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渭这时候才感觉到痛楚,发出一声含着愤怒与恐惧的惨叫!
昆仑弟子们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驭剑而起,想要布起剑阵把来人困住。
井九从原地消失。
那抹极淡的剑光与白影再次从何渭身边掠过。
何渭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左臂再断。
鲜血不停流淌而下,打湿了寒号鸟的羽毛。
寒号鸟感受着天空里那道森然而无所不在的剑意,眼神里满是恐惧,根本不敢飞走。
何渭忍住痛苦,从寒号鸟身上翻落,踩着飞剑便向天边逃去。
擦的一声轻响,飞剑断成两截,他从天空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伴着剑光闪光,双腿也离开了身体。
剑光再敛。
井九出现在他身边。
远处的昆仑弟子们看着这幕画面,猜到了他的身份,惊骇难言,心想景阳真人这么恐怖吗!
何渭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看着他嘶声说道:“不…”
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没有机会了,头颅一歪,从身体上滚落到地面上。
一缕极淡的光丝从断颈处飘出,化作人形,仓惶地向着荒山那边掠去。
井九没有理会,转身望向昆仑弟子们布成的剑阵,挥了挥手。
数十道凌厉至极的剑意破空而去,如摧枯拉朽一般破掉了昆仑派的剑阵,同时切断了十余名昆仑强者的身躯。
何渭的剑鬼掠到了荒山那边。
赵腊月就在那里。
她凌空一指点出,十余道剑光飘渺而去,把那只剑鬼切成了碎片。
昆仑派的人们如鸟兽般散去。
寒号鸟却是惊恐地不敢飞走,直到井九看了它一眼,才敢离开。
苏子叶从草地里站起身来,对着赵腊月与井九恭敬行礼。
赵腊月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好生处理。”
当年井九曾经答应过苏子叶,帮他新立宗门,那就需要灵脉。
冷山地底的火脉以前便有一枝是属于玄阴宗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当然更好的灵脉在昆仑山里。
就凭苏子叶与他在西海收的那些散修、弟子,自然做不成这件事,但风刀教会参与进来,朝廷也会给予暗中的支持,想来用不了几十年时间,便能对昆仑派产生真正的威胁。
当然前提是青山宗必须保持住在朝天大陆独一无二的地位,依然能够震慑住中州派。
井九与赵腊月办完这件事后,没有立刻离开冷山,而是通过大裂缝潜入地底去看了看火鲤。
当他们从大裂缝里飞出来时,等的人已经到了。
谈真人站在满山野草间,是那样的自然,似乎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他看着井九叹了口气,说道:“杀了何渭,还想骗走我派的神兽,真人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井九说道:“势在青山,自然要行。”
谈真人说道:“你我皆是修道者,当知大道无形,哪有什么势在必行?”
井九说道:“元骑鲸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你们打掉,我这个做师叔的,总要帮他完成。”
谈真人闻言没有动怒,平静说道:“你我两家争了数千年,哪能真正分出胜负?难道你们还能把云梦山给毁了?”
随着井九与南忘先后晋入通天境界,即便不算阴三那边,现在的青山宗也已经有了四位大物,还有三位镇守,再加上天才弟子辈出,如今破海上境已有十一人,破海境强者的数量更多。
相较之下,中州派这一百多年则没有出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但谈真人说的没有错,像青山宗与中州派这种底蕴深厚的正道大派,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手段,想要彻底战胜对方、毁掉对方的山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强者从来不行险,以现在修行界的局势,就算要行险招,也应该是中州派方面该考虑的问题。
微寒的山风拂着盛夏的野草。
二人隔着十余丈的距离,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没有人知道井九与谈真人在冷山的这次会面。
在青山众人的眼里中州派已然入秋,如果不是还有谈白二位真人、麒麟这三位巅峰战力以及两张仙箓,只怕早就投降了。
当然青山也有自己的问题,而且是极大的问题。
就像很多俗语说的那样,最大的问题往往都是内部的问题。景阳真人与太平真人两脉之争已经持续了四百多年时间,死了一些人,更重要的是内耗严重,青山向前的脚步始终无法稳定。
方景天一直想迎回太平真人,就连广元真人也支持此议,如果不是考虑到果成寺、一茅斋等正道修行宗派的态度,还有青山内部同样强大的反对势力,他们早就这样做了。
神末峰、碧湖峰以及天光峰绝对不会接受太平真人归山。两忘峰的年轻弟子们很尊重方景天,但也不会同意这个提议,因为这干系到他们最看重的理念、是非、善恶。
如果春天的时候,方景天能够成为青山宗的新掌门,或者他能用数十年的时间改变青山九峰的看法,可惜的是他没有机会。
井九醒了过来,而且一步通天。
他在朝歌城重伤太平真人、逐走阴凤与玄阴老祖。
接着他去了冷山,当着昆仑派长老、弟子以及某些小宗派修行者的面,轻描淡写地杀死了昆仑派掌门何渭。
整个朝天大陆都被震撼了,井九现在到底有多强?难道他已经到了谈白二位真人、或者当年柳词真人的程度?还是说他已经恢复到了景阳真人的水准?
