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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渐渐停息了下来。
海风掠过,到处都充满了说不出的焦糊味,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恶臭,直让人头晕目眩,说不出的恶心。
入眼之处,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很多地方,依稀可以看到人形的黑影轮廓,可惜,都已经不成模样。
或许是被这场大火影响,改变了小气候,天空中阴云渐渐汇聚,原本明亮的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李元庆站在城门楼子高处的瞭望台,静静的俯瞰着不远处的残留的战场。
一阵微风掠过,李元庆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却是格外凌厉。
今天这把火,烧的是痛快了,却是耗费了大量的存货,刚才,统计已经出来,金汁陶罐和火油弹,消耗了接近一半,其他像是大油、箭矢之类,也耗费了不少。
好在后金军没有丧心病狂的大举攻城,火药方面,暂时还没有派上用场,还有不少存货。
这也给了李元庆不少底气。
战争,需要的不仅仅是将士的勇武,更关键的,还要看后勤和粮草。
说实话,连年的征战,仗打到了这般,就算是李元庆,也有些疲惫了,更不要提底下的军官和士兵们了。
但李元庆也明了,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并不在己方手里,想要改变,就只能把这些狗杂碎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再肆意妄为。
城内,士兵们大都靠在角落里休息,数不清的辅兵、民夫,正来来往往,不断的搬运着各种物资。
即便打了胜仗,但鞑子还没有退却,士兵们也不敢懈怠,即便休息,也要睁着一只眼,随时准备应对鞑子的下一波攻势。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庆幸的是,这几天时间,城内明军,并没有太多人员伤亡,物资也还算充盈,各项事务,都在轨道上,己方还保持着足够的主动权。
“元庆,要下雨了。”陈忠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元庆身后。
李元庆一愣,张开手掌伸到空中,果然,天空中已经有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下来,落在掌心里,清清凉凉的,很快又消散不见。
“呵呵。下雨好啊。把这天地洗一洗,省的看到了恶心人。”李元庆一笑,大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雕木扶手。
陈忠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李元庆的肩膀,“元庆,辛苦了。你不用想太多。老天爷也不会怪你的。”
李元庆不由莞尔,却也佩服陈忠的细心,这个大哥,没有白交。
“大哥,放心吧。我没事。这些鞑子,在我眼里,跟猪狗没有啥区别。我又怎的会为这些狗杂碎分神?”
陈忠看李元庆表情不像有异,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可惜了,这些首级。可都是功绩啊。”
李元庆一笑,“没办法啊。能守住城,就是咱们最大的功绩了。”
陈忠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看向天空:“元庆,你看这雨,会不会下起来?像上次那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陈忠被风暴搞怕了,一看到雨就有点神经质。
李元庆一笑,“这个应该没事儿。风暴季已经过去了。走,大哥,那酒我还留着,咱们去喝几杯。”
陈忠也一笑,“叫着老张。”
两人相识一眼,都是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北墙这边的民居基本上被拆光了,李元庆三人这几天,也没有地方好好休息,营帐就搭建在城门后面。
现在,下着雨,后金军也不可能攻城了,三人也算终于有了可以真正休息片刻的时间。
张盘正在指挥士兵们用牛皮盖住投石弩和大弹弓,透过今天这场大火,张盘真正明白了李元庆为何会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些东西上面,现在,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的宝贝。
“老张,走,去喝一杯。”陈忠招呼张盘。
“你们俩等等我,我先把这些宝贝收拾好了。”张盘来不及招呼两人,赶忙招呼亲兵一起,盖住这些宝贝,防止被雨淋湿。
李元庆和陈忠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两人等了好久,等张盘收拾完这边,三人才一起回了营帐。
原本被当做武器的两坛子老酒,也被李元庆拿了出来,亲自为张盘和陈忠斟满了碗,最后才是自己的碗。
“来,两位哥哥,干了这一碗。”李元庆端起酒碗,对两人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张盘和陈忠也饮尽了碗中酒,张盘哈哈大笑,“元庆,老陈,痛快,痛快啊。哈哈哈。老子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这个时代,几乎就没有什么娱乐。
