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安息的江湖被搅动得翻天覆地。
不只是江湖。
自安息建国以来数百年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qíng)发生,一名武者屠灭一军,强行破城门而出,甚至于将代表着安息诸侯王武勋的城门和牌匾都打烂打碎掉。
这几乎已经是旷古以来未曾有的事(情qíng)。
而这一幕被超过三千人目睹。
安息诸侯的脸面几乎在当时被砸得粉碎。
安息巴尔曼王当(日rì)震怒。
王城,王府。
王府的家将从王府大厅之中走出。
两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是面容(娇交)美的妃子。
但是这位曾经骄傲的美人,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气息,太阳(穴xué)上一个狰狞的伤口,一双原本顾盼生辉,勾人魂魄的眸子已经彻底灰暗下去,满脸不敢置信。
似乎是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想到,那位一向对于自己宠溺有加的王上,竟然会因为一言两语而迁怒于自己。
压抑着的脚步声音从王府正厅当中走出。
然后又远远地去了。
路见这一幕的侍女面色都微微发白。
第五个。
这已经是这半个月以来的第五个了。
刚开始是侍女。
因为送上去的茶水温度稍微高了些,不合王上的心意,便被抓着头发直接摔出,砸在墙壁上,当场血(肉肉)模糊。
然后是门客。
家将。
小妾。
直到现在,已经连在王宫当中正式入籍的侧王妃,都因为言语之过而被迁怒,当场打杀死不瞑目。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整个富丽堂皇的王宫这一段时间当中,只剩下了缄默和死寂,每一个人在行走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生怕发出一丁点细微的声音,便会被暴怒的王上所鞭杀。
王府当中,(身shēn)材伟岸,仿佛沙场骁将的巴尔曼王坐在王座之上,右手手肘支撑着扶手,五指搭在额上,眸光低垂,呼吸沉重,仿佛一头随时暴起,择人而噬的饿虎。
旁边一侧角落,是从月氏之中运送而来的玉珊瑚。
此刻这价值万金的宝物已经彻底变成了碎片,其中原该是湛蓝的一角则满是刺目鲜血。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于进来收拾这样的残局,屋中只有他一人而已,安静而死寂。
约莫过去了有一刻时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音,巴尔曼王眉头皱起,眼底浮现戾气,抬头去看,看到了一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立即大礼参拜,深深拜下,道:
“臣,见过王上!”
巴尔曼王认出来人,眼底的怒气消散,反倒是似乎有些疲惫,摆了摆手,道:
“原来是泰,你怎么过来了?”
男子起(身shēn),仍旧不敢抬眼看他,恭敬道:
“臣在外,听闻城中有变,是以归来。”
巴尔曼王自嘲一笑,道:
“原来连你也听到了风声,看来这件事(情qíng)已经到了天下都知道的程度了,哈,自然该如此,本王都觉得,是不是我那位弟弟的王位坐得不舒坦,打算把我这个大兄杀了,安安心。”
下面男子闻言神色微变,近前一步,低声劝诫道:
“王上,慎言!”
巴尔曼王摇了摇头,随意道:“此地只有你我在,哪里还需要什么忌讳?就算不是我那当大王的弟弟做的事(情qíng),恐怕也是那几位叔父,嘿,我们安息一侧就是大秦,地方就这么大,牛马和人就这么多。”
“他们打算壮大自己,也只能够想着怎么样从自己人(身shēn)上咬下(肉肉)来,这是打算打击我巴尔曼的名头,壮大自己。”
“哈哈,若是这样的话,他们确实是已经做到了。”
巴尔曼王大笑两声,右拳却是重重砸落。
旁边来自于中原的紫檀木桌径直被他砸成一滩碎片。
再看其面目之上,已经满是愤怒。
下首男子未曾反驳。
来此路上耗费数(日rì)有余,在这段时间当中,他已经想了数次,认为此事,得利最大者最有怀疑。
那么结论毫无疑问。
作为安息国中地位最高,领地最广,兵马最强盛的诸侯王,巴尔曼王一直都是其余各大诸侯的眼中钉,(肉肉)中刺,人人都想要从其手中广袤的领地上啃咬下一大块来。
而除此之外,那位为人宽厚沉重的安息王,同样有嫌疑。
作为一国之主,任由他如何温厚,也绝不可能能够容忍另外一位声望卓著的诸侯王存在,更何况巴尔曼王对安息王颇不守礼,每三年围猎,便即登王车驾,口呼阿弟。
除此两者,还有谁人会有动机做这等事(情qíng)?!
