛋卑鄙无耻,可是韩流白已经死了。
死了两年了,她还能怨他什么呢?
在她人生最灰暗迷惘的时候,是L指引了她的人生方向,纵使他抱着目的来到她身边,也无法抹去后来他做所的一切,全是为她好。
可是她连一句“谢谢”一声“再见”都没有机会亲口跟他说。
这对她而言何其残忍。
许挽蓝离开了,林清浅也没有上楼休息,而是起身在洋房转了一圈。
房子年代久远,外面的漆都斑驳了,阁楼的窗户许久没有清理落上厚厚的一层灰。
后院种了几株月季,不是花季,只有绿叶在空中摇曳。
屋内的装修简约又温馨,有壁炉,有壁画,还有一个工作室,书架上摆满关于设计的书籍。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设计。
这就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啊!
林清浅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书桌和工作台都能想象出他站在那儿工作的样子。
一个真正热爱设计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恶毒的人,不过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可怜人罢了。
“韩流白,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想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走出了人生低估,谢谢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最后选择放下仇恨,选择了善良。
林清浅没胃口吃东西,休息了一会就打电话给许挽蓝。
她想去拜祭韩流白。
电话里许挽蓝沉默良久道:“他不在英国。”
林清浅愣了下,紧接着就听到她说:“他说,他的父母和最爱的人都在兰市,他想回到他们的身边。”
林清浅咽喉一哽,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片刻后挂了电话。
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她让方武定最快的机票回国。
许挽蓝知道她要回去了,特意到机场送她。
“这是关于那处房子的产权转让。”许挽蓝将文件递给她。
林清浅没有收,“我不能收。”
“不是给你的,是他留给七七的。”许挽蓝解释,“他说等将来七七结婚,这栋房子就是给她的新婚礼物。”
许挽蓝将文件塞到她手里,“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林清浅捏着文件的指尖不住的收紧,指尖渐渐泛白,低垂的眼帘掠向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流白的死,对她对苏英而言都太难了。
许挽蓝红唇溢出淡笑,“我会帮他打理好white,L不在了,但关于他的传奇永远不会消失。”
林清浅点头,“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也欢迎你来兰市旅游。”
许挽蓝微笑:“一定会的。”
毕竟那个人在那里。
广播在提醒飞往兰市的航班开始登机了,林清浅与她告别。
许挽蓝犹豫了下,突兀道:“林总,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林清浅微怔,还没反应过来,许挽蓝已经走上前抱住她。
“这一个拥抱就当是我帮韩总抱了。”
许挽蓝声音微微凝噎,眼底的光闪烁着浓浓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