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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带来的是毛文龙的亲笔信,毛文龙在信中指出,他已经决定,在七日后出兵镇江城,要求李元庆、陈忠、张盘这辽南三部,尽快做出反应,吸引辽西、辽南方向的后金军留守兵力,为本部拉扯空间,争取时间。
同时,毛文龙指出,朝廷方面的粮饷物资,已经有了眉目,不出意外,8月末或是9月初,便能到达本部,届时,盛夏攻势打完,各部都能得到有效的补充。
李元庆仔细将信看了两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时代,由于小冰河气候的影响,麦熟的时节,要比正常年景推迟一个多月,此时,只是七月初,再过七天,还不到七月上旬,麦子还没有熟透,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
要等到麦熟,要接近七月末,这一来,中间这十几天的时间,难保不会发生变数。
但换位思考,李元庆也能理解毛文龙的苦衷。
此时这种状态,毛文龙惦记着这些麦子,镇江城的这些真奴们,恐怕更是如火烧心。
后金军围困镇江时,没有将毛文龙打趴下,已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而龙川的激进,也并没有完全刺痛毛文龙主力,这便在辽东区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如果要保证麦收顺利进行,很有可能,镇江方面的后金军,会进行抢收,哪怕麦子还没有熟透。
毛文龙应该就是基于这一点,不敢继续拖下去,要保证东江本部的先机。
从军事层面上来考虑,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出兵时机。
哪怕不带粮草,只要能保证东江本部的主动性,绝不会缺少粮食吃。
不过,这个时代,大自然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小冰河的反复无常,冬天极冷,此时却是极热,白天极热,晚上却是分外清凉,东江本部设施更不算健全,万一发生瘟疫或是流行疾病……
但毛文龙已经做了决定,即便是刀山火海,东江本部必然也会一往无前,李元庆的长生营,自然也不能拖了后腿。
仔细想了一下,李元庆给毛文龙回了一封信,阐述了他的担忧,在夏天出兵,一定要保证卫生。
不过,对繁体字并不擅长,李元庆也不善毛笔,这封信,由他口述,由渠敏秋来完成。
李元庆也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提升士兵们的纪律性和整体性,识字,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只有有了知识,人才会心生敬畏,才会更理解什么是团体。
但这时,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想了一下,李元庆又让渠敏秋分别给张盘和陈忠写了一封信,询问两人对此次盛夏攻势的想法。
此时,三人都升了游击,各部兵力,都在2000出头,已经有了可以单独作战的能力。
三部合力的确势大,只不过,协调工作也是相当繁琐,对于李元庆这种‘漂浮不定’的战术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但这个面子,李元庆却必须给他们两个。
写完信,交给传令兵送走,李元庆并没有时间躲在渠敏秋这里凉快,而是迅速返回了大校场,亲自指导士兵们操练。
队列练习,其实并没有什么巧处,就是一个准则,多练,拼命练,让军官们的命令,在士兵们的身上形成本能。
此时,长生营的大架子已经搭建起来,各基层军官,基本都是由老兵担任,虽不够完善,但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指挥系统。
2000人的战兵,看似很多,其实并不多,用旗语指挥,只需几分钟,李元庆的命令,便能迅速传达到基层军官这里,再由这些基层军官,传达到士兵。
而剩下的时间,便是奔跑,列阵。
即便烈日炎炎,但李元庆身先士卒,各部军官,也都是奋勇争先,加之后勤方面,商老六也加大了供应力度,战兵每日四餐,中餐、晚餐都有肉,而且每天还提供大量的绿豆汤。
这一来,即便操练极为辛苦,但儿郎们士气都很高涨,也很少发生中暑现象。
慢慢的,士兵们渐渐开始走上正轨,虽然还是有些左右不分,但起码他们已经知道跟着自己的军官跑,即便列出的阵势不那么美观,但已经具备了初步的防御能力,也让李元庆大为欣慰。
三天之后,陈忠这边率先有了回信。
他在信中表示,他愿意配合李元庆的攻势,只是,他本部新兵还没有成型,此次出战,他能拿得出手的兵力,还是之前那不足千人的老兵。同时,陈忠也提出他自己的想法,他想在辽南东海岸这边,打打游击,不指望有多少收获,但希望能锻炼下新兵。
陈忠虽然说的很含蓄,但李元庆却明白他的意思。
辽南三部是一体,两人一伙,凉下一人,这叫个什么事儿?
