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明亲自打电话,朱慕云只能去六水洲。但朱慕云到六水洲后,让阳金曲和余国辉作陪。陆冠峰最主要的罪名,是军统分子。跟这样的人临终见面,搞不好以后会有麻烦。
“陆冠峰提出,要跟你单独见面。”余国辉说,他不知道陆冠峰是怎么想的,非得见到朱慕云。而他对朱慕云的行为,也很是不解。不就是见个面么,何必还得惊动局座呢。
“那不行,阳处长必须在旁边听着。这样吧,你安排间房,让阳处长在隔壁旁听,另外安排人员做笔录。”朱慕云摇了摇头,陆冠峰越是坚持,他越是担心。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陆冠峰死的不甘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最后关心,反咬自己一口呢?
“就按朱处长的要求去做吧。”阳金曲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慕云一眼,朱慕云做事滴水不漏,倒是出乎意料。
在反省院的一间房内,朱慕云摆了一桌菜,等着陆冠峰的到来。而阳金曲和余国辉,还有一名记录员,则在隔壁。这间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房间的声音,能清晰的传到隔壁。而隔壁房间的声音,这边很难听到。
“坐吧。”朱慕云见到陆冠峰,并没有起身,只是给对面的酒杯倒满了酒。
“我不服!”陆冠峰坐到朱慕云对面,一脸怨恨的盯着朱慕云。
“走私军用物资、收受贿赂、与军统勾结,无论哪一条,都够枪毙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服?”朱慕云冷冷的说,他并没有给自己倒酒,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喝酒。特别是陆冠峰这样的态度,他更是没有兴趣。
“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算计我的?”陆冠峰说,到现在为止,他还无法肯定,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还是因为朱慕云一直在调查自己。不管如何,自己总不能做个糊涂鬼吧?
“你看看三科其他人的证词吧,我用得着算计你?说句你不喜欢的,你还不配!倒是你,竟然雇杀手来杀我,你觉得是谁算计谁?”朱慕云淡淡的说,他拿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如果不是你故意放纵,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陆冠峰抱怨的说,人,总会给自己找一个犯错的理由。
“我倒是想管你,但三科自你担任科长后,还像是经济处的组成部门么?这次你出事,也算给别人提了个醒。希望他们能引以为戒,不要步你的后尘。”朱慕云哑然失笑。
“朱处长,我不想死,我不当科长了,也不想跟你争权夺利了,你帮我求求情,只要你能救我一命,以后我做牛做马,后半辈子任你驱使。”陆冠峰突然跪在朱慕云面前,抱着他的腿,大哭着说。
“枪决命令是局座签署的,要不,你去求求他?”朱慕云毫无怜悯之心,这样的人,就算死一千次,自己也不会救他。
“他用得着我的时候,把我当成狗。现在用不着我了,将把当根草。我现在后悔莫及,如果能早点醒悟,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陆冠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县管不如现管,他在朱慕云手下,却想翻天,实在太可笑了。姜天明之前,只是把他当枪使。
“现在醒悟也不晚,早点投胎,重新做人。”朱慕云站起来,缓缓的说。
“如果我当初不跟姜天明,会不会还是今天这样的结果?”陆冠峰坐在地上,突然问。
“不管你跟谁,只要你违反规定,都会受到制裁。如果你遵守纪律,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朱慕云语重心长的说。
“这么说,今天我是非死不可?”陆冠峰绝望的说。
“都到这一刻了,你就别拖时间了。”朱慕云不耐烦的说。
“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陆冠峰突然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表情。
“哦,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不知道你想怎么个拉法?”朱慕云双手抱臂,好像早就知道陆冠峰会反咬一口似的。
“很简单,我要用我的死,将你拉下马。”陆冠峰说,他心里现在最恨的两个人:姜天明和朱慕云。他恨姜天明非但不救自己,反而要让自己死。又恨朱慕云,突然查处自己。
