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九米多长的大白鲨,在水底十多米处优雅地游弋。阳光穿透清澈的海水,清凉中带着一丝丝暖意。大白很喜欢这种感觉,思绪飘飞,无根无蒂,整个世界都似乎融化在了身前身后,随波逐流,自由自在地浪荡。
作为海洋中首屈一指的好奇浪子,臭名昭著的好斗分子,大白的体型在种群之中算相当大了。除非是碰到一群虎鲸或者几条捕鲨船,绝对称得上响当当的海内无敌。
这一片海域是它经常来的,知道在中心位置有一个岛屿,有丰富的磷虾、魔鬼鱼、海龟、金枪鱼、海豚,时常还会飘出美妙的血腥味道。
可是,大白的心情依然很忐忑,行动小心翼翼。
它天赋异禀,在大白鲨中只能算年青才俊,却已经去过最遥远的海洋,斗过最凶猛的虎鲸,唯独还没有遇上一条正当好年华的小白鲨。
五年前它游荡来这里,感觉从海底冒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凉丝丝气息,令全身灵窍大开。当好奇地潜入深海后,便见到了一个神秘的光斑。但是它不敢再接近了,觉察出在光斑附近潜伏着两个阴影,强大的阴寒气息令牙关都快合不拢,咯咯直响,血液几乎凝固。
虽然大白鲨天生好斗,可也不会蠢到拿脑壳去撞石头。
于是,它很知趣地潜伏在距离光斑一千多米的黑暗中,舒服地呼吸海水中渗出的灵气。海底的温度太低,实在快冻僵了就浮上去暖和暖和。饿极了,就在附近随便啃一点带鱼、海参、海星。在海底黑暗中还存在着一些奇怪的小鱼,多刺无肉,嚼起来像木头渣滓,味道一点都不好。所以隔上两天三天的,它也会浮到海面上大快朵颐,晒晒太阳,优哉游哉,权当休假了。
渐渐地,它的感官越来越敏锐,身体越来越矫健,连祖传的近视眼也被治疗好。它变得越来越聪明了,甚至还约懂人语,微妙地感觉到其他动物的情绪变化。
大白觉得,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自己很可能会进化成另外一种更高级的生物——鲨鱼精。
它期待着、渴望着这种变化,甚至暗暗许下心愿。如果不被天雷劈死,侥幸飞升越过了天门,一定要先到天河里面洗洗澡,品尝一下那些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仙鱼。欧耶,那一定会鲜嫩得令鲨陶醉!
在它闷声发大财修炼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二十多海里外有一道无比暴戾强横的气息插来,目标非常明确,正是深海的光斑。在大白还不太清晰的思维中,能够感受到这股凶戾气息附近的杂鱼全被“吓死”,生命迹象一路熄灭,如一片片沦陷进黑暗的模糊灯火。
大白可不傻,几千万年的海洋霸主岂是浪得虚名?光靠秀肌肉是活不长滴!
它当机立断,三十六计走为上!
在仓惶地摆尾就逃过程中,百忙之中它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只见一直潜伏的两个阴影显露出了真容,瞅情形是准备迎战了。感情以前没搭理自己是嫌分量不够呀,特伤自尊!
一条十五米多长的虎鲸,靠,比本大爷还粗壮!
还有一条,晕,吓死宝宝了!你丫确定自己是一条章鱼,而不是一座小山?
