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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几句,念儿奉上了香茗,李元庆笑道:“沈爷可是贵客啊。今日怎有时间来元庆这里?”
沈世魁微微有些尴尬,片刻,他才缓过神来,忙笑道:“元庆,实不相瞒啊……此次,是老哥哥我,我……有事情,要求你……”
沈世魁勉强也能算是毛文龙的岳父,而李元庆又是毛文龙的子侄……
但此时,沈世魁却在李元庆面前,自称‘老哥哥’,由此也可知,这厮现在必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才能将身段拉的这么低。
老话说的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人在江湖,都是在场面上混,很多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外面一个样,但里面~,个中冷暖,却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此时,眼见沈世魁的态度放的这么低,李元庆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惊讶的状态,淡淡品了一口茶水,笑道:“沈爷,你我也非第一天相识。有什么事情,可对元庆直说便可。若元庆能帮的上忙的,必将尽力而为。”
沈世魁一听李元庆这话,登时恢复了大半精神。
心中不由暗叹啊:‘也无怪乎,李元庆年纪轻轻的,便能混下如此基业,此时,便是东江也比不了啊。无论是李元庆的心胸、气势、还是手段,便是他沈世魁也挑不出毛病来啊。’
片刻,沈世魁苦笑着脸道:“元庆,这一次,老哥哥我,我是来跟你借粮的。”
“借粮?”
李元庆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沉吟片刻,道:“沈爷,我记得,去年旅顺的地瓜,收成还不错吧?怎的……”
此时,旅顺虽然是辽南的‘特例’,但毕竟有毛文龙的面子在,李元庆在长生岛、在辽南搞的这些优化成果,并没有对旅顺保留,一直与旅顺方面共享成果。
当然,军械方面的机密自然是要例外的。
“哎……”
沈世魁深深叹息一声,有些尴尬的无奈道:“元庆,这事儿,都怪老哥哥我头昏,办下了糊涂事儿啊……”
李元庆的态度很敞亮,沈世魁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
这事情,毕竟不是小事情,尤其是亏空的数字,那可绝不是小数目,沈世魁也不敢隐瞒,忙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对李元庆叙述一遍。
事情就是从去年地瓜的收获时说起。
地瓜因为储存的关系,不可能直接储存果实,而必须要切片、晒干之后,再行入库。
这其中,除了七成左右,老百姓留下自用食用,其他的三成,都要上交给东江驻旅顺部队。
俗话说,‘钱是男人的胆,衣是男人的脸’。
以前,没钱的时候,沈世魁做事倒也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他毕竟是商贾出身,虽算是‘老油子’,但却并不能算是‘老兵油子’。
在很大程度上,沈世魁也是想在旅顺能做出一番事业,让别人知道,他沈世魁可并不是只靠着与毛文龙的姻亲关系,才坐上旅顺这个宝座的。
只可惜,人的能力有大小,尤其是在激动、冲动时,做下的决定,很容易就会掉坑里,甚至是大坑里。
有着这么多存粮,沈世魁的心里也痒痒起来。
毕竟,这些粮食,一直在库房里放着,会长毛不说,也着实是浪费啊。
尤其是去年东江本部、以及镇江周边的田地,地瓜收成也不错,毛文龙那边,体谅旅顺,便也没有着急要把上交本部的存粮,直接押解到皮岛。
沈世魁便想着,利用这些地瓜存粮,来搞些事情,赚些银子。
与李元庆的长生岛、包括辽南他地不同。
旅顺的位置非常紧要,沈世魁一边要依赖李元庆,另一边,却也深深的防备着李元庆。
生怕李元庆哪天便狠下了心,把他的旅顺吞到肚子里。
因此,李元庆辽南商行的事物,自然就没有他沈世魁的份了。
但沈世魁毕竟是商人出身,地瓜直接用来吃,可能一时还不被关内的老百姓接受,但沈世魁却是知道,李元庆的辽南,一直用地瓜干来酿酒。
大名鼎鼎的辽南老窖,正是用地瓜干为主要原材料,来酿制的。
沈世魁便起了用这些军储的地瓜干,换些银子,而后,再用银子,从老百姓手里收购地瓜干来补充军储。
毕竟,金州、复州,李元庆治下的老百姓的生活,旅顺的老百姓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啊。
有银子,谁又不会去赚呢?
