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变得有些猛烈,甚至是壮观,开始像铲子一样掀起一层厚厚的黄沙,变成了自己的装饰,也成为自己的利齿,开始摧残它所能遇到的一切事情。
火焰在风的拨弄下有些惊慌失措,像是一群再在祭祀的人,正在跳着狂乱的舞蹈。
这一圈被宁一摆出来的火焰,并不是简单的木柴,所以没有在强风的摧残下熄灭也没有使火圈产生什么变化,只是形状变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癫狂。
透过火光,能够看到披着一件白袍的王石,而这件白袍正当初他用来裹宁一的衣服,现在又重新披到了他的身上。
他好像已经沉睡了过去,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能看到他那张平静之中带着笑意的脸庞,好似很满意的样子。
确实,在他倒下的时候,他还是在笑的,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要是将目光放到火圈里面,就能看到完整的景象。在一圈火的映照下,这里驱散了阴沉的夜,十分的明亮,却也是一种柔和的明亮。
人们喜欢灯火,不仅仅是因为夜晚的黑暗,还是因为相对于刺眼的阳光来说,灯火无疑更加温柔一些。
这些以生命残壳为原料,产生的火焰,近乎是牺牲自己来散发光热的行为,明显更能安抚一个人的情绪。就算是一个暴戾的人,在灯火的映照下,也会显得平和下许多。
光与影在这里交叠,映照着两个人的脸庞。
在王石的下面,是平躺着的宁一。
宁一可不会蠢到压在王石的身体上,那样的话弄不好原本死不了的他,这下就彻底完蛋了。所以宁一躺在了地上,将他放在了上面。
用自身的温度去驱散另一个人的冰冷,这样的桥段有些老掉牙,甚至是有些烂,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都能给你编出这样的故事。
可是,有些很烂很烂的故事,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你也按照着那些老掉牙的情节去做。
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感觉,也无法做出最真切的评价。
唯有经历,才能撑起一个灵魂。
冰凉的触感跟伤口的粗糙,通过肌肤的接触,清晰地传递到了宁一的心里。并没有因为严寒而颤抖,也没有产生一些别样的情绪。
就如同母亲抱起婴儿的时候,从来不会关心性别一样。
在跳动的光影之中,宁一仔细地观察着王石的脸庞,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目光,想要将这一切都收纳到自己的眼睛之中。
这样的目光,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触碰着这张脸。
从眉毛到鼻尖再到嘴唇,然后慢慢向外延展,从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慢慢地触摸过去…好似这样的一番触碰,就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灵魂,就能够了解他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就能够明白眼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交流,有时候并不需要两个人不停的说话。
只需要你静静地坐好,另一个或近或远地看着你,这其中便能够表达出太多的情感,便能够说出自己所有的思想。
有些轻微皱起的眉头,嘴角上还残留着的笑意,那双清澈且有些凛冽的眼睛此时已经轻轻地闭上,一双很好看的耳垂,浓密的头发…
宁一很仔细地观察着,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吹到了王石的脸上。在有些冷的夜晚,这口气成了一团雾,显得格外清楚,轻轻地抚摸在了王石的脸庞上。
就像是一位父亲逗女儿玩,朝着她吐了一口烟,只不过现在的角色并不是父亲跟女儿。
好似是做了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宁一的眼睛里不免有些笑意。
极轻微地,宁一抬了抬头,摇了摇。
鼻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一起,然后轻微地摩擦了一下对方的鼻尖。
并不像以前见到里所说的酥麻或者触电一样,宁一只是感到心中很暖,有一种吃饱饭的踏实。
十分贪恋地,不舍得离开,宁一再次轻柔地蹭了蹭鼻子。最新最快更新微微笑了起来,宁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均匀地呼吸着,好似是睡了过去。
坠落,坠落,坠落…
只有无穷的冰冷跟黑暗。
可以说几乎相同的场景王石已经遇到过了无数次,每次意志都能够在其中存活下来,但是每次的经历,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走过无数次钢丝的演员,几乎达到了如履平地的境界,但是他在坠落的那一瞬间,也不会想到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表演。
生死边缘的挣扎,是最能锤炼人的东西,却也是能够轻易地带着人的生命。这样的锤炼,还是不要经历太多的好。
即便往死的身体已经成了铁打的一样,意志也早就磨练的比任何人都坚韧,可是他还是不能够确保自己能够活下来,只能够拼尽一切去挣扎。
这样的过程,王石宁肯在黑火道场烧上一辈子,也不愿意多经历一次。
在生死边缘挣扎,无异于被流放到虚空之中,没有了时间的长短。
或许很久,或许是一瞬间。
在冰冷与黑暗之中,好似是出现了一双轻柔地手,抚摸到了他的脸庞。
王石很想睁开眼睛,眼睛却好似被压上了无数座山岳一样,根本不能动丝毫,只能窥见一片黑暗。
脸庞上的温暖并没有帮助王石抵抗住死亡,甚至是因为这温暖,他的意志松懈了一丝,直接导致死亡汹涌而来,将其瞬间吞噬。
好似,真的要被死亡拖进这无尽的深渊之中。
一个一直都在全力奔跑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感受到了歇息的舒服,便再也不可能重新奔跑起来,那一口撑到底的气散了,破釜沉舟的气没了,便彻底溃散。
生死挣扎之间,更不允许有这样的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