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一刻。
楚云升独自一人行驶在返回市区的道路上,将油门踩到了最大,顺着血尺白衣人消失的方向疾驰,希望能跟上它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菱与孙教授已被军方前来接应的代表接走,楚云升索性借了赵菱的宝马,反正她老子有的是钱,就算明天混乱大起永远还不了这辆车,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承受不了的大事。
只是无奈MINICoope可怜的1.6排量,并不能给楚云升太快的速度以追上他想追上的人,昏暗的道路上,那七八个带着棺材的怪异鬼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静静的郊区,夜间3点,只有一辆汽车的马路,灯光下所有的树影都似是张牙舞爪的怪诞,在一处岔路口,楚云升发现了一片被利器削平的树干,大约有三四株的样子,全部从中间位置斜向上被完整切开,断面十分整齐光滑,且排列成一条直线,可见切断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内完成。
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剑气,以剑气犀利的锋锐,从第一株树干开始,稍稍倾斜向上,一路切开所过之处的每一处障碍,直到最后一株顶点上被削割整齐的树冠。
看样子,血尺白衣人应当是在此处追上了白影人,而且发生了激战。
楚云升跳上车,目光中闪出一丝锐利,转动方向盘,驶入阴霾无光黑暗幽静的岔路。
孙教授与赵菱肯定看见了血尺白衣人,否则不会惊呼,后来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说明他们的记忆被动过手脚,而自己却仍能记得一清二楚,以一个工程师的逻辑,楚云升迅速推出两个结论:
第一,有可能,在伪碑外。他也曾见过血尺白衣人,但和孙教授赵菱一样,见过的记忆被清除了,而伪碑是根据记忆进行完整世界的推演。会自动从逻辑上弥补这部分本应该存在过的记忆,所以在伪碑中重现了。
第二,有可能,在伪碑内,他苏醒了。作为这个世界推演的记忆原体,再次见到它们时,记忆则无法清除,否则伪碑将陷入无法解决的逻辑矛盾甚至是悖论,严重时甚至可以导致整个世界的崩溃或“死机”,所以在伪碑中,他看见了并仍能够记得。
那么,动了自己记忆的,且具备改动记忆能力的,究竟是它们。还是1号?
楚云升决定追上去,查清楚真相。
这是一条乡间小路,由碎石子铺成,路面极窄只够一辆小车正常通行,道路两旁各有一排光秃的大树,在车灯光下狰狞摇曳,远处,是郊区特有的桃园,一眼望不到边际,各种影子如潜伏在黑暗中恶鬼。目目注视闯入它们世界的小车。
楚云升依旧踩紧了油门,以最大的速度钻入黑暗的大口中,并同时回忆着孙教授接完电话后说过的一段话:
“还好被抢走的不是上次的怪物尸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军方在前两天有运送一批类似文物古董一类的东西进来。年代比较久远,检测报告暂时还没有出来,只知道上面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实验室每天需要忙的事情很多,许多极重要的事情都不够人手处理,像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军方都会运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早就没空关注了。全都堆放在实验库保存。真是奇怪,那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闯进实验室,竟然只是为了抢这个?还有,它是怎么知道东西在我们这的?军方送来也没两天。”
赵菱与孙教授都不知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将抢来的东西扔给了他,所以,楚云升也没有告诉他们东西在自己手里,这副类似地图的图卷,值得白影冒着被军方枪杀被血尺白衣人追捕的危险抢来的东西,绝不会那么简单。
但白影人为什么要将图卷扔给自己,楚云升猜测,从岔路口处的激战痕迹来看,很有可能是白影人担心保证不了图卷的安全,所以转移到他的手上?
因此可见,图卷中必定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楚云升不是好奇秘密的人,但他警惕具有秘密因素的人,白影人能够在埋藏古书的小区找到自己,已经说明它极为不寻常,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有可能,他会让白影人彻底消失。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威胁到他进入伪碑中的目的,即便有,也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小车在窄道上飞速行驶,前方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楚云升正要下车查看路边的细节情况,忽然,车头的大灯“发现”了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明园公墓”“右转向前3公里”!
楚云升瞪大了眼睛,急忙踩下刹车,脑袋似是被重击了一下,嗡嗡作响。
车头射在指路牌上的灯光,将四周衬比的更加黑暗,就像完全被漆黑包裹住一般令人窒息。
夜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似乎只能听到心脏跳动压出血液,并流经血管的声音。
他并不是害怕白底黑字的“公墓”两个字,而是颤栗熟悉的“明园”两个字!