它一口气逃出了五百多海里,兀自心有余悸。
过了三天之后,好奇的大白忍不住又折返。那里海域还残留着大战后的硝烟,水中蕴含淡淡的暴戾阴寒气息,令它非常不舒服。又等了几天后再深入,一直近到离光斑只五百米了,感觉两个阴影依旧在静静地窥视,似乎只要不继续靠近,不攻击光斑,它们也懒得理会。再后来,它发现凶戾气息一两个月才来一次,非常有规律。
好嘞,这就好办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大白见缝插针地调整了修炼计划,刻苦更胜以往。
然而,最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诡异事情,大白很有一些不安。它发现海底的虎鲸气势大弱,竟然变成了一副漂亮骨架。大白的眼睛明明看得见它,用思维去感知却又不存在。还有,那道凶戾的气息已经有半年多没出现了。
大白忧心忡忡,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自己却不知道。
海雨欲来风起浪,所以它特意延长了休假时间。
嗅到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味从深海飘过来,大白本能地加快了。
三百米外出现了一条十米长的虎鲨,摇晃着四四方方的大脑袋,龇牙以示威胁。
这个距离,已经是两个凶猛的庞然大物能够接近的极限了。
大白很讨厌挺着大肚子蠢头蠢脑的“方脑壳”,确信只要三次冲锋就能令这货开膛破肚。但它已经吃饱,而且心情挺好,所以只是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
一片乌云般的东西以惊鲨速度从两者之间飞过,大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还是电鳐吗,丫是不是想改行做飞鱼?
而在“乌云”下方约五十多米处,一只硕大无朋的“海蛙”正慢悠悠往上浮,前爪攥紧了一根黑不溜秋的东西啃着,正是可怜电鳐多刺而坚硬的尾巴。
大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米,倒吸了一口凉水。
翼展三米多的大电鳐,是连它都不敢随便碰的存在。会电得你三天都合不拢嘴,全身瘫软酥麻,欲仙欲死。
那一只奇形怪状的大“海蛙”它也认识,叫“人”,是比虎鲸更凶残的一种威胁。只不过这人有一点奇怪,没穿衣服没带武器,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凭什么把电鳐的尾巴扯断?
“方脑壳”却没有这一份见识与觉悟,朝大白恐吓地昂了昂大脑袋,兴奋地冲向裸体海蛙。
果然无知者无畏呀!大白嘴角抽搐,怜悯地翻了翻白眼,脑海里响起了一首听过的人类歌曲,“我仿佛看见,一曲悲剧正上演…”
满江红望见一条巨鲨扑下,顿时大喜过望,一把丢掉手中干巴巴的电鳐尾巴,飞快迎了上去。
这条虎鲨足以活吞三个人的巨口大张,露出锋利的槽牙。那知满江红扑到嘴前却一手抵住其下颚,身子就势钻入腹部下一拳击出,整个手腕都没进鱼肚子,抽出时带出了一团黄腻腻的油脂。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黄油,差点呕了出来,口中呸呸连声:“靠,你丫的大肚皮里全是板油呀,太他妈的腥腻了。”
虎鲨剧烈地翻转,满江红却浑不在乎,五指如勾,一拍就钉入了其身体,从肚皮处飞快爬到背鳍处,身后只留下了两排整齐的小血洞。
“虽然鱼翅没什么营养,可小爷以前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好歹也要尝一尝,先来一坨生猛海鲜垫垫底吧!”
他探手一抓,从背鳍旁生生撕下了一坨巴掌大血淋淋的肉塞进嘴里。
那虎鲨吃痛,翻搅出一团血雾,疯狂地摇头摆尾也无济于事,咬又咬不着。没奈何,谁怪它肚子太大脖子太短,甭提背鳍了,连自己的尾巴也够不着。
“鱼儿鱼儿你莫怪,你是凡间一碗菜…我说你丫这么大个子,怎么这么小气,长得又丑,吃一点点肉又死不了鱼,紧张啥呢,还有没有做一碗菜的觉悟了?晃什么晃,还让不让人家好好地吃饭了?”
都快要被活生生吃掉,你丫倒是不小气不紧张试试看!
实在是太凶残了,令鱼发指!
辛亏虎鲨听不懂人话,要不然得被活活憋出内伤。它不懂,可大白听得懂呀。眼见“方脑壳”丑宇宙爆发,以惊鲨速度冲向自己,大白不敢再幸灾乐祸看热闹了,夹紧尾巴默默转身。
兄弟,多保重呀,我也不想变成鱼翅,再说咱俩也没什么交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悄悄地走了,作别西天的云彩…
“哦呵,上面还有一条更漂亮的…”
一听这句话,大白情知要糟,也顾不上保持优雅形象了,犯了鱼癫疯一般摆尾扭身扬鳍,预备开溜。
再不撒丫子跑,真的会变成好大一块生猛海鲜,还是原汁原味的!