再者,此次盛夏攻势,辽南本就是辅助,本部才是核心,陈忠恐怕也是想效仿毛文龙,从辽南东岸沿线,抢收些麦子,补充些给养。
对于此,李元庆当即给陈忠回了信,支持陈忠的想法,同时建议他,昼伏夜出,化整为零,尽量不要与守军发生正面接触,以获得实际的好处为主。
而张盘这边,又过了一天,才来了回信。
他表示,他也准备在辽南区域打游击,抢收麦子,不会再跟金州死磕。
这也让李元庆稍稍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个程度,想必,张盘也意识到,实际的好处,才是最重要。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毛文龙出兵的日子。
李元庆长生营这边的阵势练习,也看到了一些成效,虽然达不到李元庆要求的一刻钟,但在20分钟内,行军的2000人,迅速列阵,基本已经能完成。
这一来,长生营这边,已经具备了同后金野战的最基本条件。
当夜,没有举行誓师大会,几乎是悄无声息,李元庆携带长生营三部所有战兵2000余人,辅兵、海盗近千人,悄悄上了船,驶向了辽南西海岸。
…………
七月里海上的夜晚,海风清凉,吹散了白天的酷暑,吹在人的身上,十分舒服。
李元庆站在船头,静静的瞭望着不远处辽南的土地。
自从辽南三部在这边扎下根来,后金辽南方面,又下令让百姓往更深的内陆里迁移,此时,海边不远处的很多良田,并不是金黄色已经快要成熟的小麦,而是一片片绿油油旺盛的野草。
倘若这里还是在大明的控制下,这些土地,怎么可能荒废?
即便这里产出的并不多,但至少可以养活不少人口,又怎的可能像现在这般?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在阁老大员们的心里,复辽,可能就只是一句话而已,但对于数百万辽民而言,这却意味着他们的一切。
官沧海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元庆身边,笑道:“将军,在想什么?”
李元庆一笑,“没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明天,咱们可还有大事要干。”
官沧海一笑,脸色却凝重起来,“将军,这些土地,就这样荒废了,着实是可惜啊。这些可恨的建奴,真是该千刀万剐。”
李元庆点点头,“可惜,我们现在还不能夺回这些土地。”
官沧海也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李元庆一笑,放松了语气,“现在不行,却不代表以后不行。沧海,对于此次盛夏攻势,你有什么想法?”
官沧海想了一下,道:“将军,老奴主力虽然西进,但留守建奴兵力却仍不容小觑。我们还是不能冒进,要利用我们的海上优势。”
李元庆点点头,“是啊。我们还是不能抓住最关键的主动权。不过,至少,我们还有大海。沧海,以后,海军是我长生营发展的重中之重,你的担子很重啊。”
“海军?”
官沧海却一愣,“将军,海军是什么?”
李元庆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海军就是水师。不过,比水师更强大,可以纵横在大海上。不仅仅是辽海,还有外面的大海、大洋。我希望,有一天,我长生营的海军,可以将大明龙旗,插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官沧海是郑家的小弟出身,虽没有太多文化,却也见过世面,听李元庆这么一解释,他也明白过来,眼睛不由发亮,“将军,那感情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官沧海死也无憾了。”
…………
次日清晨,船队在一处平缓的海湾登陆。
昨夜出发虽急,但事实上,船队走的并不快,此地,距离长生岛北岸,大约只有2、30里。
由于后金的禁海政策,此时,辽地沿海区域,几乎没有了人烟,大部分人口,都被迁移到了内陆。
李元庆也想借这个时机,好好锻炼一下队伍在陆地上的行军和整合能力,适应这种登陆作战的氛围。
虽有潮汐作祟,但长生营主力的登陆很平顺,有了之前的队列操练,军官们对士兵们的控制力,更提升了一个层次。
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长生营要先在辽南西海岸找到登陆地点,而后,再由陆路,逼近复州城方向,佯攻复州城,一路上,顺便抓只鸡,逮个狗,补贴家用。
不过,这是长生营的最高机密,只有李元庆一人掌握,刘达斗的斥候队,也并不知晓详情。
这海湾地势很不错,非常平缓,没有太多风浪,沙滩也很厚实,非常适宜建设临时营地和口岸。
李元庆当即下令士兵们临时休息,火兵埋锅造饭,又令许黑子的工兵队,准备着手修建临时码头。
古人言,有备才可无患。
长生营此时虽然兵强马壮,船队强大,但事实上,在陆地上,长生营却是完全的菜鸟,没有太多牲畜,可以协助运输粮草和装备,全靠士兵们随身携带,但谁也不能保证之后的战事会一直顺利下去。
所以,临时码头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只有时刻保持着与船队的联系,由船队源源不断的为队伍输血,才能使长生营有备无患,进可攻,退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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