没有了。
但是这种事(情qíng),巴尔曼王作为大诸侯,有资格也有地位这样想,这样说,他不过是一介寻常贵族,便是心中笃定,也不可能说出口来,当下只是微笑道:
“王上所虑,臣下愚钝,不能够尽数知道。”
“但是如何将此事挽回,甚至于转换局势,在下心里却有些计策,如果王上还有些时间,不如让臣下尽数说出,王上若有兴趣,可从其中挑拣一二。”
巴尔曼王眉头松开,随手从另一侧桌上抓起酒壶,倒了一杯殷红如血的酒,缓缓道:
“那么…计将安出?”
男子答道:
“王上所虑者,无非此人将消息传开,致使王上威严蒙尘,然则此事已经发生,王上当(日rì)在城西军营之中,未曾想到会有宵小如此行事。”
“这乃是我以诚待人,而他负我。”
“疏漏不在王上,而在于人心狡诈暗昧,辜负了王上诚心,不加防备,纵然天下圣明之君,面对持剑乱民,以头抢地之辈,也无能为力。”
“此人之负我,非王之错。”
巴尔曼王点了点头,面容上神色舒缓,道:
“确实如此。”
“继续…”
男子声音顿了顿,道:“臣下来此时候,途径数千里之遥,天下之大,已经处处都在谈论此事,我安息虽然比不上大秦,但是也是地方数万里,百姓千万,足可以称王,(欲yù)要堵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可为之。”
“不如借题发挥。”
巴尔曼王挑了下眉,已经对于他所说的话有了兴趣,手中把玩酒盏,道:
“借题发挥?如何借题发挥?”
男子(胸胸)有成竹,道:“王上所忧虑的,乃是神威蒙尘,那么,尽发天下兵及江湖人士以击杀之,斩其首级,传首诸侯,最后献于大王驾前,以示天下,王上神威不可犯,犯则必杀!”
“当(日rì)阻城铁浮屠未曾将乱民阻拦,本该杀之以震天下,但是臣下以为,不若卸其甲胄,充做罪军,一则现王之宽厚于民,二则,能够补充罪军人数。”
“臣下愚见,多有疏漏。”
“在此上表王上,还请王上劳神斟酌,增补其疏漏之处,以使其可行于天下。”
巴尔曼王皱眉,心中斟酌这件事(情qíng)是否可行,双眸渐亮,突然便笑一声,道:
“不错!”
“此计甚好,赐酒!”
见到左右无人,眉头微皱,索(性性)右手一挥,将手中之酒扔下,那男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酒盏,叩首三次,道:
“臣下多谢王上赏赐。”
“谨再拜以谢之。”
旋即方才谨慎饮酒,不曾剩下半点,座上巴尔曼王大笑,再看外面,眼底已经满是杀机。
“你那师弟,也不见了。”
“不知是逃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去追那个疯子了。”
万兽谷大长老吕太安端坐。
屋中空无一人,却有婉转低柔的声音从他的(身shēn)后传来,他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冰冷地仿佛钢铁,没有半点温度,淡淡道:
“我熟悉阿兹尔。”
“他的胆子很小,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跟着那个疯子走。”
那道女声略有嗤笑道:
“那个疯子可就是他带进来的。”
吕太安道:
“他一定也不知道那个大秦人的真正目的。”
“呵,是吗?”