海洋中游得最快的是旗鱼,比军舰还要快两倍,相当于平路上每小时一百二十多公里。大白天赋异禀,近五年又吸纳了大量灵气脱胎换骨,追上旗鱼都不带喘气的。而这一次小宇宙爆发,竟比平日又快了一筹。最凶险的一次遭遇三十多条虎鲸,大白也是依仗速度把鲸群杀了一个对穿,还忙里偷闲斗翻了两条。
可这回,才游出几个鱼身的距离,大白就感觉脑海中一紧,似乎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锁定,过一阵子后就觉得背上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爬上去抱住了背鳍。
欧,要命!我漂亮拉风的旗帜呀,眼瞅着就要被拆得稀巴烂,变成一团糟兮兮的粉丝!
大白急中生智,立刻停止了亡命逃窜,悄悄地、自然地,在顺势前冲的过程中把身子侧偏,肚皮朝天飘浮在了海面,并且翻出小小的白眼,连尖嘴巴也故意傻呵呵地半张着。
嗯,装死是一个技术活,细节很重要!
有了“方脑壳”的前鱼之鉴,它可不希望完美流线型的身体上出现一排排丑陋的小窟窿。
裸体海蛙又从背部翻上了肚皮,舒服地颠了颠屁股,仰天长吸一口气,自言自语。
“你丫会装死,只怕开启了灵智,相当于几岁的小孩了。小爷以前什么都不信,现在信了。小爷以前最喜欢大白鲨,孤独、神秘、强大、自由、冷酷,你丫这副样子很让小爷失望呀。起来起来,别他妈装死!”
大白光滑的肚皮被海蛙的手拍得一颤一颤,那股颤抖不可阻挡地透过皮肤脂肪肌肉传入,令内脏都差点痉挛抽搐起来。于是乎,它再也不敢装死了,睁大小眼睛回收下颌,尽量模仿见过的人类表情,挤出了一个点头微笑。
“我靠,你丫这么大个子还卖萌呀!”
一听这话,大白心酸得眼泪都几乎掉出来。我靠,世道多艰难呀,大爷我这么大个子卖萌容易么?
待大白翻过身,“海蛙”又顺势爬上背,道:
“哥哥我叫满江红,看你年龄同我差不多,也从小没爹没妈,就收你做小弟了。别不愿意,像填海区的大豆、小三、小胖几个,还有多少流鼻涕的小朋友做梦都想呢。今天哥哥两手空空的,下回就送一份厚礼,咱们去海底的一个古洞,肯定能把你进化的时间大大缩短。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就报上哥哥的大名,洞庭湖…”
“海蛙”眺望着浩浩荡荡一望无垠的大海,一时间气馁,觉得自己格局忒小,一句“洞庭湖里小龙君”怎么也出不了口。于是吭吭哧哧一番后,说道:“哥哥叫满江红…在周癫子的古洞里学了一点法术,先给你打上一个神魂烙印,别过几天就不认识了。”
大白顿觉脑海一阵刺痛,差点一个筋斗掉下海去。满江红连忙拍拍它的背,歉意地说道:“哥哥今天第一次试用,手法还不熟练,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其实他在周癫的记叙中,找到了一些理论基础同小窍门,却不完整。神魂烙印有一点像南海派法术中惊神刺与搜魂大法的结合,先是把自己神魂分裂出一丝投射出去,缠绕在对方的灵识之上,最后融为一体。
这神魂烙印属于小法术,在平时能够加强主体与客体的联系,辅助客体的灵智成长,在受到外来攻击时帮助客体奋起反击,可是在威力上逊色于惊神刺的霸道摧毁、搜魂大法的无情控制。然而,在层级上却又比两者高明得多,手段细腻繁琐得多,就如同发展繁荣一个城市,总要比摧毁或者控制难度大。
神魂入脑,首先要绕过对方的本体意识。若是进行无情摧毁的话,对方将会变成白痴。满江红毛手毛脚,运用的法门极笨拙,好在大白的灵识也才开启不久,本体意识并不强烈,竟然被他穿刺过去了,突然就感觉脑海里多了一点不明不白的东西,同背上那人产生了天然的亲近和一缕若有若无的联系。
“以后你就叫大白吧,按道理应该还有两个哥哥,或者是祖宗,叫小灰同小黑。可那两个家伙躲藏着,我也不敢太认真地去找,怕打不赢。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宝者佛法僧。从今天起,你们三个,黑白灰,就是我的吉祥三宝了。记住,我们以后是兄弟,不是奴才同主子。
