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若忽然笑开了整齐的小白牙,眉眼弯弯如同幼时无忧无虑那时的孩子气,平日凶狠巴巴咄咄逼人的眼神,还有刚刚千钧一发就要滚落的紧张害怕,早已一扫而光。
她因为他那一句话笑出了泪花,这个人,关心就关心了,死不承认的样子让她就觉得很好笑:“工伤免不了,我脚歪了,明天还是病假!”
她以为他会拉她上楼,从他办公室的药柜里翻出一瓶活络油给她,可他却惜字如金的说:“回去吧!”
失落难免,家还是要回的,歪脚更应该去医院或者回家,而他甚至都没有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尝试用崴伤那只脚踩在地上,立刻痛的她从门牙往里猛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用无辜的大眼望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会带她去医院这种话。
可她的算盘还是落空了,他面无表情的一把将她抱起,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楼梯,这下是冷硬冷硬的口气:“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同一只脚踝关节反复扭伤,是习惯性崴脚,真有多严重就不会笑的那么灿烂,自己回家去冷敷减轻疼痛,不要着急搽活络油来加剧毛细血管破裂,过四十八小时后再进行活血化瘀,病假准了!”
她有一只脚曾崴到过,以前他也时常提醒她,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注意,崴过的脚更容易再次扭伤,现在还是伤了。
一路抱着她下到复式一楼,走出了公司,进入电梯,依然没有把她放下,苏文若弱弱的说:“额,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你可以把我放下来。”
他按下了电梯按键:“穿着高跟鞋单脚跳着走么?”
她想象了一下他说的那种画面,忽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刚想说难道你还能一路抱我回香草庭吗?
电梯里照明灯忽闪了几下,眨眼间照明灯全部熄灭,接着在他的怀里传来坠感。
苏文若霎时毛孔紧缩,这种感觉在告诉她,这是电梯在下坠。
电梯出故障了,还是最严重的坠落。
此刻正在自由落体往下坠去,而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三十二层往下坠落,哪怕坠落的速度不大,就连电梯底部的减震弹簧,也难保在电梯里的人不受伤,甚至有可能造成当场死亡。
感觉到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后他喊了一声:“抱紧我别放开!”
他背靠着电梯墙,一只脚抬起踩在了对面,用自己的腿托住了她的身体,一只手抓住了扶手用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另一手快速从下往上,按下了三十二层以下的所有楼层,想通过按键,来触动电梯的应急电源将电梯强制停下,电梯警报也按了。
做完这些不过在短短的瞬间,一只手紧紧搂住她防止重力把她甩出去摔伤。
苏文若早已吓的不知所措,只听见他说要抱紧他,她知道这三十几层落到底的时候,可能会没命,她从他腿上滑下来,一只脚踩在地上,想减轻他的负担,抱住了他的腰,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闭上了眼睛,等待被撞击抛滚的感觉。
霎那间,她脑海里突然有种久违的念头,现在就是死了,死在他的怀里也可以很安心。
她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还贴着听见了他快速的心跳,还有他手臂在她背后的禁锢着她的力度。
下坠使她头晕,这种晕眩因为她闭眼而有微微减轻,更多的可能还是来自他给予的安全感,可心里再安全,身体的不适仍在持续且加强。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晕眩的反胃的时候,电梯卡在了二十一层,停下来了!
他按下的那些按键,触动了紧急电源,使电梯强制停下来。
从下坠到停止,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她再次感受到了生与死之间,其实距离那么近。
电梯里的照明灯自动恢复了光亮,秦江澜再次按下了警报,这次,终于听见里面传来大楼监控室保安的声音,秦江澜跟警报对讲说:“电梯下坠在二十一层停止,电梯门无法开启,请立刻派人救援!”
做完了这一切,他低头看怀里的苏文若,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冷硬,温和了不少:“别哭,没事了!”
从电梯停下来那一刻,她就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无声的哭起来,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她来不及害怕,到了这时候,延迟崩溃反应在告诉他,其实她很害怕。
她忽然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刚才电梯不停,我们是不是会死?”
她看到了他许久不曾对她出现的微笑:“有我在,你不会死!”
