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之中,青石小道蜿蜒崎岖,透着一股萧瑟破旧之感。
小道旁边插着断剑,气息古老沧桑。欧阳明曲指一弹,一道流光飞出,这断剑就化为一缕黑烟,缓缓飘散。
沿着小道向前走去,没过多久,一个小型露台出现在欧阳明眼前,露台下方幽光闪烁,布置了一种简单的禁制。
欧阳明沉吟片刻,袖子一扫,无数碎石掉在露台之上。
就在这碎石接触露台的瞬间,一层肉眼可见的黑气一闪而逝。青烟冒出,飘向上空,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见这露台之上肉眼可见之处全是瘴气。
念头一动,右手掐诀,嘴中低吼道:“启!”声音落下时,一块手掌大小的流光飞出,迎风而长,细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如龟壳一般的物品,这物品通体漆黑,其背部有无数条繁琐复杂的纹路,看起来沧桑无比,正是远古龙盾。
“啪!”地一声,露台之上雾气四溅而开。
欧阳明目中光芒一闪而逝,身子向前一迈,跟在远古龙盾之后冲进露台。
可身体刚一临近,露台上方的天空之中出现大片雾气,由内向外扩散,蔓延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这雾气之内,传出一股磅礴的阻力。
“禁制!”欧阳明心中了然,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前行。
但无论他从那个方向,这雾气都突然出现,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逾越,如隔天堑。
欧阳明沉思片刻,吐了一口浊气之后,脚步一点,左手化圆,右手画方,两者相合,如演化众生一般,无数道残影出现在身前。他再次一点,双手拍掌的速度蓦然加快,以一种特殊的韵律向上递增,不再局限于实物,而是信手涂鸦,是方是圆,是曲是直,全凭一念思量。
眼中的光芒瞬间已到极致,“啪…”,他的腰间突兀的一声脆响。
步子向前一跨,前方的远古龙盾突兀移动到他脚下,身前的虚影快速重叠,如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一般,同时手掌凌空向外一翻,卷动而出。
顿时这残影快速连接,相互缠绕,似庖丁解牛如羚羊挂角,把这禁制从中解开。
这种解禁之法是他妙手偶得,但这也跟欧阳明的阵法修为脱不开关系,阵法与禁制虽然属于两个不同的分支,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这只是最简单的禁制,所以欧阳明才能轻松破解。
欧阳明并没有急着前行,反而观察起露台下方那一条条繁琐线条,这线条漆黑如墨,相互交错,向露台每个地方蔓延而去。
欧阳明心守灵台,在精神世界之中不停推演变化,同时与自己学过的阵法相互比对。
眼中光芒越来越亮,过了一盏茶功夫,他将胸间的浊气吐出,轻笑道:“阵盘符文可组成阵法,但若按另一种方式组合,就可成为禁制。不过话虽如此,但这种方法太过玄妙,以我如今的阵法修为,很难琢磨得透。”
将露台之上的符文线条全都记在心里之后,这才起身向前走去。
走过露台,一道石门就如强行挤进欧阳明眼中一样。
这石门凹凸不平,甚至全是剑痕,但大多数剑痕,都被青苔覆盖了大半。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石门顶端,顺着石门上陷进去的痕迹,向下滚动,被青苔吸收。但最奇异的还是石门两旁的对联,欧阳明仅仅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睛一花。
精神世界之中突兀出现一位女子,她穿着一袭红衣,长发披肩,如墨一般漆黑荡在身后,肤若凝脂。
当她视物时,双目之中就如失了焦距一样,更添一分娇憨、三分明艳。只见她玉手一抬,一支软毫沾墨,软毫之尖如有鬼神之力,一下笔便是草书,一笔可写数字,字迹诡谲异常,大气磅礴,又游刃有余,就如天河之水倒挂在石门两端,所带来的震撼之感,简直难以形容。
这字体并不是一般女子的娟娟秀气,反而透着磅礴与正气。
“心存邪念,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我不拜又何妨?”欧阳明嘴中低喃喃,眼中精光一闪,推门而入,一霎之下,双眼混混沌沌,满以描述,一种幻之意境荡漾而开。
等再缓过神时,眼前地场景变了。
房间古色古香,烛火昏黄,三人合抱的檀香炉子冒着青烟。
他目光环视一圈,眼中露出古怪之色,心中暗叹,我怎么会在这里,之前我不是…嗯,我先前在哪里,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双眉紧蹙着,就连这个念头都彻底忘记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武涵凝气质清冷,面容娇媚,轻轻推门而入。