“大白呀,说一句不中听的。你的种族是几千万年进化的奇迹,已经达到顶峰,迟早会灭亡。最大最可怕的敌人是人类,你们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还不得拼命捕捉呀!你看,这么浩瀚的大洋,你们就只剩几千头了,多孤独呀。就算躲过了人类的罗网,虎鲸见到你们也会无情围剿,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因为在海洋中,你们是唯一能够制造威胁的存在。虎鲸比你们还聪明,从来不单兵作战,渐渐产生了群体智慧,是今后的海洋霸主。大白呀,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的兄弟姐妹全部死光,你不要悲伤。要知道在这个世间,该来的终究会来,要走的你也留不住。
“其实我知道,这个岛上住着有人,刚开始的时候我怕呀。才浮出海面,体力没有恢复,怕他们把我当成海怪捉住吃了。现在身上有力气,又怕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前的一切经历只是一个大梦。更怕沧海桑田,时间都过去了好几百年,姥姥成了一捧黄土。大白呀,你就没有这么多烦恼,只要吃饱了就很快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呢?
“不知为什么,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我总奇怪地预感到,我的命运将落在星海深处,听起来好像同死亡没什么区别。可是,我又舍不得好多好多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说我走还是不走呢?得道飞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真的只有无情的人才能做到呀!
“一个人,如果只知道吃喝拉撒睡,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同一棵白菜又有什么区别?我想要去到星海深处,见到宇宙终极。可是,我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用科学对人类的情感进行过冷酷的解剖,越来越糊涂。在结构上,把微观放大到极致,你会发现构成我们身体的微粒,之间的空隙是如此之大。电子围绕原子核旋转,它们中间是遥远的毫无温度的空白。如果再继续深入,空白只会越来越大。那么,情感藏在哪里呢?
“也许,你可以用基因渴望复制来解释父母对孩子的爱,用荷尔蒙性冲动来解释男女相恋,用种族延续来解释利他主义…这确实能够解释大部分的生物行为。可是,你永远都无法完全彻底地去解释爱。我进入过自己的识海,清楚地见到过道藏中的神识就是科学中的显意识,道藏中的幽海就是潜意识。可是,我知道它们绝不就是灵魂的全部。还有更本源的东西在里面,我摸不着。还有爱,我知道它们一定也在里面,无处不在,可是我看不见。
“嘿嘿,有个挺好玩的事情告诉你。在我的识海里面有一条虎鲸,但它的骨架又留在了海底。我知道它是阴魂,就是灵魂被抽掉了阳神剩下的部分。古代人喜欢神神叨叨玄谈,乱七八糟扯淡,阳神与阴魂一直就没有定义清楚。我觉得所谓神识、阳神、显意识,绝大部分是重合的,而我感觉到的本源东西,极可能就藏在阴魂里面,要不然小黑怎么可能八百年不死呢!可是才有一点头绪,老革命又碰到新问题,小黑这厮居然一分为二了!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你丫要是变成一条爱科学的修真大白鲨,还不得被满世界搜捕,最后被扛上解剖台呀!以前我只是觉得释迦摩尼聪明,为了能够让自己对宇宙的解释流传下去,用教义与故事来吸引那些听不懂的民众。所谓人生即苦海,是用来吓唬人的幌子。现在觉得,人生真的苦。最简单最普遍的,就是生存之苦。
“姥姥杀鸡剖鱼前,总要念上一句咒语,‘鸡儿鸡儿你莫怪,你是凡间一碗菜’。以前我总是想笑,觉得多此一举。后来懂科学了,又觉得有点道理,因为在极度恐惧中死亡的生物,会分泌毒素。一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姥姥那是一种深沉的悲悯的情怀。你看,我撕下虎鲨一块肉,它马上就受不了,可它吃掉多少鱼儿呀!就算是海洋中最温驯的蓝鲸,被它成吨成吨吞下的磷虾,难道就会没有痛苦?
