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江而上一只小舟,并无船夫,但轻舟直上。
舟上有二人,一道人看上去年纪半百,须发已白,少女十二三,很是美丽,这时暮烟四起,一盘明月隐隐出现。
中年道人就说着:“看,这就是王羽山,你看这山高水清,层峦叠嶂,气象幽幽,却正是隐龙脉,连绵千里。”
“祈玄派本就有潜稷山,号玄思天,数代连出真人,现在谢真人有大气运,又得王羽山,继承了师门的玄字,号隐玄天,今终将成真君,要肉身成圣,长生不死,这是此界难得盛会,我们都来朝贺。”话说这样,只是道人言下凄然,泪流两颊。
少女就说:“师傅您又伤感了,自古真人不过千岁寿,能几人成道不死?此事各有前定,悲伤也是无益,再说我们总有一处福地,岁终还能成地仙,也不失长生逍遥,还请师傅止悲。”
正说时,船已靠岸,中年人就擦了擦泪,反露个笑容上岸去了。
这时月光照耀,夜色幽静,只见山脚下此刻繁华,人流熙熙攘攘,不少道人就着山下空地,摆起了摊子,将一些用不着东西,准备卖出去,换点自己用着的丹药,灵石。
而一些女弟子,成群结队在这些小摊上逛着,挑选着一些饰品或小玩意。
“这些人或都是散修,或都是小门派,虽来贺礼,大半不能上山,我等不必理会,直接上山就是。”
而这数座山连绵,此刻有着道人在把守,这些弟子,身穿蓝色长袍,束金色大白鹤腰带,而一些道人在道仆引领下,到这群弟子面前,从怀里掏出白红二色邀请函,递了过去。
中年道人递了红函,把守道人不敢怠慢,稽首:“原来是李真人,请进。”
而遇到白函,把守道人微笑:“多谢道友观礼,请只能携带一位。”
这样才得以通过,这情况发生在不同的山下,天空偶尔有几个云舟而来,这时仙山之上就会飞起一道云光,前去迎接。
走了几步的李真人就指点弟子:“看,这些人,都是洞天道派。”
山坡之道,弯弯曲曲,望见道宫建在山顶上,连绵百座,四面都是花园,中间一处宫室,巍然独峙,此宫周围,点着明灯,每隔几步有一个,远望灿如锦星。
细吹细唱的迎宾之声,随风吹送,数百道人徐徐而进,有的交谈,有的假眠,有的席地论道。
“万道朝真,何其荣耀。”中年道人不胜赞羡。
道宫·地下长廊这长廊长数里,高三丈,宽五丈,两个道人顺着长廊一路过去,尽处是一黑门,两扇满布金钉,此时徐徐展开。
门后,是两个高两丈,身披甲胄,手执金戈的武士,一股杀气就弥漫而出。
前面一个道人,羽衣星冠,云肩道髻,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后面紧跟着的道人,看上去二十余岁,态度恭谨。
“隐玄真君,到了。”
一看,原来一处石室,架上悬有铁环,吊着一人,下有一蓬暗火,虽未烧到,看去神情颇是苦痛,嘴唇干涸,身上的血一点一滴落在火中,每一滴血落下,都炸出一小蓬火星,化成符文,捆在此人身上。
这些符文暗红色,光点循环,仔细一看,却是数行字。
“违抗祈玄道法旨,对祈玄道掌教大不敬,擅闯王羽山,抗捕,大逆不道!”
罪状,在道术下,化成毒蛇一样的锁链,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这罪人,身上伤痕,一愈合就立崩裂,滴下血来。
而此刻就要成真仙,接受众人恭贺的谢公子,已经抵达,而似乎有所感觉,罪人也同样突抬起首来,看着谢公子。
“裴子云!”后面道人喝着:“你还敢桀骜?”
“宋志!”
“谢成东!”
当谢公子走进监牢时,裴子云抬起首,万万想不到,跟着来到这里居是松云门的“宋志”,曾对自己多有照顾,曾和自己立誓,重振松云门,后来得知了自己秘密,就立刻转投祈玄派告密的大师兄。
三人眼神交汇,谢公子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笑容看着。
“裴子云,叶苏儿已调去了潜稷山。”宋志冷冷的说着:“今日,却是公子成道之日,你上路之时到了。”
裴子云抬起了首,豆大冷汗挂了满颊,只一双眼血红,死盯着眼前两人,半晌才艰难地说:“我错信了你,泄了大秘…”
“哼,这叫你无福!”宋志哼的冷笑一声:“你有如此灵宝,却不思交给师门,这说明你不忠。”
“就算按照师门戒律,明年此日都是你周年!”
