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宏还真没说错,袁胜师果然脾气很怪。
说他隐忍吧,他也能隐忍,哪怕知道对方是胡搅蛮缠,他也能耐心的讲道理,但他似乎又不能接受,任何去违背他已经说出的话,他说越线杀无赦,便越线杀无赦,哪怕西城禁军有一千人,他也敢动手。
周安、袁胜师等人回了乌府宅院里,大门也被把守在门外锦衣卫关上了。
李虎彪在门外破口大骂,却也没什么卵用。
袁胜师没杀他,已经是客气的了。
不然以袁胜师的实力,李虎彪是没机会挡住那一剑的,显然袁胜师也明白,杀几个杂兵不会有太大问题,就算之后有麻烦,也是能解决的。
可若是杀了李虎彪,那造成的不仅仅是袁胜师的麻烦,而是会给女帝造成大麻烦。
他只是性格怪,可不傻。
袁胜师所作所为,说到底,无非就是震慑罢了,这李虎彪带兵来胡搅蛮缠,袁胜师也无法赶走他们,所以只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进乌府内。
他们在外面爱怎么就怎样,对锦衣卫办案也影响不大。
乌府内的抄家搜寻依旧在继续,乌国钰是贪官奸臣不假,他身为密侦卫指挥使,就不可能干净,但贪腐是普遍现象,乌国钰之前也并非什么重要监视目标,所以当前,女帝这边,并没有他贪腐的证据。
需要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
在众人回到院子中后,小亭子给周安搬了椅子,放在了西边屋檐下,又将屋内的小火炉挪了出来。周安在屋檐下坐下,抱着小茶壶,烤着火炉,倒也惬意。
“小亭子。”周安突然唤声。
“小的在呢。”小亭子在一旁躬着身子。
周安对小亭子勾了勾手指。
小亭子马上凑近了。
周安与他耳语道:“你现在去给咱家办件事,马上就回宫里去,圣上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呢,你拿着咱家的牌子去见圣上,向圣上求一面能先斩后奏的信物来…”
小亭子一愣,小心瞥眼看了周安一下,顿时明白了周安的心思。
“小的明白。”
“去吧。”周安坐直了一些,又对身后抬手示意了一下,道:“穆公公,你随小亭子回去一趟,劳烦了。”
“遵命!”后面两个老太监中的一个马上领命。
周安让穆公公跟小亭子回去,一是为了小亭子的安全,这大雪天的骑马走夜路,小亭子一个人,让人不放心,二则是,小亭子还未在女帝那边“露过脸”,女帝不见得信任他。
穆公公则不同,他是司礼监的老人了,是康隆基的亲信,也是女帝的亲信。
小亭子与穆公公匆匆离去,未走正门,走的是侧门。
外面虽然有西城禁军围着,但他们是绝不敢妨碍锦衣卫或宫里来的太监离开这里的,他们只是来捣乱的,可不是真的要拘禁这里的人,他们不敢。
不过,还是让小亭子他们避着点李虎彪的好,那家伙太会找茬。
乌国钰等人依旧被压在院子中,头上、肩背上都落满了积雪,乌国钰大儿子乌仁起的尸体,也已经凉透了。
搜查还在继续。
乌府是四进的大宅子,大小庭院十几个,房屋数十间,所以不搜查几个时辰,是搜不完的。
这庭院里,到处都被丢了东西,一个个倾倒的箱子里,洒出来的不是一些衣物、不值钱的杂物,就是书本。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三更天了。
还是没搜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庭院东边侧拱门外,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是小亭子与穆公公回来了,他们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身上全都落满了雪,小亭子看起来更是冻的不行,他也才十四岁,又是体弱的太监,虽然会些武功,但却不强。
“公公,小的回来了。”小亭子匆匆行到屋檐下。
“讨到了吗?”周安问。
“小的将情况与圣上言明了,这是圣上给的…”小亭子从怀里掏出一黄布包着的东西,双手呈给了周安。
周安接过,将那黄布掀开一角,见里面是一金灿灿的令牌,当他看清了上面的字之后,瞳孔不由一缩。
令牌正面四个字——如朕亲临!
