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丹泽感觉自己站在这里也很尴尬,所以也跟着林海文走了。
背后还传来刚才那位大姐的声音:“您是这个的画家呀?我觉得您这个画不是很自然,有一种融合不到位的样子。当然,总体上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他脚步迅速了起来。
林海文步调从容地走到另一个展览空间,才回头看了看,“噫,鹿丹丹同学,你还有事?”
喝,用过我就扔啊?没这么容易:“林先生,我叫鹿丹泽,泽,泽披天下的泽。”
“噢。一亲芳泽的泽,是吧?”林海文啧啧两声:“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又是丹朱豆蔻,又是一亲芳泽的。你爸妈是想要个女孩子的吧?”
“…”鹿丹泽咬咬牙,决定忍辱负重:“您有什么安排么接下来?”
“等会要见一下我的老师,还有几位法国的油画家,有事?”
鹿丹泽眼珠子亮了:“常硕先生?拖尼特?海格尔?”
“啊。”林海文倒退一步。
鹿丹泽默默走近两部,开始四处看看,不说话了。
林海文当然知道鹿丹泽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反感这个事情。放在明面上,又不伤害谁,积极地去争取机会,这是很好的一种态度,对于画家来说,没有这样对于提高技艺机会的珍视,是很难取得成就的。包括之前说的海格尔,若非二十多岁时得到毕加索的指点,未必他就能成为立体主义的代表性人物,不论是象征意义上,还是绘画技艺上,都是如此。
在这边看了一会儿,林海文还看到了孙唯的作品。
画的是卢雨小萝莉,她穿了个白点点的玫红色裙子,剪着齐刘海,脸圆润的有点胖嘟嘟的,特别传神,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水润灵动,干净清楚,确实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而且可能是因为画了自己的女儿,孙唯这幅作品,有一种朦胧的暖意。
林海文就听到有人说画家肯定很爱这个小朋友。
一直到有人来找他,林海文才走了出来,鹿丹泽跟了两步。
上午领导云集的时候,常硕他们还不显。但到了下午这会儿,基本上就是全场中心了。林海文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围在了《大地母神盖亚》的前面,常硕正在说着什么。
“海文,来来来。”见他过来,常硕就招手,大家自动自发地给他空出一条路来,不过很快又打算合起来,后面的鹿丹泽只好刹车。结果林海文突然停了停,让他跟了一步上来,就一起走到了最里头中间。
一眼就看见了涂刚和司蔚。
鹿丹泽有点尴尬,不过看林海文一派自然,他也就不知道自己尴尬个什么劲儿了。
“这是拖尼特教授,老师在高美的同事和老朋友。”
“您好,拖尼特教授。”
“海文,”拖尼特是个很可爱的老头,用蹩脚的华文喊他名字,哈哈哈一笑,再换回法语:“我是拖尼特,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滴,是否启用翻译器功能(100点恶人值/小时)?”
林海文被这个通知给搞愣住了,他去美国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功能噢,他当时用的是英语。
启用!
“我也一直希望能够跟您见面讨教。”标准的法语布隆布隆地吐出来。
惊呆了!
常硕惊呆了!拖尼特惊呆了!大家都惊呆了!
“噢,你的法语简直像是新闻主播。”拖尼特看着就亲热多了,法国人对母语的骄傲,那是全世界知名的。
“是的,我就是跟着法语频道的节目学习的,呵呵呵。”
常硕连着看了林海文好几眼,什么时候学的法语?之前的时候,他们看一些法语的文章,林海文还不会呢。他还说让林海点法语,这样去法国的时候方便一点,毕竟油画届的通用语言,其实是法语,而不是英语。
海格尔虽然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美院任教,但其实也是法国人,不然不会出现在这个展览上。
“本来还说我翻译一下,大家都能听听,这会儿用不着了。”常硕笑着说道,边上的画家们,看热闹的,当然不同意。常硕就看着林海文:“你自己翻译吧。”
“好。”
这幅《大地母神盖亚》,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油画作品里出现最多的女神,毫无疑问是圣母和维纳斯,古典主义画家,人人都画圣母,维纳斯也不遑多让。这两位基本上有一个确定的形象了,但是盖亚其实是没有的。
林海文画上的盖亚,在整个暗色调的蛮荒背景里,面容圣洁,仿佛一尊圣母,但是混乱无序的头发,还有化入土地的双腿,都昭示着,这并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是光明宇宙的众神之母,混乱与秩序的发源。她的左手托着生命之瓶,这是整个画面里最亮的一处,能透过这个不大的瓶子,看见里头枝蔓横生的绿意和蓝汪汪的生命之水。
“你的老师说这是一幅原始古典主义风格的作品,但我更想要称之为源古典主义。原始主义通常指的是那些蒙昧未开时代的艺术形式,比如岩画、摩崖石刻等等。而你这幅《盖亚》,在新古典主义的结构和技法下,表达出了一种本源的意味。这确实难以置信,古典主义的人物画以华丽细腻著称,在这一方面是个短板。这样的成功尝试,我认为可能会对整个油画的创作都产生重要意义,尤其是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恭喜你,海文,你走在一条意义重大的道路上。”
“拖尼特教授说了什么?”
他一停下,就有人等不及发问了,林海文只好先跟教授解释一句,再给大家翻译。
“拖尼特教授说,我这幅画一方面具有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华丽细腻,在这一点上达到了非常之高的艺术水准。不止这幅画上进行的尝试,甚至弥补了这一风格的作品短板,即直指内心,直指本初的一种内涵,可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尝试,非常了不起的成果。是一种具有独创意义的风格,对整个世界油画界,甚至是世界油画史都是有重要意义的。他还恭喜我,为油画创作开创了一条不同以往的道路。”
安静。
这真的是拖尼特教授说的?而不是你自己说的?大部分人都带着大大地问号看着林海文。
林海文一脸真诚,回头继续跟拖尼特交流。
“您真是过誉了,它还不够成熟。”
“但这足以让你成为最具潜力的油画家,甚至也许代表了油画届的未来。”拖尼特继续夸他。
林海文笑着摇摇头,看着围观的朋友们:“拖尼特教授说我是世界油画的未来,我说他过奖了,世界这么大,又不是只有我们华国。”
涂刚“呵呵呵”两声:“林先生这么兼任翻译,太辛苦了,我看要不还是请翻译人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