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无敌的招数必然不能持久,且聚善和尚刚才硬挨了两剑,身上还在流血,自己只要多耗些时间便能够占据主动。说到底还是耗啊,每次打不过就要进入消耗战,以此来疲惫对手,这仗打的真是够窝囊的。
这样想着,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示警:“傻小子,还不快跑,你已经被包围了。”是九龙。
沈飞心中一凛,环视四周,果然如九龙所说,不知何时,光钵中的一部分能量悄悄逼近了自己,呈收口袋之势围攻过来。毫不犹豫地驾驭云远遁而去。
光钵没有追击,停留在远处,晃晃悠悠地撕破云团,沉入云层之下。
九龙在沈飞心中道:“那和尚早就知道你无路可逃只能往云上跑,所以在光钵被打散之后,将其中的一部分在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埋伏到密云中,等待你自投罗网。”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好有你提醒我,九龙。”
“不要误会了,本王只是不愿意看着封印自己的容器报废罢了,顺便还一个人情给你。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攻击你的光钵叫做佛祖的灵光,是佛宗高僧最强大的招数之一,它们本身就是高僧身体的一部分,是手、是眼、是耳、是鼻,因此可看、可触、可嗅、可听,不要以为有了乌云阻断视线便可以高枕无忧,恰恰相反,那只是对方布置的战术而已,目的是让你麻痹,产生大意的情绪。”
“照你的说法,这一招不是无解的。”
“用我的龙炎可解。”
“没说一样。”
“还有个法子。”
“快说。”
“想办法攻击聚善的本体,灵光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本体损毁,灵光自灭。”
“他现在被灵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要怎么动手。”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九龙的声音消失了,沈飞知道他能帮助自己这么多已不容易,接下来是自己的战斗。
凝目望向下方,看到一个个光光钵围绕着聚善和尚,使得一切针对对方的攻击都不可能达到,唯有脚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保护。计上心头,沈飞迎风连出三剑,剑罡掠出,看上去和之前的攻击如出一辙。
聚善和尚双手合十,满身是血,唯目光清澈坚定,暗暗摇头道:“没有用的,现在我被灵光保护着,你的剑罡伤不到我。”目光却在下一刻化作疑惑,紧接着变成惊恐。
原来,随着那隔空飞来的三道剑罡距离他越来越近,聚善大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便是剑罡的准度,三道剑罡似乎发生了偏离,好像打歪了!这便是起初疑惑的原因。但接下来,聚善大师发现了改变了想法——不对,不是打歪了,是故意的,沈飞是故意打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三道剑罡依次炸裂在聚善大师的足下,将凸出水面的礁石炸裂开来,聚善大师由此高高飞起,狼狈不堪。
趁此机会,沈飞单手持印:“干己申辛更生——五行创生术发动。”
入海口地带,水下植物繁多,多以水草为主。沈飞身为火木圣体,早就注意到了它们,果断发动五行创生术。一时间,黑压压的海藻疯狂生长,将水下变得拥挤,进而长出水面,如同大量死者的手臂。
聚善大师踉跄降落的时候,这些“手臂”或缠、或卷,勾住他的脚腕,往水下拖拽。
“嗯!”聚善大师面色骤变,操控光钵攻击水草,片刻后,脚下化作一片真空地带,海水、水草全部被净化干净。
做完这些,他马上抬头观察沈飞地位置,却见一道剑光当头罩下,从星星点点的灵光中划过…
深沉的夜,忧伤的海,光头的男人平躺在堤岸上注视满天星光,冰冷的海水时而漫过他的身子,时而退去。
“聚善大师,你我之间本不该拔刀相向。”沈飞离去时的话在聚善的耳边兜转,沈飞离去时的背影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出家人慈悲为怀,当是面对众生的慈悲,众生之苦是苦,沈飞的苦便不是苦吗!那一刻的自己,怎么就像是入了魔障似的,妄动杀念了呢。
半生修佛,没有一个年轻人活得明白,苟延残喘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噗嗤”一声,聚善大师划开了自己的左腕,鲜红的血顺着海水流淌,体温随风而逝。聚善大师在临死之前合十了双手,面对天上的圆月满是虔诚地念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唯信仰不灭。
聚善大师的死,在青州城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目击者称,看到聚善大师在死前的当夜与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于通向宝刹的康庄大道上对峙。
七日后,一名小童叩开了沈飞的房门,小童的面相沈飞一眼就辨认出来,正是那日为潮音寺主持掌茶之人。
“沈施主吗?”小童道。
“是我。”沈飞简短地回答。
“主持有请。”确认了身份,小童紧接着说。
“一炷香之后便道。”沈飞转入屋内和若雪简单交代两句,再出来时,小童仍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等他。
直到沈飞道:“走吧。”他才当先带路。
沈飞心想:此人当是主持的亲传弟子了。
走到城主府大门口的时候,烈皇子带着昂山青赶来,“本王和你一起去吧。”他语气坚定。沈飞拒绝道:“不必,我能够应付。”
离开城主府,走上街道,街边行人对着沈飞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直到进入宝刹,走入后院,主持普德正在等他。
“沈公子,你来了。”院中有一凉亭,普德大师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等着沈飞由远及近,露出笑容。
“让主持久等了。”距离凉亭十步开外,小童止步,沈飞自己走过去,与主持见礼。
“沈施主能来已是给了老衲莫大的面子,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主持您把沈某叫到此地,不是为了说这些恭维的话吧。”
“善哉善哉,沈施主不喜欢拖泥带水,老衲也不再藏着掖着,此次请施主前来,其实是想问一句,七日前老衲所说的,施主考虑的如何了?”
