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耀把榴弹发射器扛在肩膀山,低头注视着脚下的一滩血迹,皱着眉,无比沉重地说:“该死的虫子,它们把所有人都带走了。无论尸体还是伤者,一个也没有放过。”
思博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碎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应该是在捕猎。我们,所有人,都是它们的食物。”
田光耀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一幕:巨型飞虫从身体里喷出丝线,把抓到的活人和尸体捆绑起来。
思博的说法的确有其根据。很多人被巨型飞虫杀死,现场却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现在不是探讨研究的时候。”
田光耀把榴弹发射器横抱在胸前,整个人仿佛充满怒意的杀神:“思博士,你带几个人去实验室,我会尽快让基地的防御系统恢复运转。我敢用脑袋打赌,那些该死的虫子肯定还会回来。上次是我们搞错了防御方向。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思博把碎片装进上衣口袋,眼睛里全是严肃:“我还是那句话:一个星期,最多不会超过十天。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免疫药剂。”
田光耀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觉得你是个难以沟通,无法理喻的家伙。现在,我开始有点儿喜欢你了。”
思博握紧了突击步枪,脸上的笑意带有淡淡的嘲讽:“你就不怕我给你的免疫药剂掺杂一些别的物质?这种事情我可是很擅长。我一直觉得小白鼠比女人要可爱得多。它们就在我的手心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女人很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带着几十个孩子哭着喊着要你负责。嘿嘿嘿嘿田少校,你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直接把“女人”这个关键词省略掉,意思就是田光耀还不如一只老鼠。
有文化的人就算是讥讽,也不会带着一个脏字。
当然,这是非常友善的玩笑。
田光耀有些哭笑不得。他恶狠狠地瞪了思博一眼:“搞研究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他握紧手里的榴弹发射器,带着几名士兵,朝着远处的基地办公大楼跑去。
西昌城外。
天色变得昏暗。停在荒野上的直升机逐渐被黑色笼罩。太阳在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的光亮。从直升机的后面望去,遥远恒星正在隐没,将这片大地的控制权毫无保留交给了冰冷与黑暗。
远处走来了两头活尸。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湿漉漉的头发上沾满了雨水,它们的皮肤苍白,有种如同鱼类般的光滑。一个是男人,另外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妪。身上的衣服沾满泥巴,下巴抬得老高,使劲儿抽搐着鼻孔,在潮湿的空气中拼命判断气味来源,寻找食物所在的方向。
殷松被撕扯的面目全非。
他的整个头部都被吃光,上半身被撕裂成十几块互不相连的碎片。心脏、大脑、血液这些富含生物营养的部分被争食一空。饥饿的变异没有放过他身体任何可吃的东西黄河掏空了他的脑子,齐元昌像恶鬼一样把颅骨里面的内容物舔食得干干净净。李洁馨得到了带有温度,口感十足的心脏。最后扑上来的郑小月另辟蹊径,她把殷松的四肢从身体上硬扯下来,在自己强劲有力的咬肌帮助下,把残留在断肢肌肉层里的所有血液吮吸一空。
这是非常野蛮,也非常奢侈的吃法。就像在食物丰足季节里抓住海豹的北极熊,从来不会对没什么油水的肌肉感兴趣。它们只吃皮肤和脂肪。那里全是油脂,营养丰富。
在灾难面前,一架直升机是无比贵重的物件。人人都知道飞行速度比汽车行驶更快的道理。可是,刘天明团队里没有人受过飞行训练,更不知道如何驾驶飞机。尽管很是不舍,却只能带着遗憾离开。那个时候,罗宽甚至带着感慨发出粗俗不堪的叹息我们就像是被割掉了生殖器的太监,眼睁睁看着脱得精光的绝色美人却毫无办法。
扔在地上的殷松尸体没能引起活尸注意。那些肌肉碎片白戗戗的,就像早点摊上无良商家在汤锅里不知道熬煮了多少遍,空有形状,连肉味儿没有剩下丝毫的骨头。没有血腥味的引导,这类肉块在活尸看来甚至连屎都不如。
粪便至少还是臭的。对于主要依靠嗅觉对外界进行感知的活尸来说,气味就是搜索食物存在的主要依据。