文人还好些,像是李元庆、张盘、陈忠这些武人,娱乐更是寥寥无几。
除了酒,最大的娱乐,恐怕只有到晚上了……
这般高强度的生活,谁都不是圣人,李元庆也需要用酒精才刺激下他有些疲惫的神经。
“酒是个好东西啊。”李元庆舒适的打了个饱嗝,“可咱们不能多喝,每人两碗吧。老奴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盘脸色有些微红,“元庆,怕他个球。他们只要敢来,咱们就敢干回去。这里是旅顺,不是沈阳,也不是辽阳,更不是西平堡。”
李元庆一笑,“不错。来,咱们兄弟再走一个。不过,不能都喝了,只能小口尝一下了。”
张盘和陈忠不由哈哈大笑,豪气冲天。
…………
雨很快就下大起来,‘噼里啪啦’的从天空中砸下,驱散了世间的污垢,空气一下子变的清新了起来。
喝了一小场酒,李元庆三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但却远远不到可以放心休息的时候。
张盘去检查后勤,李元庆和陈忠则是来到城头继续巡视防守。
下了雨,城头上的士兵可就惨了,没有太多避雨之处,士兵们只能拿简易的油布遮挡身体,三五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今天的战事。
李元庆和陈忠过来,他们忙纷纷起身行礼。
李元庆笑着拍拍这个的肩膀,捶捶那个的胸口,温言勉励一番,鼓舞军心。
陈忠也是如此,原本寂静的城头上,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此时虽是夏天,但已经是夏末了,旅顺处在北地,这一场大雨下下来,气温骤然降低了不少,已经隐隐有些寒意。
李元庆也在思虑,士兵们的装备实在是太简陋了。
在这种天气,莫说是雨衣,就算是个蓑衣、斗篷,那都是极为奢侈。
这还是在城里,背靠本土的情况下。
当然,旅顺只是新立,若在正统的朝廷官军序列中,这种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
不过,对于朝廷,李元庆始终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别说补给了,只要大佬们不来添乱,那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这时,旁边士兵有人大呼:“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李元庆一愣,赶忙到垛口这边查看,在不远处,有七八人,披着蓑衣,正快步朝城池这边奔过来,前面两个士兵高高举着两片小白旗。
有人大声用汉语呼喊:“不要放箭,不要开铳。我们是大金的使者。要面见李元庆、陈忠、张盘三位将军。”
人影越来越近,很快,他们到了50步之外。
战场还没有清理,地面上一片狼藉,李元庆清晰的看到,为首一个矮壮的军官,满是恶心惊恐的看着四周。
但城头明军没有回应,他们也不敢再向前来,呆呆立在原地,任由大雨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使者?”陈忠眉头不由皱起来,“元庆,这些狗日的是啥意思?”
李元庆眼睛也微微眯起来,他已经想象了老奴暴怒后的数种报复手段,却从未想过,老奴居然会派出使者……
这是要伸出橄榄枝么?
陈忠脸色已经阴厉下来,低声道:“元庆,要不要将他们射杀?这些狗日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元庆缓缓摇了摇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杀了他们,咱们就落了下乘。先放他们过来,看看老奴是什么意思吧。”
陈忠点了点头,对身边亲兵摆了摆手,“放他们过来。”
“是。”
城门边防守的是他的本部,很快有他的亲兵对着城下大声呼喝:“即是使者,那就先来城下吧。”
城下后金使者如获大赦,赶忙朝城下跑过来。
李元庆忽然道:“大哥,你看那中间的将领,是不是有些眼熟?”
“眼熟?”
陈忠一愣,忙看向李元庆说的这将领,可惜,这时,他已经跑到了城门下。
“贵军请开城门,放我们进去。”这粗壮将领拱手对城门上明军大呼。
陈忠这时看清了他的脸,不由一拍脑门子,“没错。的确是熟人。这不是在广宁的那个姓孙的游击么?当初,就是他,给咱们补充了亲兵。”
李元庆也看清了孙得功的脸,他也没有想到,当日一别,再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这事情倒是有意思了。
不过,这种情势,下着雨,能见度很低,士兵们怎的会轻易开城门?
有士兵在城头上大呼:“城门不会打开。我们会放下吊篮。你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上来。”
“什么?”孙得功不由大怒。
本来,被派了这个说不定要掉脑袋的苦差事,他已经是满肚子火气,但就这城头上一个个小小的明军士兵,竟然敢拿捏他……
这让曾经是广宁地头蛇的他,如何能够接受?
“我们是大金的使者,有要事,要面见李元庆、张盘、陈忠三位将军,还请贵军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孙得功强压着心头火气,再次对城头上的明军士兵重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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