这些猜想改变了很多事情,或者说改变了很多人的态度,比如在青山宗,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同意方景天当年的说法,认为他是万物一剑妖。再比如云集镇忽然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云集镇一直是风景名胜地,加上青山就在不远处,每天都会有不少游客到访,但很少像最近这段时间这般热闹,街上到处都能看到修行者的身影。镇上有些老人还记得祖辈们讲述的故事,忍不住连连摇头,心想难道又要乱起来?好在元骑鲸虽然走了,青山宗威名更胜当年,那些修行者活的时间长,记忆也更鲜活,知道这里不是可以放肆的地方,还算老实。
井九在朝歌城沉睡的百年时间里,景园无人居住,自然也无人前来探看,冷清了很多,现在则又变回当年的菜市场模样。有的修行者在溪边静坐,有的在演练自家剑诀,有的在不停叩首,他们还记得当年某个惨死在闪电下的同道下场,没有谁敢剑行险招。
某天清晨,忽然有几道剑光照亮天光,紧接着笼罩景园的雾气消散了些,里面生出一道青烟。
有修行者惊喜喊道:“快看!景阳老祖显灵了!”
话刚说完,此人便被拖到了外围一通痛揍,众人心想你会说话吗?
那道青烟并非是真的烟,同样是水雾,只不过雾气里夹杂着毛肚、香菜、辣椒之类事物煮出来的颜色,自然与众不同。
除了顾清与柳十岁,该到的人都到了。
大家都围坐在火锅边,并不其乐融融,反而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尤其是卓如岁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几次抢在赵腊月之前把肉夹了起来,惹得元曲非常生气。
阿飘与平咏佳把冥间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说,便发现顾家备好的菜少了一大半,赶紧闭嘴不言,拿起碗筷专心捞肉。
童颜随意吃了些,便把位置让了出来,走到溪边开始与自己下棋。
井九躺在竹椅上,看着天空里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站起身来。
嗡的一声轻响,清风缭绕,拂得雾气大乱。
他飞到了天空里,穿过了那些流云,变成极小的一个黑点,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卓如岁与元曲端着碗,张着嘴,看着天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腊月低着头继续捞肉,阿飘在旁边不停出主意:“肚儿仁熟了!先捞介个!”
平咏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喊道:“师父又飞升啦!”
咔嚓一声响,天空里落下数道闪电,绵延不知多少里,就像一道夸张至极的剑光。
这些闪电极其明亮,照在棋盘上,就连黑色的棋子仿佛都变成了白色。
童颜用三根手指捉着一颗棋子正准备放上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后淡淡说道:“确实没用啊。”
在明亮的光线之前,黑白的分野并不重要,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阴谋与推演计算能力毫无用处。
他把那颗棋子放回瓮中,接着把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了进去,起身对众人说道:“我要出去走走。”
卓如岁等人盯着高空里的那些闪电,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直到童颜离开景园一段时间后,他们才醒过神来,面面相觑,心想就这么走了?
高空的闪电渐渐平息,轰隆的雷鸣被溪水里的蛙鸣替代。
井九回到庭院里,身体表面缭绕着蓝色的电光。
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也没人敢管。
就在这个时候,景园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声声如雷,震得溪水微乱,蛙鸣骤断。
这样的阵势,这般的不见外,很容易便能猜到来人是谁,赵腊月与卓如岁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放下碗筷便从庭间离开。
阿飘落在元曲肩上,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元曲醒过神来,赶紧向外走去,却被平咏佳抓住了衣袖。
他看着元曲可怜兮兮说道:“师兄,你去开门呗?”
元曲大怒说道:“我学的是昔来峰的七梅剑诀,若是方景天来了,自然是我去,但你学的才是清容峰的无端剑法,你凭什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