这里,埋葬着他此生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就像经过一团迷障的雾气,彻底迷失于其中,却又似冥冥中有人安排好一样。
足足迟疑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楚云升无意识地掏出烟,在赵菱的车里猛烈地抽着,然后用力扔了烟头,小车缓缓向右驶去。
夜间三点多,公墓的大门紧闭着,连一丝灯光都没有,矗立的墓碑如同天上的繁星那般多,一排紧挨着一排,密集而又孤零地在黑暗中默默地述说着什么。
楚云升将车停在路边,绕过荒芜的外墙,悄悄翻入墓地,穿行一只只墓碑墓穴,微弱的星光下,墓碑上的一张张没有生气的照片都似在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气息的眼睛像是随着他的身影在转动。
墓穴也是有贵贱的,价格高的自然风水位置就好。占地面积也大,虽然一个盒子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况且或许里面的人早就“投胎转世”去了,但活着的人总要有个体面。总想将孝心放在风光大葬上,可偏偏坟墓这东西是属于“地产”垄断,有关部门早看准了此处的商机,想埋在好地方,那就得拿钱来。没钱要么去用盒子供着,那么就找个旮旮旯旯的地方,总之死也得有钱才能死,否则连个埋灰的地方都没有,即便是那个盒子,最便宜的也得几百块。
楚云升爸妈合葬的墓位自然属于旮旮旯旯的位置,不熟悉的人找起来一定颇为费劲,得盯着一张张死人的照片才能仔细搜索到。
但楚云升不用,即便似有二十多年不曾来这里,即便是只有微弱星光的黑夜。他依然能够熟悉地找到那个地方,并一眼就看见墓碑上亲切的照片,就像在无数双眼睛中唯一慈爱地盯着他一样特别。
不得不说伪碑的推演能力实在是太惊人了,照片上的人像竟分毫不差,连边角的折痕都一模一样,若非楚云升知道这是伪碑的世界,定然分不出真假来。
他抚摸着墓碑上的粗糙,看着碑前摆放着开始枯萎的鲜花,以及燃成灰烬的纸钱,蹲下身。低下头,半响才道:“姑妈她们来看过你们了?”
接着,他取出三只烟,点燃后插在纸钱的灰烬上。凝视许久。
普天之下,纵横万里,然而只有在这里,在这块墓碑前,楚云升才能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一切烦恼与痛苦。在妈妈一双慈爱的眼神下,等能化为灰烬。
“爸、妈,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寻找玉牌…”楚云升喃喃自语默默道。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敞开心扉,说一些心底的话,以及秘密。
天空中,遥远的星际上,一束银光划破黑暗苍穹,看起来更像是一颗流星,一闪即失,却似永恒出现过。
墓地里开始起风了,冷瑟瑟的,吹起地上的纸钱与灰沫,打着旋儿发出呜呜咽咽的暗音,从一个墓碑飞到另一个墓碑,偶有些不知道那里来的火星,照亮墓碑上死者的照片,似在阴寒冷笑,又似在幽幽哭泣。
地风戳在脊梁背上,阴寒阴寒的,冷得可怕。呜呜作响的声音,更像是所有坟墓中的死人都活过来一般,深夜、寂静、埋葬无数死人的坟地,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楚云升忽然转过头,黑气化剑,直指地风的源头,冷声道:“谁!”
在那里,一处矮小的墓碑前,阴暗的角落,一个佝偻的人影,老态龙锺地烧着发黄的纸钱,背对着楚云升,死气沉沉地说道:“小伙子,天要黑了,快走吧!”
此时,正值夜间三点多钟近四点,属于凌晨前,只能是天要亮了,不会是天要黑了。
“你是什么人?”楚云升将黑气绕在手指上,但随时可以迸出杀人。
那影子仍旧佝偻着,老迈而阴沉地叹息道:“快走吧,它们要出来了!”
这时候,影子忽然装过头,一张皱巴巴干瘪的毫无生气的脸,诡异地冷漠地看了楚云升一眼,阴冷一笑,然后一步爬向面前的墓穴,“钻”入进去,消失不见了。
楚云升心中大惊,目光却为之一寒,双脚发力,以九章图箓身法为步,轻点着地面,转眼便来到影子消失的墓碑前,定晴一看,双目更是冰冷。
墓碑上的死者照片竟和刚才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难道真是鬼?
楚云升冷哼一声,将黑气溢出手掌,环绕墓碑,寒声道:
“出来!”
“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凭你这点装神弄鬼的本事,还吓唬不了我!”
“再不出来,你就去死吧!老子连神都敢杀,何况你一个小鬼!?甚至连鬼都算不上的东西!”
见墓穴仍没有反应,楚云升冷笑,纵出一道萧煞的黑气,穿过冰冷的水泥墓顶,直逼里面的骨灰盒。
这时候,里面突然出来一声惊惧万分的大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人不知道是冥君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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