为了争夺散落在地上的肠子,两头活尸展开了战斗。这种时候可没有什么友爱谦让,同类之间的攻击狠毒而暴力。它们张开已经长出獠牙的大嘴,冲着对方发出令人惊恐的嚎叫。抡起拳头,朝着对方脸上和身上乱砸。已经吃进嘴里的肠子被打得脱落,然后被另外一头活尸迅速捡起来一阵乱嚼。它们互相撕咬,因为过于用力,指甲深深掐进了对方的身体,等到松手的时候,光秃秃的手指表面只剩下带血的断口。
被黑暗笼罩的雨幕深处,又出现了十几头步履蹒跚的活尸。
它们对食物的气味非常敏感。散落在野地里的残尸内脏当然不够吃。尸群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机舱里死去的驾驶员身上。它们围着用防弹玻璃制成的机舱打转,用拳头和身体拼命撞击,发出空洞的“嘭嘭”声。机舱门紧闭,只有侧面位置的开着一道不大的口子。刘天明当时就是从这里开枪射击。现在,狭窄的空间无法容纳十几头活尸的贪婪。尽管它们朝着那里争相拥挤着,却谁也钻不进去,只能闻着从机舱内部透出来的浓烈血腥,刺激着双眼发红,身体里的饥饿越发强烈,根本连一根肉丝也捞不到。
空中传来富有节奏感的引擎轰鸣。
围站在驾驶舱附近的活尸纷纷抬起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黑沉沉的夜色和雨水遮挡了视线,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只是能够感觉到有活物在接近。
“嗒嗒嗒嗒”
在雨中,响起了沉闷密集的枪声。一串串火舌在夜空中闪耀,无数子弹以可怕的高速斜射下来。六角形的火光是如此明显,那是两门威力巨大的多管重机枪,正在朝着地面迅猛射击。在不断闪亮的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悬浮在天空中的武装直升机轮廓,还有驾驶舱里冷漠的男人面孔。
他长得与殷松一模一样,就连肩膀上的中校徽章也没什么不同。区别在于,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活着。
孪生兄弟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联系。没有通讯,没有求救信号,也没有亲眼目睹荒野上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可是殷剑很清楚:殷松已经死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能因为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飘渺感觉,就能调动极其宝贵的人力资源。虽然殷剑姓“殷”,在这方面却没什么特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高权限,弄到一架武装直升机,额外加挂了副油箱,朝着感觉上给予的方向,一路寻找过来。
地面上的活尸被打得东倒西歪,它们身上到处都是弹孔。口径粗大的重机枪弹头撕裂了肌肉,粉碎了骨头。这些变异生物的骨节被当场打断,伤口里涌出鲜血,却并不致命。
与几个月前病毒爆发的时候相比,活尸不仅是身体产生了变化,甚至进化出一部分智慧。几个头部被子弹射穿的家伙当场横死,其余的活尸相互簇拥着,把停在地面上的直升机当做掩护,躲在后面。子弹撞击金属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黑暗中不断闪烁着耀眼的火星。这些变异生物虽然不会说话,却不会像最初被病毒感染时那么愚蠢。它们知道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差距,耐心等待对方消耗弹药,等待着飞在天上的食物自己下来然后,我们才有机会。
事情的确是按照活尸的想法进行着。
殷剑不断调整高度,机翼下方的多管机炮不在喷射子弹。等到起落架与地面刚刚接触,螺旋桨仍在转动着,殷剑推开驾驶舱门,带着脸上的狠辣与残忍,钻进雨幕,朝着远处的尸群纵身跃去。
他的神智清晰,知道自己正在做着极其疯狂的事情。
在殷剑看来,这种程度的战斗根本不需要武器。还剩下十一头活尸,它们已经懂得在战斗中配合,形成半圆形的包围圈。殷剑身体前倾,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对手,从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拔枪射击。手枪子弹带着巨大的轰鸣准确钻进了活尸头部,它的头颅轰然炸开,腥臭的血水和浆液到处都是。不等失去头颅的活尸倒下,殷松握在左手的格斗刀也同时挥动,把扑过来的另一头活尸喉管切断。这头变异生物仍然朝钱跑了几步,然后双手死死捂住喉咙伤口,轰然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