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利被这一巴掌打的哑火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跳,但面对沈现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准你动她的?”沈现低沉的嗓音里蕴满愠怒。
他还想借着沈知微的催眠,帮自己做更多的事,而现在丁利弄掉了她和姓顾的孩子,这只会让沈知微更恨自己。
想要让她帮自己做事,怕是难上加难。
丁利放下捂着脸的手,辩解道:“义父,是她先对我动手的,她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呵!”沈现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她拿自己和顾修辞的孩子来栽赃你?”
别说沈现不信,就连丁利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孩子来做这样的事。
沈现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好了,你不要再靠近她了,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声音顿住,眸光看向季听风,“你好好照顾她。”
季听风点头,余光瞥了一眼丁利,眼底的冷意一闪即逝,转身进了帐篷。
沈知微躺在垫子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满头的冷汗,看起来似乎很痛苦,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鲜血味。
季听风坐在旁边,微微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看到她身上的垫子已经染上了大片的鲜红色,妖娆刺目。
沈知微蜷曲成一团,一直在颤抖。
季听风拿出干净的毛巾擦拭她的额头,温声道:“微微,撑一下,明天我们就能到若羌了,你会没事的。”
沈知微沾着晶莹液体的睫毛剧烈颤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盈满水雾,被咬破的唇瓣翕动,“别管我了,学长。”
季听风还没开口就听到她颤抖的声音道:“我的孩子没有了,就算跟着你们也不过是助纣为虐,我宁愿待在这里。”
季听风眉心拧成了一团,手指掠起她粘在脸庞的发丝,低低地声音道:“在这里你会死的。”
沈知微没说话,眼角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
季听风知道她现在是伤心过度,打击太大,心灰意冷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修长的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里夹杂着寒意,“他再敢伤你一分,我会杀了他。”
最后五个字阴森骇人。
沈知微没有任何的反应,仿若睡着了,又或者是不想理会他罢了。
天色刚呈现灰色的时候,沈现就走出帐篷,让丁利收拾,他们该出发立刻前往若羌,再迟怕沈知微有生命危险。
季听风穿着昨天的衣服,又是血又是皱巴巴的,抱着沈知微上车,小心轻放在后座。
沈现为了方便季听风照顾沈知微,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沈知微靠在季听风的怀里,脸色苍白而憔悴,气息微弱,仿若一碰就碎的瓷器。
季听风尝试着给她喂一些温热的水,可惜她紧闭着牙关不喝,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现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冷漠的声音催促丁利,“快点。”
丁利不敢有异议,加快了车速。
大概半个小时后,忽然看到远方有巨柱席卷而来,漫天的黄沙仿佛要将整个地面都要橇起。
丁利大惊:“不好,是沙尘暴。”
要是被卷入沙尘暴里,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沈现当机立断道:“掉头,往回跑。”
丁利动作干脆利落,调转车头,油门踩到底往回跑。
原本轻阖眼帘的沈知微缓缓睁开了眼睛,余光看向车窗外飞舞的黄沙模糊了视线,眼底深处一闪即逝的阴郁。
看样子是老天都容不下这群畜生了。
季听风收紧抱着她的手臂,低声道:“没事的,也不一定要去若羌,回敦煌会有更好的医院。”
沈知微长睫低垂,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有你们给我的孩子陪葬,黄泉路上不会太寂寞。”
沈现回头看了一眼沈知微没说话。
丁利满脑子是怎么逃出去,已经无法分神去听沈知微说了什么。
车子跑了大概20公里,而身后的沙尘暴死咬着不放,拼命追赶着他们。
突然车子不动了,所有人身子往前撞去。
季听风及时护住沈知微,而沈现撞了下头,恼火道:“怎么回事?”
丁利脸色难看至极,“车轮陷入沙子里了。”
真是屋漏连夜雨。
季听风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沙尘暴,把心一横,“弃车,找土堆藏起来。”
车子根本就抵挡不住沙尘暴的强势,而这里的土堆是经年累月的,沙尘暴没办法把土堆也卷起来,所以他们只要找到最大的土堆,牢牢的抓住就可能有一线生机。
沈现没有犹豫,立刻下车,帮季听风把后车门打开。
季听风抱着沈知微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一个最大的土堆,喊道:“快,去哪边。”
三个人齐刷刷的往那边跑,可眼看着沙尘暴越来越近,而季听风的双臂已经快没力气了,一个踉跄带着沈知微一起摔在沙地上。
沈现一边拽季听风一边喊道:“来不及了,丁利快抱微微去那边土堆藏好。”
丁利来不及多想,拽着沈知微的衣领,连拖带拽的将她带到了最近的沙堆后。
而沈现和季听风则是往左边最近的沙堆后藏。
漫天的黄沙迷的人睁不开眼睛,感觉呼进心肺的空气里都掺着细沙,硌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丁利将沈知微护在身下,双手死死的扣着土堆,深嵌的仿佛是长进土堆里,指尖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土堆。
巨大的沙尘暴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开了,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分分钟撕裂。
所有人都感觉置身在地狱,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否则万劫不复。
耳边的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如置身地府。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力慢慢减少,狂沙也在逐渐削弱,一切似乎回归了平静。
太阳的光渗透厚实的云层照耀在泛白的黄沙上,仿佛满地的金子闪闪发光,美丽绚丽。
丁利深呼吸一口气,侧身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如瀑布而下,湿透了衣服。
沈知微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湛蓝色的天空,金色的阳光,一望无际的土堆,宛如一座壮观的土城。
她轻咳两声,感觉自己的嗓子里都是黄沙,艰涩的发出一个字:“疼…”
丁利听到后,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痛苦捂着自己的肚子,流血的十根手指强撑在沙地上,坐起来问,“你怎么了?”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又抿了下唇,像是说了什么。
丁利没听到她说什么,身子又往她面前靠近,凑过耳朵到她嘴边,“你说什么?”