这牌子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能先斩后奏,这是能代表女帝的牌子,在特殊时期,用此牌子甚至能直接代替女帝发号施令,调动禁军。
看来,女帝也是知道这边情况紧急,随手拿了就随手给了。
当然,这也代表了女帝的信任。
周安看了看牌子,便先将其收入袖中,起身向袁胜师走去。
袁胜师一直没闲着,凡是被搜查出来,丢在院子里的箱子,他都去翻一翻。
“袁将军。”周安走到袁胜师身侧,唤了一声。
“周公公。”袁胜师瞥了周安一眼道,便没了下文。
“这边说话。”周安对袁胜师招手,便向院角的僻静处走。
袁胜师面无波澜,顿了顿,才跟上周安的脚步。
到了僻静处。
“咱家刚让人去请来的,您收着,有备无患。”周安拿出了袖子里黄布包着的令牌,递向袁胜师。
袁胜师朝着周安脸色瞟了一眼,这才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看。
“圣上口谕,持此令,若见阻挠妨碍办案者,可先斩后奏!”周安压低声音道。
袁胜师见了“如朕亲临”四个字,听了周安的话,马上又将令牌包起来,收入怀中,而后对周安抱拳道:“劳烦周公公费心了。”
周安却抬手,压了压袁胜师抱起的拳头,笑着道:“袁将军,咱们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自己人,您无须客气。”
袁胜师没再说什么,又走到庭院中,开始翻箱倒柜的。
这家伙也真是够沉默寡言,不是不会说,只是懒得多说。
周安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总要比那些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好得多。
“禀大人,后宅已搜查完毕,未发现可疑之物。”一锦衣卫匆匆到了袁胜师身边道。
“嗯,继续搜。”袁胜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虽然袁胜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但实际上现在情况是很不妙。
抄家都找不到乌国钰贪腐的证据,鬼知道乌国钰将东西藏哪里了。
周安扫视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又不急不缓的走到乌国钰等人身前,乌国钰看起来是要不行了,本就有病在身,之前又被气的吐血,现在身上连件暖和的衣服都还没有。
他虽有不俗的功夫在身,但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周安又目光一扫,便将视线落在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身上,此人与乌国钰年纪相仿,穿的不俗,却也称不上多华贵,看扮相,看气质,应该是乌家的仆人,管家之类的人物。
“你可是乌府的大管家?”周安问。
听周安提到了“大管家”三个字,那人直接抬头,见周安确实是在看自己,便畏畏缩缩的叩头道:“禀,禀公公,小人乔三,正是乌府的管家。”
“来人,带上他,跟上咱家。”周安直接道,而后便转身向西边的厢房走去。
跟着周安来的两个老太监,上前拖起了乔三,跟在周安身后。
乔三不知道周安要对他做什么,已经吓得腿软的站不住了,是被两个老太监架着走的。
他不停的回头看乌国钰。
乌国钰现在是自身难保,自然也保不了他。
进了西厢房,周安叫小亭子关了门。
屋内。
“你如实招来,你家老爷的贪腐之物,都藏在何处?”周安喝问,然而这话实际上是给外面的人听的,他才说完,不等乔三说什么,便双手一合,一巴掌拍出,按在了乔三的头上。
乔三发出惨叫。
在外面听来,他是遭了大刑。
周安闭着双眼,以知魂术查阅了乔三的记忆。
不多时,他放开手。
乔三也不叫了,变得双目呆滞,痴痴傻傻。
周安手在腰间一抹,无血剑出,红光一闪,又瞬间归鞘。
乔三的脑袋便飞了出去。
外面。
已经瘫在地上的乌国钰,目光始终盯着西厢房的门,那里面已经好一阵子没动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说心里不怕,那是假的。
吱呀。
西厢房门开了,一个圆滚滚的人头从西厢房里飞了出来,滚落在草地上,鲜红的血水甩出去几丈远。
披着大氅的周安在两个老太监,以及小亭子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来,一言不发的走到屋檐下的椅子前,又坐下。
见周安作态,乌国钰却是松了口气。
周安狠毒残忍的名头,在当初他监斩净土教少尊曹荆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对于他杀了自己的老管家,乌国钰是不意外的,毕竟之前连自己儿子都遭了他毒手。
不过,既然人被他杀了,那应该就说明,他是没问出什么。
周安是没问出什么,他根本就没问。
直接“看”了。
而此时,他已经知道乌国钰将贪腐来的东西都藏哪里了,那乔三是乌国钰的心腹,很多东西,就是乔三替他藏的。
但周安并未声张。
还一副刑讯不利,怒而杀人的样子。
他是在等。
等人来!
时间流逝,搜寻依旧在继续,实际上乌府已经被彻底搜查了一遍,但没什么发现,所以袁胜师让他们继续反复的搜,进行更加细致的搜查。
渐渐的,又是一个时辰。
三更天刚过,已入四更天,也就是后半夜一点左右。
乌府外,突然马蹄声大作。
杂乱之声,浩浩荡荡而来,这次来的人,听起来要比李虎彪来时,带的人还多。
院内。
周安起身,与袁胜师刚刚汇聚到一起,才向外走。
却听“嘭”的一声,院子南边的大门竟被人一脚给踹开了,门外可是有锦衣卫把守,未有打斗,怎么就有人来直接踹门了?
却见,先进门的乃是一个虎背熊腰身负重甲的将军,此人看起来年近四十,比高宏还要高一些,相貌凶悍…周安知道他是谁,乃是乾京兵马都督府的提督,武骑军都指挥使,四城兵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一品骠骑大将军——吴艾龙!
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吴绪宽的义子,他也被认为是吴绪宽手下第一猛将!
吴艾龙来了,在其之后,又进来多人。
包括兵部尚书龚长青。
众人进门却又让到两边,最后一个被簇拥着进门的,乃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赫然是吴绪宽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