主持说完这番话,便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望向沈飞,耐心等待他的答复,后者嘴角噙笑,便这般与主持面对面站立,沉了少顷,方道:“听闻聚善大师殒没,可是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主持万没想到沈飞会主动提到聚善的死。
“敢问聚善大师是怎么死的?”
“动了杀念,自裁向我佛谢罪。”
“那便是了。”
“是什么。”
“聚善大师已经明悟,难道主持还想不通吗。”
“请施主直言。”
“我沈飞既然来了,又怎会轻易背弃师命,轻易回山。”
“善哉善哉,老衲明白了。”
“其实你没必要亲自问我,沈某始终留在城主府不离去已经表明了态度。”
“善哉善哉,老衲想听施主亲口说出。”
“所以知道了答案以后,主持准备如何做,要向聚善一样吗。”
“善哉善哉,沈施主,老衲真的希望你能再认真地考虑一下。”
“不必了,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沈某现在离开相信主持不会阻拦?”
“施主请便。”
沈飞转身欲走,却蓦然发现凉亭周围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立时意识到不妙,转身道:“主持,这是何意。”
“善哉善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沈施主,老衲杀不得你,困住你还是做得到的,咱俩便在此处下下棋,喝喝茶,直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为止。”
“若我永远不会改变心意呢。”
“善哉善哉,老衲相信施主的心意总有一天会改变的。”主持双手合十,目光平静,满含慈悲,在沈飞看来却是如此的狰狞和恐怖,杀机尽现。
“所以说,你的选择和聚善一样,也要用自己的命换沈某的命喽!”沈飞戳之一鼻,感觉主持的做法荒唐的可以。要知道,普德大师是和师父同一辈分的人,是破戒僧普善的师兄,佛法精深,功力远远凌驾在自己之上,毫不夸张地说,击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偏偏选择以命换命的方式,将自己和他同时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简直是愚蠢至极。
“善哉善哉,老衲希望沈施主能够改变心意。”
“出家人的慈悲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善哉善哉,慈悲源自于心,无需他人理解。”
“倒不如说是极致的利己主义。”
“善哉善哉,施主肯定是误会了。”
“主持,你以为一面光墙困的住沈某?”
“一面光墙肯定是困不住沈施主的,但老衲舍生忘死的恒心却可以做到。”
“真是疯子。”
“沈施主,老衲希望你能够回心转意。”
“做梦。”
种满铁树的院子里干净无尘,清风徐来,凉亭屹立如同一座宝塔,佛法精深的高僧舍身镇压“魔物”,清秀小童守着通向凉亭的小路,站如青松,很长时间过去,不见晃动一下。
沈飞拔剑,朝花夕拾剑斩出一道耀眼的光弧,“哗啦啦!”支撑凉亭的四根立柱从中间断,顺着锋利的切口向下滑,马上要落地的时候,再被一道向上的剑光斩中,“刺啦”一声,整个凉亭爆开,木头碎块四下飞射。
笼罩了凉亭的光壁放射出强光,光芒呈现出金子般的颜色,如同金浆在流淌。飞射的木块、木屑碰触到光壁发出杵撞金钟的声音,即刻被反弹回来,再被沈飞的一记圆之道切割为碎屑。木屑飞舞,许久许久才终于落净,如同下了一场小雨。
沈飞望向普德主持,眼睛眯起,双瞳中放射出凌厉的光,他看得清楚,普德大师身上笼罩着辉光,纷飞的木屑靠近他以后,如同蒸汽一般被蒸发干净,一尘不染。再仔细想想,自己斩出的剑罡能够将偌大的凉亭切割为碎屑,却无法在金光护罩上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痕,可见金光护罩的坚硬程度。
“沈施主将棋盘打碎,咱们便没有了娱乐的项目;将杯盏击破,咱们便没有了喝水的容器,由此只能面对面的站着,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忏悔了。”
“忏悔!主持你是该好好忏悔一下,佛祖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善哉善哉。”
“你堂堂主持,便真的准备在这里和我干耗着,耗到死为止?”
“善哉善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想进地狱,我沈飞可不想。”
“善哉善哉。”
“老子心中的宏志尚未伸张,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困死在这里了,愿为天下第一仙,你说是吗,白羽!”
“原为天下第一仙?以沈施主的资质,确实有资格这样说。”
“臭和尚,少臭屁了,老子有没有资格,用不着你来评价。”沈飞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一直以来的彬彬有礼、恭检礼让一扫而空,仿佛释放了天性中的狂放,“臭和尚,别以为自己了不起。”
沈飞态度大变,往前一步,连斩三剑,剑光并非斩向结界,目标是——普德。
“蠢材一个,谁要和你陪葬啊!”
“刷刷刷!”如此近的距离,来势汹汹的剑罡根本无法躲避,不过普德主持似乎也不想躲闪,也不需要躲闪。双手合十的他,身上缭绕着一层金色的辉光,就如同是道士身上的护体仙罡,将身体轮廓完整包裹。
凛冽的剑罡斩在上面,普德大师纹丝不动,身上的辉光毫无波澜,剑罡力尽之后自行消散。
沈飞早知道会如此,连跨两步接近了普德,长剑自上而下挥落。
“咚!”如同杵撞金钟,沈飞虎口火辣,险些握不住剑,两臂颤颤发抖,牙齿打颤,反观普德大师,居然风轻云淡,谈笑自若,一点事情都没有。
“有这样的事情!”沈飞深感震惊,哪里有挥舞利刃攻击敌人,反而被震伤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