沈知微紧闭的眼眸倏地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满满的冰冷和阴鸷,声音犹如鬼魅飘出来。
“我说,你该上路了。”
话音未落,她藏在手里的长满铁锈的钢钉精准的扎进了他的大动脉。
丁利睁大了瞳孔,眼底漫着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她,身子倒在了一旁。
鲜红色的血液喷涌,渗透黄沙,像是在黑暗中滋养出更深的罪孽。
沈知微来不及松一口气,余光看到不远处已经站起来的沈现和季听风,立刻趴到丁利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来遮住丁利身下红色的沙子。
“微微…微微…”季听风从远处跑过来,看到她和丁利都趴在地上不动,心急如焚。
顾不上自己刚刚经历过沙尘暴已经是精疲力竭,飞奔想沈知微。
“微微…”他跪在地上,一把抱起沈知微,刚意识到不对,沈知微从丁利脖子上悄悄拔下来的钉子再次刺向季听风。
季听风反应很快,可是身体反应慢了一步,钉子从他的脖子旁边划过,虽然没有被刺穿动脉,却被划伤了脖子。
季听风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口,指尖鲜红色的血液映入了眸底,再看到丁利身下的血还有死死瞪着的眼睛,他的脸色阴郁至极。
“你没有怀孕!”
沈知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可惜满身的血液沾着沙子拍不掉,无奈放弃。
面对季听风阴沉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点头,“对,我没怀孕。”
走过来的沈现也已经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从敦煌开始,你就在计划这一天。”
沈知微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奄奄一息,眼神明亮有神,绯唇轻挽,“是,从在饭馆第一次呕吐我就是装的,故意找丁利的茬,让他对我心生厌恶。
昨晚我也是故意经过他的帐篷,假装找车钥匙,又躲在土堆后等他来找我,攻击他,让你们以为我流产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降低他们对自己警惕的手段罢了。
季听风站起来,视线落在她裤子上的血,“你裤子上的血…”
沈知微笑了笑,“学长,你好歹也是医生,应该知道女人又不是只有流产才会流血。”
女人可是每个月流血七天都不死的生物。
季听风紧绷的声线听不出喜怒,“终究是我们低估了你。”
“谢谢夸奖。”沈知微唇瓣扬起,手里的钉子上血液一颗一颗的抵在沙地上。
沈现看着他,眸色暗如深渊,“微微,你杀了丁利又如何?我们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
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女人,面对两个男人,终究是力量悬殊,能赢的几率很小。
“没关系。”她笑着说,“杀一个不亏,两个稳赚,反正我们三个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片沙漠。”
季听风和沈现相互递了一个眼神,没说话。
“不用看了,一换一的把握我还是有的,剩下的那个…”沈知微眼底映着骇人的红色,“没有车没有水和事物,能撑几天呢?”
刚刚的沙尘暴把车子卷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了,眼下他们没有交通工具离开这里了。
沈现蹙眉忖度片刻,沉声道:“为什么非要死?微微,你很聪明,以我们三个人的能力完全可以离开这里!你还记得在兰市跟我的承诺的事吗?”
怕沈知微忘记了,还特意提醒她,“你答应过会跟我走,会乖乖听我的话,因为这样我才饶了姓顾的一命,我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现在你却要背信弃义!”
“爸,你都这一把年纪了突然天真起来,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沈知微轻笑,眼底的光漫着讽刺,“你们这样的人谈信义,不觉得很可笑?”
沈现下颌骨紧绷起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会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一直沉默的季听风忽然开口,“微微,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们也没用,你自己也活不了,而现在世界各个角落都会有人在杀人,自杀,你谁也救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沈知微睫毛轻颤了下,福至心灵,“互联网,你们在利用互联网教唆那些人犯罪!”
季听风没有否认,言辞恳切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了,需要得到净化,只要那些人死了,就不会再有罪恶发生,我们会拥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样不好吗?”
沈知微笑,慢悠悠的声音道,“季听风,我不是那些无知女人,我从小到大信奉的是正义是公正,如果能被你三言两语就洗脑了,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言下之意,你省省口水吧。
罪恶生与人性的欲望之下,而欲望是人类的本能,欲望不灭,罪恶不止。
消灭罪恶的方式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以恶制恶。
沈现幽深的眸光看着她,突然开口,“微微,你确定你从小到大信奉的是正义和公正?”
沈知微烟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当年你跟警方的人说亲眼看到我被丢进绞拌机里,所以我死了,你就没有想过…”沈现顿了下,嘴角扬起邪恶的弧度。
“要是你真亲眼所见,我现在又怎么会站在你面前?”
沈知微呼吸一窒,黑白分明的瞳孔不断的扩张,沈现幽冷的嗓音继续飘至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