“因为有生存,才会产生痛苦;因为有痛苦,才会有爱。我想,这可能就是生命之所以能存在、延续的本质之一。算了,不跟你说多了,再说下去,你丫会变成一条爱科学懂修真的哲学大白鲨。要是万一哪天想不开,不吃肉改吃草,闹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小爷我哭都来不及。
“大白,咱们都还年轻,怎么能垂头丧气。太复杂的事情就留给一帮老头子去思考吧,想多了连脑壳都痛,吃嘛嘛不香。不过呢,反正吹牛不纳税,我还是想发一个小小的宏愿。就像同学们在大考前励志,一定要考上某某名校一样,虽然当不得真,还是能起小小的激励作用。当然,传说中也有大人物当真了。地藏王菩萨就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老老实实呆在那儿,估计出狱是没希望了。”
满江红的右掌往大白背脊处一拍,朝左一推。大白会意,立刻向左边游去。那里飘浮着一堆杂乱的灌木及小树枝叶,最近从岛上抛下特别多。
满江红胡乱抓起几根藤条同树枝往腰间一扎,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大白背上站立起来。
大白的鼻孔里喷出两道水柱以示不屑。
靠,有谁能够看见你丫,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而且,又不很大,至少不能当作皮带缠腰上。
“你丫懂个毬!”满江红跺了跺脚,道:“既然发宏愿,就算是小小的,不是特恢宏壮丽的那种,也需要有仪式感才能当真。”
他用手指把长发往后梳了梳,环顾四海茫茫,岛屿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迎着火烧一般灿烂绚丽的晚霞,喊道:“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雄盖世的桃花…靠,这也不是我外号呀…桃花小龙君,满江红,于此发下宏愿…”
大白咧了咧嘴,顿时感觉牙齿酸得不行。
某人收起微微羞涩的笑容,轻佻的神情为之一敛,一字一顿道:
“四方上下…”
咦,貌似口气不小!
“…古往今来…”
大白张大嘴巴,差点惊掉了一口漂亮的大白牙。靠,你丫一开口就把空间和时间都整出来了,这个愿望能够小吗?连王菩萨都赶不上呀!
“…我到之处…”
嗯,嗯,且听下回分解。
“…即为净土。”
大白翻白眼龇白牙,彻底呆滞了。
靠,无耻呀无耻,还能有比这更大的小小宏愿吗?你丫这是把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上帝的活儿都给抢了,以后极乐世界、天庭、伊甸园恐怕都招不到工人!
稳稳矗立在鲨背上的年轻人浑然不觉,微眯眼睛,白净的皮肤在霞光辉映下呈现红铜之色,垂至脖颈的乱发随风飘拂,面孔却是庄严肃穆,透露出神圣意味。
这一瞬间,他进入了一种神妙的空灵之境,似乎宇宙万物,无限之时间,无涯之空间,尽在掌中。
这一片海域里极其稀薄的灵气,似乎听到了召唤,争先恐后地从海底涌出,如一个个破裂的细密的泡沫,聚往那个单薄渺小却又凝重如山,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年轻身影。
缥缈的白雾遽起,笼罩住数百米方圆的海面。
一道雄浑的神识闪电般从岛屿巅峰射出,横穿数十海里,越过秋水云天,如清风起于青萍之末却无踪影,似彩虹升于海天深处却无痕迹,在触及白雾的一刹那却后继无力,戛然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