她哭着喊:“你就不能不吹牛?!”
就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无可否认,他这句话莫名的让她安心,也在心里无条件的相信他。
他把她送回了香草庭小区大门外,下车时还叮嘱她:“脱了鞋子跳。”
车开走了,他没有送她进小区,没有送她上楼。
苏文若真的脱了鞋子单脚跳进去的,一路单脚跳着穿过花园,赤脚被镶嵌在小径上的鹅卵石膈的生痛。
她还是忍着痛跳进自己家的那栋楼,跳进电梯,看到自己又进了电梯,忽然就有了阴影,恐怕以后,这个阴影都会一直伴随着她了。
进到自己家门的时候,发现灯都亮着,于林果然在客厅里,居然还比她先回到家。
她跳着进去的,于林第一句话却是问:“刚才打你手机怎么接不通?又关机了?”
她没有说话,把包扔在了沙发里,如果于林打了她的手机接不通,只能是在公司大楼电梯故障的时候打的。
那时候她正在生死瞬间徘徊。
回到了家,一只脚跳进来,于林也看不见,他关心的只是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去了冰箱里翻出冰袋,敷在了扭伤的脚踝上,她记住了秦江澜交代的话。
这才发现,从公司回来这不长的路程,她的脚就已经肿的像一只猪脚。
于林看见她敷冰袋,似乎是才刚刚发现她的脚,刮了她一眼说:“说了多少次,让你别总是穿高跟鞋。”
苏文若头都没有抬,也没有看他,甚至都不想反驳他,淡淡的说:“嗯,以后不穿了。”
心里却在想着,上班穿着正装搭配平底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即视感。
第二天她没有去上班,因为脚痛的她根本无法行走,而且肿的连鞋子都穿不进去,在家里都是单脚跳来跳去才能生活自理。
一个人在家连衣服都不用换,睡衣就能穿一整天,倒也享受着难得的安闲,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泡茶自斟自饮。
柳音给她来了个电话,问她说:“姑娘,我去你公司找你啊!”
苏文若笑着说:“开什么玩笑,日理万机的柳警官来我公司找我聊天?幸好我不在,不然还不得被你骗的巴巴在公司等着你!”
柳音意外的问:“你不在公司?跑哪去了?”
她说:“脚崴成猪脚了,在家养工伤,老板批的!”
她想起某个人,说她的病假准了,不由得就笑了出来。
柳音关切的说:“这么严重,去医院看了吗?”
苏文若笑道:“我有私人医生,不用去医院。”
那个“私人医生”,早就把她的治疗方案给交代好了!
柳音羡慕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真是同人不同命,行了不跟你多说了,等我忙完了去你家找你!”
柳音就是这么热心,这么忙还惦记来看她的脚,苏文若连忙说:“你那么忙不用过来了,我真没事,你是去我们公司有事吧?”
柳音在那头说:“哈哈,那是,现在你们公司谁负责啊?听说合并了,找你老公?还是那位秦先生?”
苏文若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柳音不会平白无故去公司找一个负责人,必定是跟柳音的工作有关系,而柳音的工作,就是办案,只能说明,公司出了什么事!
她警醒过来:“你找秦江澜吧,或者于林在公司的话,你就两个一起找,公司是他们俩说了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柳音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我去完你们公司,再去你家找你哈!”
这人总是忙碌的风风火火,说完就挂了。
苏文若开始忐忑起来,柳音是刑警,只有刑事案件才是她的工作范围,难道公司还能跟刑事案件扯上关系?
她惴惴不安的在家里胡思乱想,这种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胡思乱想。
虽然在一开始,她根本不支持公司合并,也时时观察秦江澜的动作,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不希望公司出事。
坐立不安了一个小时之后,她给李承郁去了个电话问:“公司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李承郁说:“没有吧?不过看见柳警官在秦总办公室,不知道有什么事!”
苏文若问:“于林在公司吗?”
李承郁说:“你等等,我去看看。”
电话没挂,没一会儿李承郁回来说:“于总没在,应该在外面忙呢,秦总跟柳警官在谈事情。”
看来李承郁也不知道,她只好忍住急躁,等着柳音在公司聊完过来香草庭,当面问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