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很安静,却不知哪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声。
唐父和唐母齐齐皱眉,他们固然不满家里的雇员居然敢嘲笑唐安妮,但内心深处,也对唐安妮生出一丝不满。
又不是第一天回家,这都在唐家待了快两个月,怎么连简单的刀叉都学不会?
还能闹出这样的笑话,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唐安妮更加难堪了,她差点儿把头埋进自己的盘子里,更是恨不能一头撞死。
她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得出来,自己的爸妈此刻会有多失望。
而另一边的唐子怡,又将是怎样的完美。
跟唐子怡一比,她唐安妮更是不堪、上不得台面!
唐安妮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记清冷的声音,“不会用刀叉?”
“…嗯!”唐安妮更加窘迫了,细弱蚊蚋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飘了出来。
“怎么回事?都没有人教你吗?”
安妮仿佛有些生气,清冷的眸子扫视了一下客厅,最后落在管家张叔的身上。
张叔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明明家里的主人是唐父,可他就是不敢直视“唐子谦”这个大少爷的眼睛。
仿佛在这样一双清冷、冷漠的眸子里,能够清晰的映照出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所有想法在这样的目光中都无法遁形。
“我、我——”
张叔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还是吐出几个字后,才又找回自己的思路,他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没有给二小姐安排礼仪课。”
唐父、唐母听了这话,脸色才略略好转了一些。
看来不是自己的亲闺女笨,而是没有学习的机会。
唐父严肃的对张叔道,“那就尽快安排一下,现在是暑假,安妮也还小,不需要经常出去。以后,她还要出门交际呢,到时候,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丢得可是我们唐家的脸。”
唐安妮又瑟缩了一下。
安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冷冷的说了一句,“唐家怎么了?我小时候也不会用刀叉,更不懂什么用餐礼仪!”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族,唐家都不用往上数三代,就是唐父,也刚刚洗去了脚上的泥土。
而唐爷爷、唐奶奶以及唐家的叔叔、姑姑们,至今还在农村老家种地哪。
唐父:…
呃,他这个儿子,除了不爱搭理人外,性子也有些耿直,偶尔会冒出一两句噎死人的大实话!
“不会,学就是了。看你刚才练钢琴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笨蛋。”
安妮怼完唐父,又扭头看向唐安妮,冷声道,“好好学,实在学不会也没什么。反正咱们唐家在别人口中也是暴发户,不管你做得多完美,总有人挑出刺儿来。”
唐安妮微微张大了嘴巴。
这还是她回到唐家后,从“唐子谦”这个亲哥口中听到的最长的一段话。
话虽然不太好听,却格外的抚慰了唐安妮的心。
她更是从“唐子谦”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
她的哥哥,似乎、好像也是关心她的。
“练钢琴?”
唐父唐母齐齐瞪大了眼睛,嘴巴更是张成了O型。
他们差点儿忍不住扭头去看窗外,今天到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下了红雨,他们家儿子竟这般不正常?
钢琴哎,那可是他的宝贝,就是平日里负责打扫琴房的女佣,没有他的允许,也不敢轻易碰触。
其实别说钢琴了,就是那间琴房,整个唐家,除了一个唐子怡,再无其他人能够随意进入。
可他们刚刚听到什么了?
“唐子谦”居然容许唐安妮进入琴房,还、还让她弹他的钢琴!
“是啊,爸、妈,刚刚我陪哥哥弹钢琴,安妮躲在窗外偷听,我觉得安妮似乎很喜欢弹钢琴,便跟哥哥说了说——”
一直被父母、哥哥忽略的唐子怡,不想让唐安妮成为家里的中心,便赶忙开了口。
她故意把话说得有误导性,仿佛唐安妮能进入琴房、能碰触钢琴,完全是她的功劳。
偏偏因着过去十几年的误会,唐父唐母还真信了唐子怡的话。
夫妻两个露出恍然的表情,哦,难怪啊,难怪今天子谦这么反常,原来都是听了子怡的劝说。
唉,子怡这孩子就是懂事,知道唐安妮刚回到唐家会不适应,跟子谦这个亲哥哥也像个陌生人,便想方设法的帮忙缓和关系。
不愧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唐母只觉得满心欣慰,看向唐子怡的目光更是无比柔和。
唐安妮抿了抿唇,低垂的脸上更是闪过一抹愤然: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唐子怡在求情,而是哥哥自己想教她!
还有,她才是哥哥的亲妹妹,哥哥和她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才不稀罕唐子怡这个唐家养女帮忙求情!
唐安妮太生气了,竟忽略了心底闪过的一抹怪异。
对于唐子怡这样“胡说八道”,安妮也没有辩驳,原主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对一切都无所谓,所以哪怕亲耳听到唐子怡含糊其辞,故意误导人,他也不会戳穿。
而唐子怡也是吃定了唐子谦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表演,也靠着这份“吃定”,在唐父唐母等所有人面前,营造出她是唐子谦最看重的人的假象!
“安妮啊,你看你姐姐对你多好?以后你也要好好对姐姐。”
唐母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般,逮着任何机会都不忘提醒儿女好好相处。
她却忘了一点,这样的“提醒”,就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都不一定乐意听,就更不用说唐安妮和唐子怡这样的“假姐妹”了。
果然,听到唐母的话,唐安妮脸上的悲愤更加浓郁了。
刚才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啪嗒、啪嗒,眼泪无声的落在了她的大腿上,在白色的裤子上晕染出一个个的小圆圈。
唐安妮真的很想吼一声,“什么姐姐?我哪有什么姐姐?我只有哥哥,只有一个哥哥!”
但她不敢,她怕又看到唐母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怕从唐父口中听到“不懂事、不知好歹”的嫌弃!
心里堵得难受,想发泄又不敢,唐安妮都快要憋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只白皙的大手——
“哭什么?不会用刀叉又不是什么罪过?蠢!”
安妮一边冷冷的骂着,一边拿过唐安妮面前的餐盘和刀叉,手起刀落,利索的把牛排切割成了标准的小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