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从公车后门走了下来,不安地看向了四周。此时的马里布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个度假胜地的雏形了,宽敞的街道和整洁的路面,高大的棕榈树、茂密的草地、鲜艳的花丛在道路两边徐徐延伸,独门独户的别墅显得清净而悠远,在藏青色的苍穹之下整齐排列着,泛着氤氲霞光的海平面依旧残留着夕阳的雄壮,让整个镇子静谧之中透露着一种惬意。
街道两侧都没有任何人,希斯有些茫然地前后打量着,他也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走,因为这里所有的房子似乎看起来都一样豪华,这让他手足无措。
此时,一个年轻女性手里牵着一只萨摩耶,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沿路朝着希斯的方向慢跑着。希斯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女人并没有听到,“对不起”,希斯扬起了声音,“抱歉打扰你了,我…我只是想询问一下,兰开斯特先生的房子在哪里?”
“雨果?”女人停下了脚步,看着一脸紧张的希斯,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沿着这条路直走,然后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栋房子,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还有许多带着相机的记者,他们正在拍摄的那栋房子,就是了。”
“谢…谢谢你。”希斯拘谨地说到,女人友好地点了点头,“希望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说完就继续慢跑离开了,希斯犹豫了一下,也不由扬声说到,“你也是。”
目送女人慢跑离开之后,希斯往前走了两步,但随即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西装,不由紧张地拉扯了两下。这是他唯一一套正装,专门用来参加试镜的,但依旧显得很是寒酸,他昨天还专门送去干洗了,但刚才坐公车的时候,还是弄皱了。这让希斯有些懊恼。
尝试整理了一会,依旧没有任何改善,希斯只能再次迈开脚步,一边前进,一边不断打量着自己的西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要以这样的面貌去拜访雨果。
但希斯却没有时间继续懊恼了,仅仅往前走了不到五分钟,他就感受到那热浪扑面而来,随后他就看到了六名背着相机的中年人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他们手里拿着啤酒和披萨,朝着街对面的那辆越野车方向走过去,不像是记者,倒像是过来开篝火晚会的。然后再往前走十几步,他就看到了眼前那栋别墅,被无数照相机镜头包围的别墅。
希斯有些犹豫,此时才不过八点而已,邀请函上说的就是八点,一般来说派对是必须要迟到的,十点以后才会开始热闹。但…但这是雨果的派对,他不确定迟到是否是正确的,所以他还是准时来了。
左右看了看,希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才走到街道上,所有记者们的视线就投射了过来,这种聚焦的感觉让希斯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他忍不住就微微低下头,然后继续前进。等他走上另一侧的台阶,朝着别墅的木栅栏走去时,那惊呼声清晰可闻,“噢!”刹那间,他的视线余光就可以感受到几乎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虽然快门依旧没有按下。
这让希斯紧张得不行,他想吐。
“先生!先生,你不能进去。”一个礼貌的声音传来,这让希斯反应过来,看到眼前一个人上前阻止了他继续前进的脚步,希斯这才意识到,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入内的。
此时希斯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眼前是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圃,还有一张秋千,旁边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是放满了披萨和啤酒。此时有五名侍应生在里面忙碌着——将食物递给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再加上门口这一位,这六名侍应生显然也同时肩负着门口守卫的职责。
“先生,这是私人聚会,请问你有邀请函吗?”那侍应生依旧面带微笑,礼貌地询问到。
希斯稍微松了一口气,对方并没有因为不认识自己就直接驱逐自己,这让他产生了一些信心,“对,我,我有邀请函。”希斯试图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拿出邀请函,但是手指居然开始颤抖,以至于他努力了两次都没有拿出来。希斯对眼前的侍应生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侍应生却依旧没有着急,这让希斯稍微心安了一下,第三次努力终于把邀请函拿出来了,然后递给了侍应生。
希斯有些紧张地看着侍应生的表情,虽然那天那个书呆子说他是萨摩拉卡斯维,但谁知道呢,反正他不认识雨果的助理长什么样,所以他也不确定邀请函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么…“先生,欢迎你来到今晚的派对”,不等希斯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侍应生礼貌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兰开斯特先生正在恭候你的到来,希望你今晚能够玩的愉快。”