“你还真是阴毒,能跟我说么,也让我死个明白。”朱慕云笑了笑,在政保局这样的单位,如果让人惹上抗日分子的嫌疑,也会很麻烦的。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陆冠峰的计划。
“很简单,等会我将告诉阳金曲,蒋国仁是你介绍给我的。所有的军用物资,都是你跟我打了招呼的。王强一直配合我的工作,就是因为得到了你的暗示。”陆冠峰得意的说,既然自己要死,也不会让朱慕云好过。
“可谁都知道,你在三科目中无人,根本不把我这个处长放在眼里,他们又怎么会相信你的话呢?”朱慕云好整以暇的说。
“因为你现在跟我谈的话。知道为何,我一定要单独见你么?就是想算计你一把。以阳金曲的多疑,他肯定会怀疑你的。只可惜,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陆冠峰得意的说完后,又叹息一声。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诬陷朱慕云,恐怕谁也想不到。
“阳处长虽然多疑,但那是工作需要。他明察秋毫,肯定不会上你的当。”朱慕云微笑着说。
“阳金曲就是头猪,否则的话,他怎么认定我是抗日分子?我看,他连头猪都不知。”陆冠峰恨恨的说,他现在恨所有的人,如果他能以自己的死,毁灭整个世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
“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到,恐怕你再想冤枉我,可就难了。”朱慕云似笑非笑的说,他正对着门,已经看到阳金曲走到了门口。
“只可惜,这头猪听不到。”陆冠峰得意的说。
“你看看后面是谁?”朱慕云呶了呶嘴,嘲弄的说。
陆冠峰转头一看,正好与阳金曲对视。陆冠峰马上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脸的诚恳,指着朱慕云说:“阳处长,我要举报,朱慕云才是军统分子,井山就是他介绍给我的。”
“你觉得,我这头猪,会相信么?”阳金曲冷嘲热讽的说,如果事后听到这话,他恐怕真的会去调查一番。但这个时候,就算陆冠峰指认,朱慕云是“鲫鱼”,他都不会信半个字。
“阳处长英明神武,只要一查便知。”陆冠峰奉承的说。
“知道么,刚才阳处长就在隔壁,你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朱慕云走到门口,对陆冠峰说。
“阳处长,我其实是为了骗朱慕云信任,真的…”陆冠峰的话还没有说完,阳金曲已经掏出了枪,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砰砰砰”三枪。陆冠峰连刑场都没上,就惨死在这里了。
“阳处长,你要杀人,也得提前打个招呼。突然掏枪,会吓死人的。”朱慕云没想到阳金曲突然开枪,还真被吓了一跳。
“既然是死刑,在哪里开枪不一样么?”阳金曲冷冷的说。
“可他还没有签字呢?”朱慕云说。
“这有什么关系。”阳金曲抓着陆冠峰的手,在判决书上按了个手印,就算完事了。
“朱长官,你真是英明。换成是我,肯定会惹一身骚。”余国辉陪着朱慕云去了码头,到朱慕云办公室后,马上给他倒了杯茶。
“我只是多留了个心眼罢了。”朱慕云叹息着说。
陆冠峰被枪决,让朱慕云想到了贾晓天。自从贾晓天被执行枪决后,朱慕云还一直没去过他家里。贾晓天已经搬出了白石路173号,他就在城南先是租了套房子,后来又把房子买了下来。现在,那套房子,应该还贴着政保局的封条。
贾晓天在古星没有家人,他的房产,自然由总务处收回。朱慕云向局里提出,想把贾晓天的房子要回来,在那里设一个教育基地,给经济处的所有人,随时敲响警钟。当然,实际上,朱慕云只是想把门槛石板下面的金条,挖出来而已。
朱慕云的想法,得到了李邦藩的大力支持。他最清楚朱慕云要干什么,为此还亲自跟姜天明汇报。虽然陈旺金不在局里,但姜天明同意后,朱慕云还是先拿到了钥匙。总务处的人,都知道他跟陈旺金的关系。这件事,就算姜天明没打招呼,只要朱慕云想要那套房子,他们也不会为难。
拿到钥匙的当天下午,朱慕云一个人去了那里。撬开门槛下的石板,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坛子,里面装着满满一坛的金条。朱慕云数了数,正好一百二十根。朱慕云马上拿出九十根,剩下的三十根又放了回去。随后,开着车子,就去了镇南五金厂。
“处座,东西挖出来了。”朱慕云将封好的坛子,摆到了李邦藩的办公桌上。
“多少?”李邦藩问。
“我还没数。”朱慕云将封口解开,当着李邦藩的面,点了点数,说:“正好三十根。”
“见面分一半,你拿十五根。”李邦藩有些失望,原本他还以为,贾晓天会有多大的身家,没想到只有三十根金条。
“那可不行!我只要十根就可以了。”朱慕云坚定的说。
李邦藩听着朱慕云的话,微微颌首。朱慕云虽然爱财,但还是知进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