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立方体群缓缓而下,仿佛真的来自幽暗的天空之上一样,降临在人间。
对于地面上的人,不论是铠甲军,还是布衣军,又或者是巍峨城堡中的居民,都从未见过能够自由来往天空与大地的事物,而且还是如此美丽的事物。
从这场断断续续却旷日持久的战争爆发之前,便有着各种各样的灭世谣言,有人坚信,有人嗤之以鼻,疑,反正后来战争爆发,打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见到谣言中的景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于是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不相信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少女年纪的女皇都动摇了!
内廷里吵得不可开交,大臣们争执不下,她的父亲,上的一代帝王,一辈子都在争吵与征战中度过,最终死在战场上,她父亲的父亲,并非帝王,结果却也是一样,一次出征平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的祖母女皇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才有了她父亲的继位。
而到了如今,她的哥哥弟弟们,也都战死在了布衣军队的火枪口下,帝室嫡系只剩下了她一人。
好在布衣军终于要被剿灭了,上百年的大乱眼看就要终结,最后的布衣军终于制造出了火炮,兵临帝都城下,而她竟也动摇了。
她是进过皇室密地的,那里有历代灭绝下的幸存者留下的壁画,无一不警告着她们这些后代,无论如何也不要试图走上地面,试图造出火炮,试图探索自然。
这些壁画没有统一的语言文字,每一代都差别很大,宫廷的史师们认为,历史上曾的确出现过许多次大灭绝,原因很可能是居住在黑暗天庭的方神降下惩罚,而之所以还能有这些壁画保留下来,说明方神并没有将他们彻底灭绝。所以留下这些幸存者在洞壁上刻下壁画,以警告新的一代。
但这些幸存者注定活不了多久,随后便又是一个从蒙昧时代起的历史。
年幼的女皇望着天空上缓缓而降的立方体,小小的脑袋中。闪过的全是皇室密地的壁画画面。
而在其中的一个立方体中,宫廷史师的猜测,她不知道的真相,正在从五序的嘴里说出来――
“可能是哪个程序员弄错了…”五序尴尬地向楚云升道:
“记录上的确是以病毒的方式进行灭绝流程处理,不过灭绝这些低等种族方式有很多。也可能是当年那个程序员临时觉得它们会对病毒产生抗体,或者认为用暗能补充武器更方便一些,总之它后来选择了射能武器,难免留下遗漏幸存。”
到达这颗生命星球,五序便利用第三序的权限调出了自动运行在这颗星球上的卓尔人监控系统,查阅了漫长的历史资料。
无尽般的岁月中,无数次的集体屠杀灭绝,此刻,在立方体中快速播放起来,仿佛不过是一个快进的电影。又或者是一个标准化的控制流程。
五序一边查看着记录数据中显出异常的部分,一边继续道:“这种备用生命星球,大都是我们全盛时期设置,通常都是一到两个卓尔人士兵完成,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多了就是浪费人力,它们有很大的临时权限,可以在标准化流程下,自主设置一些它们认为更为合适所处空间环境的实现方式。”
楚云升似乎并不关心它说的这些内容,只是道:“我们要不了这么多的命源。你准备怎么办?”
命源并非是可无限储备的东西,否则卓尔人以及乌怒人也不用频繁地更换生命体,通常的做法是养着这些“器官”,再从这些“器官”中挑选最优者。通过生物技术,制作成可寄生的生命体。
按照现在第三小立方体群的规模,储存不了一个星球的类荑族生命命源,必然要剩下来很多很多。
“随便。”五序随口道:“我们使用过备用星球后,它的使命就结束了。”
然后,它抬起头。看着楚云升道:“现在它们的数量统计还在扫描之中,但估计剩下的数量会很庞大,全杀光了,是不是挺浪费能量的?”
楚云升没有回答它,另外说道:“如果剩下的你不需要,就给我吧。”
“随便你。”五序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连可以和楚云升讲价的条件似乎都没资格能算上,渺小到不能再渺小。
楚云升便漂浮起来,打开通信口,向外面工作的卓尔人道:“帮我准备一点东西,制作几具细长生物体,具体样子我会描述给你,然后把没有来得及跟阮家逃走的那些地球人从休眠中唤醒,我给他们一次机会。”
五序这时候才稍微有点兴趣,道:“你想干什么?”