“阳明…”武涵凝迷离地看着欧阳明,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潮红,纤手不自觉地拽着衣角,欲拒还迎。她脸颊绯红,气吐幽兰,处子清香扑鼻,撩人心魄。
轻声开口:“我的心意,你想必懂的。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与你同甘共苦。”话音一落,她就羞红了脸,清纯喜人。
欧阳明志得意满,而武涵凝也生得明艳动人,心里顿时有几分意动,轻声说道:“这不好吧,现在还是白天。”
武涵凝低下头,面露羞怯,吐气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不畏天,不畏地。况且,从你闯入我的轿子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声音一落,美眸顾盼,一步跨来,将欧阳明推倒在床榻之上,解开头发上的丝带,长发飘飘,嘴角勾起,露出羞意,姿态美妙,诱人心神。同时,轻轻吐气,将昏黄的烛火吹熄,屋内顿时暗了一些。
欧阳明手掌张开,抬手撩去,只觉得一种让人心颤的触感袭来。
忽然,一声低喝,倪英鸿推门而入:“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她眼中露出绝望,如伤透了心,怨恨地瞪着欧阳明,苦涩一笑道:“夫君,今天,我做了七道菜,都是你爱吃的,等了你一整天,可你…可你却在这做这些,对得起我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欧阳明脱口而出,赶紧把武涵凝推开,从床榻上起身。
紧接着,他嘴角抽搐,这画风好像不太对啊,这太狗血了吧?
他看着倪英鸿微微隆起的小腹,从中透出磅礴生机,隐隐约约,灵光一闪而逝。
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不停拷问自身。
这一幕真实无比,让人无法摆脱。
忽然之间,他身前出现一个老人,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慈眉善目。他不练剑,每日整理松土,瞭望繁星降临,取出刻刀雕刻一些木雕,有人有鸟兽,谈不上生动,只有七八分相像,但他却一丝不苟。有一日,他提着剑,一剑斩出,所有的木雕全都碎裂,老人眼中露出明悟,笑道:“原来如此…”
他出生王侯家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怒则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他站在城墙上放风筝,微风撩人,蓝天白云如最优美的画卷。他拉着线,风筝更高了一下,突然间,他袖中匕首划出,切过这根白线,风筝断了线,几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他又是一叹:“原来如此!”
他三十而立,娶得一位娇妻,温柔贤惠,贤良淑德。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平淡淡却恩爱无比,又老来得子,儿子孝顺,做事老持稳重,心里再无一丝牵挂,夕阳下,他们容颜迟暮,面容不再精致,全是鹤斑皱纹,两人相互依偎,缓缓前行,背影被拉夕阳拉得很长,他悠悠一叹,沉声道:“原来如此…”
这一幕幕,闪现在欧阳明眼前,他眼中逐渐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这才是幻,直指人心的愧疚与遗憾。越是握不住之物,就越想握紧,越是渴望,陷得也就愈深,幻即为真,真却非幻,幻之真意并不是幻,而是真,是愧疚与遗憾。
夕阳下,欧阳明瞥了一眼陪伴了他一生的老伴,悠悠一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肩上担子太沉,怎么能沉溺这美好之中?”
脸上全是皱纹的老妪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走了吗?”
“嗯,走了!”他脸上没有遗憾,轻声回道。
声音刚一落下,脸上的皱纹快速消散,一股磅礴的生机圆润如一,从丹田之中传递出来。
他脸上露出感慨,声音低沉:“此时不碎,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天空由远及近,被撕扯而开,彻底化作虚无。
功名、利禄、缠绵终老、子嗣平安本就是人内心深处所渴望的东西,但欲望只会越填越多,越陷越深。正所谓欲求不满正是如此,贪嗔痴、爱别离、怨憎晦所有一切,皆浮在眼前,原来如此,幻并非幻,真才是幻。
他眼中光芒明亮,再次睁开眼时,身前光线昏暗,身后石门紧闭。
而在他的前方,正是六个翻滚着雾气的大阵,一股沧桑悠远之意回荡而来。
这阵法符文线条不多,却极为精练,似看上一眼就会彻底迷失在内。
至于更远之处,则是九道石梯,石梯顶部,弥漫着雾气,看不清楚。
请: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