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心凉了半截,它知道世间的修行大派多是瞧不起异类,因此自开灵慧,可以幻化人身之后,便逃到这穷乡僻野元气稀薄之地,免得遇上高明修士,陷入劫数。
只是躲得那一日,难逃这一遭。
它道:“仙子咄咄逼人,可否报出名号,教我做个明白鬼。”红狐之所以有此一问,并非为了自己,因为此前吐出内丹练气时有人指点它,现在应该还在左近未曾离开。那位高人既然肯指点它,当不会歧视异类,或许亦是修行有成的大妖。
红狐受人恩惠,自不肯连累高人,问出两位女修来历,正是为了提醒那位不曾露面的高人。毕竟如果对方来头大,高人贸然出头,这样一来,岂非遗祸了高人。
鹤背上那称作师妹的女子冷冷一笑,说道:“那就教你做个明白鬼,我是玄女宫的何淑英,这位是我师姐袁子仪,我们师尊是嘉慧真人,你若有点见识,就不要反抗了。”
红狐心沉到谷底,元洲有三宫四观为仙道巨擘,玄女宫正是其中之一,乃是远古神人九天玄女降下法身,传法人间的道统,和太素宫同为元洲女修向往的修行圣地,而且极为护短,除非同为三宫四观出身的修士,也就那些魔修敢惹到她们头上。
它们这些异类,若无那些霸占名山大川的妖王大圣撑腰,遇见玄女宫这等出身的修士,人家要它命,等于下了一张阎罗帖,休想逃生。
红狐身子有些发抖,颤声道:“玄女宫的两位仙子,小狐曾在青羊宫旁边听宫里的小老爷们吟诵过道经,方才开启灵慧,小狐不求两位仙子饶命,只求放我转世托生,届时若侥幸见了阎罗判官,小的绝不敢有任何怨气,说仙子的坏话。”
何淑英听到青羊宫,反而更生气了,她道:“不过青羊宫边上听过道的畜牲,就敢跟我谈条件,我今天不但要剥了你的皮,还要灭了你的魂。”
何淑英的师姐袁子仪眉头一皱,却也不劝解,要怪就怪这红狐说错了话。原来何淑英本是出身一个修行势家,天资根骨也自不凡,只是在娘胎里惹了煞气,故而天生就犯杀劫。嘉慧真人对何淑英十分看重,便想从青羊宫里寻一位道德之士跟何淑英结成道侣,以道德之气,消弭何淑英的煞气,使其安稳度过杀劫,可是青羊宫的掌教尹仙君却认为何淑英杀性太重,早晚会连累山门,为此不肯让门下弟子跟她结为道侣。
这话也不知如何走漏出去,自此之后,更无名门大派的修士愿意同何淑英结成道侣。毕竟尹仙君地位高崇,能知前后,做下的批语,自是没有差错。
何淑英不是非要找个道侣,可她心气高傲,如何受得了尹仙君的轻视,为此连青羊宫也恨上了。青羊宫神秘莫测,实力绝不下于玄女宫,她自是不敢明目张胆去招惹青羊宫的人,可是红狐不过是个小妖,竟敢搬出青羊宫的名头来吓唬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淑英勃然大怒,摘下如云鬓发上的金簪,往空中一抛,迎风大涨,登时就是一条匹练,嗤嗤破空,眨眼间红狐护身的妖气就被冲散,它只来得及吐出妖丹,对着那匹练一撞,立刻口鼻出血。
那妖丹上的白芒,也消散许多。这一下碰撞,红狐至少去了十年修为。
何淑英得势不饶人,匹练被妖丹撞了一下,现出金簪原型,凛然生威,她念念有词,驱动金簪,光芒大涨,虚空里生出数十缕金芒,划出优美的弧线,要将红狐刺穿。
哪里知道,那金芒还未刺中红狐,就突然倒转,反而刺向了何淑英。她师姐袁子仪只来得及挥出一片清光,护住何淑英胸口,余下十数缕金芒却由此挑断了何淑英的经脉,使其重伤。
何淑英遭受重创,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袁子仪心头大骇,她论修为也只胜过师妹一筹,对方这顷刻间将金簪控制,倒刺杀回的手段,比她们不知高到哪里去了,纵非仙佛,亦是还丹以上的真人,方有如此造诣。
对方势必是知道她们出身的,还敢动手,显然是有恃无恐,因此纠缠下去,必然要吃大亏,她法力狂涌,白鹤振翅上了九霄,随后仙音渺然,“前辈大法,小女子领教了。”
红狐几乎瘫倒在地,吞回妖丹,然后勉力起身,像个老学究一样,对着四面虚空参拜,道:“前辈大恩,胡道德没齿难忘,如果方便,可否现身一见,免得小妖报恩无门。”
虚空寂然无声,良久无语,红狐心中愈发叹服,这位前辈高风亮节,救了它也不留名姓。这样也好,免得到时玄女宫的人杀回来,威逼它说出恩公来历。
红狐虽然知恩图报,可是仙法之下,它也难保自己不会吐出恩公的形容。
红狐又朝周围恭恭敬敬礼拜,便一瘸一拐,纵跃山路,消失无踪。
而沈炼早已回到了顾微微身边,适才他心念一动,那法器就任由他操控了,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反正无论有形无形,有主无主,天地万物,好似都任由他驱使一般。
这种能耐,似乎比仙人还厉害。
顾微微天分很高,呼吸法很快就入了门径,加上沈炼替她选的地方灵机充沛纯净,不知不觉就有薄薄灵雾附身她周围,渐渐有两条淡淡的白烟顺着她的鼻孔出出进进。
沈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师姐,心中觉得无比安稳,一切烦恼都离他而去。
突然间他感应到百米外,有些异样。
神思一动,就到了那,他轻轻地敲打地面,随即就有阵阵青烟,随即出现个小矮人,拄着拐杖,胡须发白。
小矮人见到沈炼,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恭敬参拜,道:“小老儿是青霞山的土地,大仙召我出来,有何吩咐?”
沈炼道:“原来你是土地神,难怪阴气那么重却不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