更不要提,去年除了地瓜干,旅顺的粮食收成也不错。
尤其是~,在很大程度上来讲,地瓜干其实只是辅粮,而不是主粮。
因为地瓜干就算磨成粉,也必须要跟面粉混杂之后,才可蒸馒头、烙饼,单纯的地瓜干,只能用来煮粥喝。
沈世魁也想用他这手段,为旅顺的老百姓,多添些利,加强他的威望,加强他对旅顺的控制力。
有了这个念头,他很快便派亲兵四处联系,为这些地瓜干,寻找下家。
辽地此时虽然‘孤悬海外’,但辽海的海路却是非常畅通,加之沈世魁的身份,在东江军中人脉很广,不出一个月,他这边便有了不少的消息。
有很多人,都对此事,表现出了兴趣。
用地瓜干来酿酒,这手艺其实并不复杂,尤其是江南、福建一带,老百姓们早有技艺。
只不过,如何将地瓜干酿的酒,搞到辽南老窖的纯度,这却是其他人不能掌握的了。
再加之毛文龙此时如日中天,与李元庆并肩而立,周边很多商贾,也都在变着法子,跟毛文龙套套近乎。
沈世魁很快便有了大收获。
有一家自称是南京‘齐云社’的大商号,对此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在诸多人中,出价最高。
毕竟,李元庆此时虽然声望、威名威凛天下,但那只是战事上,有银子赚的事情,大家自是‘公平竞争’,自然也不会去在乎这事儿也能跟李元庆为敌。
尤其是人家齐云社的势力范围又是在江南。
齐云社的人很快送来了五万两银票的定钱,沈世魁也没有多想,当即便令人给他们装了五万两银子的货。
但不消一月,齐云社的人又来了,又要十五万两的银子的货,只是说,手头现在有点紧,需要等货到之后,再把银子送过来。
沈世魁当时没有这么多存货,便先想方设法,将齐云社的人留住,用高价,却跟老百姓的手里赊货,等到齐云社的银子过来了,再将银子补给老百姓。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三天,便已经处理周正。
但沈世魁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啊。齐云社的人,拿了这十五万两银子的货,便再也没有了踪迹。
沈世魁派人到南京打听,这才知晓,南京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家字号,他沈世魁,完全是被人当猴给耍了。
尤其是~,就在前几天,东江毛文龙发来了号令,为了筹备今年的新攻势,要沈世魁把去年的供奉给补上。
旅顺的老百姓那里,沈世魁还能用各种手段来搪塞,但~~,毛文龙那边,他又怎的敢搪塞?
要知道,毛文龙的精明,那可绝非是凡人啊!
沈世魁就算有宝贝女儿撑腰,但又怎敢在这种事情上,对毛文龙弄虚作假?那不是找死嘛!
此时,旅顺的老百姓中,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风声,说是他沈世魁把这些银子和粮食都弄吞了,已经还不起了。
沈世魁简直焦头烂额,已经几夜都没有合眼,前思后想,他只能是来长生岛、求财大气粗、又手眼通天的李元庆了。
“元庆,老哥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这很可能是狗鞑子的手段啊!元庆,老哥哥我,我就算丢了这官职,去了这身皮,也无所谓!可,可旅顺的老百姓,怕,怕是要被坑苦了啊!”
说到最后,沈世魁眼圈都红了,眼泪都要流出来。
李元庆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
沈世魁虽然说的已经很详细了,但李元庆却敏感的意识到,这厮~,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啊。
这么轻易,便把身家性命般的货物,给并不是太熟悉之人,这显然并不符合常理。
除非是他沈世魁的脑子秀逗了。
但沈世魁的脑子怎么可能这么浑?
八成啊。
对方的‘糖衣炮弹’攻势,极为猛烈,让沈世魁有些找不到北了啊。
不过,沈世魁倒有一点没有说错,看这手段,倒真像是皇太极的手段啊。
但如果仅仅是拿这个,那便说沈世魁‘私通’鞑子,怕倒是真有些委屈了他。
沈世魁的性子,李元庆还是可以摸到一些的。
这厮争强好胜之心很强,之前家族传承的祖产、生意,都是被狗鞑子破坏殆尽,不少亲人都是死在鞑子手里,他对鞑子,一直是恨之入骨。
历史上,在石城岛,沈世魁也是力战到最后,才被鞑子俘获。
面对后来满清的英武郡王阿济格时,沈世魁表现的非常爷们,英雄气概很足,直言‘求死’。
阿济格见沈世魁没有投降的意思,也不墨迹,直接令奴才将其剿首,他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
而沈世魁的死,也意味着,兴盛了十几年的东江,彻底灰飞烟灭。
倒是沈世魁的侄子、沈志祥,投靠了满清,甘为满清的走狗。
沈世魁此时落入这个‘局’,明显是‘空穴不来风’啊。
“沈爷,不知~~,其中的亏空,到底有多少数量?沈爷又该向皮岛毛帅方面,供奉多少数量?”
李元庆不动声色的看向沈世魁。
沈世魁登时更为尴尬,老脸都有些红了,支支吾吾道:“元庆,实,实不相瞒啊。旅顺现在,现在,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共,一共欠下了三十三万多石……”
“三十三万?”
李元庆不由也是一愣。
沈世魁有些颤抖的尴尬道:“元庆,老哥哥我……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完全落入了别人的道啊……元庆,这事情,你可得拉老哥哥一把啊。现在,现在也就只有你,能拉老哥哥一把,把老哥哥拉出火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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