“对了,谈不上周年,形神都灭,何必周祭?”宋志咬着牙说着,他对裴子云充满着仇恨。
“啪!”此话才落,山上夜色,突起了风,天上浓重黑云而起,虽隔着地下室,只见一线浓云,只是一会,就笼罩着天空,
谢公子本神态从容,这时嚯然而起,将扇子一收,收起了脸上玩味笑容,眼神带点寒意:“好了,宋志,你回去主持大会吧!”
看着谢公子突脸色发寒,再了解不过的宋平,立刻离开了地牢。
沉默了片刻,谢公子冷笑的看着裴子云:“裴子云,你真是得天独厚,本来今天道法测卦,晴而无云,但你要死,就云涌雷现。”
“你看看这个!”谢公子指了指眉心之间的梅花:“此宝可称梅花盗,能盗取天机道真。”
“这本来是你的,这可是连典籍上都没有记载的天地灵宝,我夺了,不过十年,就成了当今仙道第一人。”
听到这个话,血淋淋的罪人猛地抬起了头,挣扎了起来。
“裴子云,你不觉得你是废物么,你有这样法宝,却蹉跎十数年,特别是前五年,我不相信你就对它一无所知,可你却没有利用它!”
“叶苏儿有大气数,是你的青梅竹马,可你失去了她。”
“你的师傅是松云门长老,曾经卧牛村教书,花了三年时间,你只要稍表现出灵慧,就可入门,可你只使他失望!”
“十几年蹉跎,你的村子因你而毁灭,叶苏儿流离失所,区区入门都花了五六年,加入了松云门,也因你而衰退,你看看,连你的大师兄都投靠了我。”
“你,真的很失败啊!”
谢公子说着说着,靠的很近,在裴子云的耳侧说着。
血淋淋的裴子云猛挣扎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心里的怒火似要喷出。
“你的女人你保不住,你的门派你也保不住,你的先天灵宝你也保不住。”谢公子笑着:“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小劫,你就自愿起誓把这先天灵宝卖给了我,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愚蠢?”
“要是硬是夺取,只是一件死物罢了。”
“我马上就要成就真君了,而你只能在这个监牢里挣扎着,哀嚎着。”看着裴子云的眼神,谢公子突笑了起来,不再折磨裴子云,摸了摸眉:“看,我成道的时间到了。”
只见冥冥之中,灵气汹涌,一道道灵光,自天垂落。
许多正在从山底向上而行的门派子弟都惊呼了起来,带队的几个长老都眼神复杂的看着灵光。
这就是真君果位下降,一步踏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呵呵!”感受到灵光自天而降,使地下空间都冒起千万点繁星,金光似雨,遍落在谢公子身上,照的整个地牢一片通明,裴子云突笑了起来,神态癫狂。
“你笑什么?”谢公子一怔,浮出了不祥的感觉。
“我是无能,我很早就发觉了梅花盗,但是我却矫情的害怕它,因为它能夺取别人一辈子辛苦积累的知识和道韵——这不公平。”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所以我母亲在贫困中去世,叶苏儿离我而去,师门毁灭,连我都落得这样下场。”
“可这些错误,我在地牢里经过七年苦熬,难道还不悔悟?”
“你道我为什么要苦苦等到此时?”
“真当我贪生怕死到此?”裴子云语气冷冰冰,突“轰”的一声,上天透过浓重黑云打了一个闪,划过天际,把世界照得雪亮,只见裴子云身体发生了异变,天空下降的繁星自他每一处窍***孔吸入,每一个瞬间,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速度在成长。
“不,这不可能,你根本不能吸取灵气,而且你已经通过誓言转移了梅花,怎可能还有残余?”
“我转移的只是梅花,可它还有根。”
“是,你的禁制很恶毒,我吸取的一切力量都会被你抽取,可是,我根本不是自己吸取。”
“我是为了它吸取。”
“当然普通灵气根本不能启动道根,可你偏偏要在成道时羞辱我——我终于等到了这机会。”
随着繁星不断吸入,裴子云身体上爆出一点点血光,身上突现出了丝丝根须一样黑丝,这些黑丝在迅速壮大着。
“谢公子,有根才有花,看我以我的根许愿,将你一切都剥夺…”裴子云身体身体一寸寸炸开,血肉模糊,却狂笑着。
“不!”谢公子不再迟疑,手一挥,一道剑光飞过,划过裴子云脑袋,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喷出,只是这头颅在半空中,却一下褪去了一切愤恨和癫狂,面无表情,只是看向天空。
“与我同名者,继承我一切,弥补我一切遗憾吧!”
“轰!”一道雷霆而下,天地颤动,接着,就是刺目的强光,随之,一个蘑菇云徐徐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