伴随一声不屑嗤笑,吕太安背后走出一名(身shēn)着紫衣的女子,年纪看去不过二十余岁,生得面若桃花,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添风(情qíng),踱步走到一侧,抱肩斜靠雕花廊柱,道:
“你还真了解他。”
吕太安神色没有半点波动,淡淡道:
“六十年师兄弟,我自然了解他。”
紫衣女子笑道:“六十年师兄弟,说杀便杀,心狠手辣处,你们男子比起我们女儿家究竟是不同的。”
吕太安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紫衣女子也不以为意,右手伸出,五指白皙纤长,只是掌心处有仿佛炭火灼烧出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女子双目迷离,道:“那个大秦人的武功真的很强。”
“不惧我的毒功,要么是(身shēn)具百毒不侵的奇功,要么就是吞食过天地灵物,血脉有异。”
“无论如何,我要他的尸体。”
吕太安皱眉,便是以他的心境,也忍不住有些不愉,道:
“敌手尚未明白,你就想着要分东西了么?”
女子抬起视线,微笑道:
“他死定了不是么?”
吕太安沉默下去。
女子双眸明亮,继续笑道:
“便是再强的武者,面对一位诸侯王的军队,还能有几分胜算?如果被抓住的话,战场上的煞气本(身shēn)就会令气机不纯,最后逃不过被人命堆死,耗尽了气机,战至力竭的下场。”
“历朝历代,这样死了的高手还少么?”
“咯咯咯,说起来,你我先前都被((逼逼)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我都以为,你我两人要面对这样万军而来的下场了。”
“没有想到,他竟然走了这样的一步昏棋。”
“明明已经准备好要付出代价了,这样倒是很好,很好。”
吕太安眉头微皱:
“可他是为了什么?”
紫衣女子随意道:
“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都死定了。”
“而且,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想要他的(性性)命,今(日rì)我见那位王上开出了万两银,十乘车驾,百名奴婢,以及一整座绿洲的悬赏。”
“这样的报酬,安息江湖,有谁能够忍得住么?”
她在提及万两银,十乘车驾,奴婢的时候,吕太安丝毫不为所动,但是当她说出巴尔曼王甚至于愿意付出一整座绿洲的代价时,这位安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面容上同样出现震动之色。
紫衣女子眸光看向吕太安,道:
“如何,要联手么?”
吕太安沉默了下,缓缓颔首,道:
“你要他的尸体。”
“我要绿洲所有权。”
“巴尔曼王虽然霸道凶狠,但是却是个说得出便做得到的男人,从不曾反悔。”
紫衣女子拍手笑道:
“正好,也可趁此机会,和巴尔曼王接触。”
“若能入了他的王宫,便可以趁势影响这位整个安息国中势力最大的诸侯王,你也勿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等若是得手,你不也大有好处么?”
吕太安冷哼一声,却终究未曾开口反驳。
是(日rì),安息一国消息通传。
尽书叛逆者事。
如巨石入水,有利可图,安息天下心有别念者,皆蜂拥而起,暗流涌动安息铁枪盟。
一名男子立于上首,下方数不清的武者沉默伫立,皆(身shēn)穿黑衣,手持沉重铁枪,仿佛军阵,肃杀不言。
为首男子满意颔首,重重一挥手,道:
“今(日rì),为王上令。”
“诛暴民!”
“诺!”
安息王宫安息王皱眉,拂袖叹道:“此事我得利,若坐而旁观,恐大兄怒而怨我,来人,派遣王城精锐一千铁骑,裨将三人,交由大兄调动。”
世家大门,有贵胄密令。
“领下牧民,凡有此人消息报我者,马牛三百!”
“有拒而不报者,杀之!”
在野豪迈之人持刃向天,朗声大笑。
“诸位,我等入王上之眼,得入天下门派前三甲之机,便在此刻!”
而旁者皆应,刀剑之声鸣啸,豪呼之声,争相而起。
“习武十三年,成名只在此一刻!”
“风梧人头,乃是我囊中之物!”
“哈哈哈,当以此人血,使丈夫成名!”
嗯,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