“哦,噢!当然,谢谢。我是说,呃,谢谢。”希斯有些语无伦次,收回了邀请函,然后懵懵懂懂地就迈开了步伐。
刹那间,所有闪光灯都亮了起来,那连成一片的光亮让希斯几乎以为自己的视网膜就要脱落了,倾泻而来的热量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架在烧烤架上的乳猪,这种感觉让希斯根本无法招架,慌乱地就朝前走去,快步推开了木栅栏门,然后沿着木质楼梯一路往下走,也没有来得及打量周围的景象,就彷佛逃跑一般走到了最底下,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急速呼吸着,回头看了看楼梯口,确认记者们没有蜂拥上来,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一回头看过去,希斯就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奇异世界的爱丽丝,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可思议,一望无际的绝美海景、香气扑鼻的烧烤架、波光粼粼的露天泳池、花样繁多的自助餐桌、堆叠整齐的香槟塔、穿着整齐的侍应生…所有一切都在朦胧的柠檬光晕之中显得美轮美奂,就好像是一个完美的梦境一般。
“先生,晚上好。”一名端着香槟酒的侍应生走了上来,“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呃,我…请给我一杯香槟酒。”其实希斯本来是想说他还没有满二十一岁,不能饮酒的,但几乎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却让他无法平复下来,他还是改口了。然后侍应生就把盘子微微往前一送,希斯从上面拿了一杯,紧接着侍应生礼貌地微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希斯看着手里那杯宛若繁星坠落的香槟,几乎舍不得喝它。
此时,才不过八点而已,整个别墅里只有侍应生们在忙碌着,根本看不到一个宾客的影子。希斯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上流社会的派对,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犹豫之下,他沿着游泳池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被黑石酒柜后面的生活空间吸引了过去——那就是雨果平时起居生活的地方吗?
希斯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迈开了步伐,一步一步地靠近,近乎贪婪地打量着里面的摆设,“请原谅我的失礼,客人都已经抵达了,我这个主人却没有出来迎接。”一个声音从希斯从美梦之中唤醒,他几乎差点就要拿不住手里的香槟杯了,回头一看,然后他就看到了带着一脸阳光笑容的雨果从楼梯一路走了下来。
“噢,上帝,噢,见鬼的上帝…”希斯只觉得自己呼吸就要停止了,在心里疯狂呐喊着,但喉咙里却是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雨果就这样大步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可以看到雨果嘴角的笑容,还有一张一合的嘴巴,但却根本不知道雨果到底在说什么,“抱歉,我…我是拿到了卡斯维先生给我的邀请函,我来早了…噢,那个,我,我是希斯莱杰,澳洲来的…演员,我现在是一名演员。抱歉,真的很抱歉…上帝。”
希斯觉得这一切就是一场灾难,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觉得所有一切就像脱轨的火车,完全失去了控制。
“很高兴认识你,希斯莱杰先生,我是今晚派对的主人,雨果,欢迎你来到我的派对。”雨果呵呵地轻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打趣,但没有讽刺的意思,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然后伸出了他的右手。
希斯看着雨果放在自己面前的右手,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然后抬起头看到了雨果的视线,发现雨果的眼睛投来了鼓励的光芒,他连忙伸出手握住了雨果的右手,“兰开斯特先生,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不,我的意思是,能够来到你的派对,这是我的荣幸。我的邀请函是卡斯维先生给我的,我不是自己混进来的。”
“是的,我相信你。”雨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得出来,你很准时。”这句话让希斯顿时就愣住了,雨果连忙说到,“我是指积极的意义,你知道,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大家派对都喜欢迟到?”
“因为希望等大家都喝醉了之后再出现?”希斯迟疑地说到。
雨果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正确答案。”这让希斯嘴角的笑容第一次真正地绽放了开来。
上帝,这将会是一个无比美妙、无比漫长、无比难忘的夜晚!希斯坚信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