楚云升看着它面前血腥的灭绝画面道:“给它们一个它们想知道的真相,然后再给它们一个从未有过的希望。”
五序看着楚云升正在描述的细高生物模样,补充道:“应该不止吧,再给它们一个敌人和朋友?”
楚云升反问道:“你觉得我在利用它们?”
五序一边做着事,一边闲聊般地道:“谈不上,但我的确想知道它们有什么地方被你看中了。”
楚云升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它们的同类在后来的地球上出现过,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但它们可能与老第四序有关,还有一柄灵剑,这只剑上次我们交战中你也见过,这些都需要从它们身上找到答案,另外――”
他停顿了一下道:“我既能给它们希望,又不需要消耗什么,未来或许还会有超过预期的收获,为什么现在要吝啬而不给呢?”
五序不以为然地道:“或许吧,但这个未来恐怕真的是未来了,太遥远。”
见楚云升似乎没有兴趣在谈下去,它便又说道:“不信?正好我要做一次异常检测,你可以看看。”
说着,它便伸出手拂过悬浮的控制立方体,代表着指令的数字飞速跳跃,然后变成信号,波动向全球。
首当其中的便是立方体群下方的巍峨城堡。
年幼的女皇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跪下去。匍匐在地上,她抬着头,想要在死前看看居住于天空暗庭的神,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她不知大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胆大的想法。或者是厌倦了宫廷与大臣们的争吵,或许是她其实和那些布衣军有着一些类似的想法,谁知道呢?
城堡下,不是还有许多布衣军不肯跪下么,不管是不是被吓呆了。总归有一些不愿跪下的人吧。
于是,她笑了。
她觉得自己在精神上终于获得了自由,虽然仍要死,但她的灵魂却没有低头。
她笑得很开心,很美丽,仿若就这样死了,也足够了。
但下一刻,她仍在笑,却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惧,穿透她灵魂的惊悸。瞬间击垮她刚刚树立起面对暗庭之神的心理――
她的侍女们也在笑,她的大臣们也在笑,铠甲军在笑,布衣军在笑,全帝都,全天下的人都在笑!
他们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就是笑了,无比灿烂地笑了。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操控一切的手,让他们笑。他们便笑,让他们哭,于是,年幼的女皇从笑的瞬间。一下子痛哭起来。
从地面,到底下,所有的人从笑到哭,竟毫不凝滞。
再接着,人群潮水般地像是动物一般被无形的力量赶到一边,涌向城堡的一侧。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拔足狂奔,全都拥挤向另外一侧,来回无意义地移动。
年幼的女皇悲哀地发现自己也在跑,像动物一般被赶着跑,她的那些平日里高贵的大臣们,此刻也毫无礼仪地凌乱无比地跑着。
不只是她,许多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可抑制的惊恐,然后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被那只操控的手驱来赶去,全都坐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一会举起手,一会蹲了下来,一会趴着,一会屁股朝上…
远在战场上的银色将军,屈辱地倒立在地上,看着断了手臂的女军官,他的孙女,也倒立着流着泪水。
这种巨大的屈辱,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但他们却反抗不了,只能朝着做。
银色老将军闭上了眼睛,他似乎不想看到他那曾经纵横天下的铁军,如今像是地洞中的倒地兽一样滑稽又悲哀地全都倒立着,而接下来,他挣扎想要自杀,疯狂地想要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要脱掉自己的衣服。
他的孙女,他的铠甲军团,也在要脱去自己的衣服。
此时此刻,想要自杀的不止是他,还有帝都的年幼女皇,还有很多很多人。
但他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迅速地在接开自己的衣服!
年幼的女皇屈服了,终于明白密地上壁画警告的恐怖,她现在只求速死,结束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但,天空上的神还没有要杀她,她便无法死,只能活着。
这时候,她终于绝望了,一边绝望,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女皇、大臣、将军…又怎样,此刻与其他人都统统一样。
然而,就在她要解开的刹那,那只强大而主宰一切的手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止了,从她们的身上消失一空。
立方体上,楚云升淡淡道:“有意思吗?”
五序却认真地道:“它们初具智慧,最大限度地刺激自尊,才能检测到异常的个体是否存在,这是标准化的流程之一,不过你需要用它们,那就查到这里好了,你也正好可以衔接上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