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不予理睬,继续道:“我在日月庐的时候,老师告诉我要无疑行,意思是得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所做的事情和心里的想法不一样,这就是疑行!”
荒未央忽然道:“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假如你有一个喜欢的姑娘,让你牵肠挂肚,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她仍是不搭理你,不与你好,你可怎么办?她昨日对你一笑,今天又不搭理你,你可怎么办?你想跟她说话,她却跟别人说话,你又怎么办?你想和她好,她偏偏就不愿意和你好,你说,这又该怎么办?”
陆正楞了一愣,问道:“哪有女子是这样的?”
荒未央哈哈大笑起来,道:“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的?”
陆正呆了呆,答了一句道:“我喜欢的人,自然必是喜欢我的。”
荒未央哪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正是心儿,倒是一愣,道:“我看你才不过是知身的境界,怎么答出知命境的话来了?”
陆正道:“怎么扯到知身,知命了,不是在说喜欢一个人的事吗?”
荒未央道:“都是一回事,嗯,你既然不明白,就当我没说。我算是听明白了,看来你也是有喜欢的人,还是个痴情种子。我问问你,你喜欢的人,你喜欢她什么,她又喜欢你什么?”
陆正脸上一红,有些羞涩道:“我喜欢她是真的,可是她喜不喜欢我,我可拿不准…”
荒未央道:“你刚才还不是言之凿凿的说,你喜欢的人必是喜欢你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拿不准了?我问的也不是这个啊,问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什么?”陆正心里想起心儿的一颦一笑,想起心儿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一时竟然不由的失神了。
荒未央在一旁看得着急,连连催促道:“怎么还发起呆来了?看你那一脸花痴的样子。”
陆正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说别人花痴!…我可真说不出喜欢她什么,但是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孤单。不管我是伤心也好,是快乐也好,她都能容纳我,让我的心安安稳稳的寄在她那儿。有时候觉得我们两个就像两棵树,虽然不是各自都在各自的土里长着,但是却并排的站在一起,我的枝叶伸到她那儿,她的枝叶伸到我的这儿,就这么永远永远的站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啊…喂,荒未央,你去哪儿?”
陆正说得动情,想起自己跟心儿在日月庐的那些日子,真觉得两人就像两棵依偎在一起的树一般,他正说的动情,忽见荒未央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变作了他的那头牛。荒未央纵身跳上牛背就往洞口走去,当即就叫住他。
荒未央在牛背上一回头道:“小鱼回太阴宗了,我要去找她,石床上的东西留给你!”说完,用力一拍牛臀大叫一声道:“小鱼,骑牛的找你来啦,哈哈哈!”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了人影。
陆正赶紧追到洞口,只见半天之上,荒未央骑牛凌空,走在一轮明月下,已到了极远处。这人行事乖张,从心而动,任性而为,来去总有一身潇洒,只是总不免带着胡闹的痕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触动了他,让他立即动身去找小鱼姑娘了。
相处了那么些日子,两人虽然并没有成为那种莫逆之交,但见他说走就走,陆正仍是感到颇为不舍。原来那小鱼姑娘不是天宗弟子,而是太阴宗的门人。他听乐先生说过,太阴宗宗门道场在修行界第一高峰玄阙峰上的圆缺湖边,宗门之中都是女子,从来都会禁止男子上峰,荒未央这一去,只怕又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望着荒未央身影消失,陆正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转洞中,心想从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洞中,虽然安静了不少,只怕也有些寂寞。忽然想到自己平时吃的东西,可都是荒未央从山峰之下带来,这洞内什么也没有,荒未央这一走,自己岂不是要饿死,心里一急,当即赶紧抢到洞口大声喊道:“荒未央,荒未央,你先回来!”
声音传出不远,即被狂风吞没,陆正想了想,这荒唐少年只怕是听见自己的叫声也未必会回来。这下可被他给害苦了,恨恨回到洞中,忽然想起荒未央临走之前说有东西留给自己,放在石床上。忙走过去一看,只见石床上却不是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而是一张七弦琴,正是之前见他在牛背上拨弄的那张。
陆正之前见他弹琴便有些眼馋,此时不免一阵惊喜,当下在石床上盘坐好,将琴放在自己双腿上,弹奏了几曲,觉得这张琴松透空灵,乃是琴中上品。心道,之前两个人在洞内乏闷,这荒未央怎么不拿出来?又想,也不知之前他将琴藏在哪儿,自己可从没有瞧见过,这家伙神通手段高深莫测,可不是自己所能猜度的。
弹了几曲,肚子有些饿了,想起刚才渊无咎去采回来的果子还有不少,当下去洗了两个吃了。心道,这堆果子似乎还可支撑两天,刚才掌门离开之前说挑个日子,让自己从他的两个弟子和芳无意的弟子之中选一个做师父,却不知具体是哪一天,希望不要拖得太久。
他心思纯净,见眼前还有果子可以维持,心中也不怎么着急被饿死的问题。吃完果子,又抱起琴来弹奏,弹的正是无名曲,心中不由思念起小白来,想起小白自然又想起心儿,不知是不是受了荒未央的影响,他这几天以来总是想起心儿,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失落。
刚才荒未央说去找小鱼,骑着牛就飞天而去了,陆正心里其实也是羡慕不已,如果自己有荒未央的本事的话,自然也大可以飞天去翠屏山找心儿。只是找到心儿,自己又该说什么呢?陆正痴痴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自己该跟心儿说什么,后来看见自己腿上的琴,心道,我可以弹琴给她听啊!一念及此,不由高兴不已。
这一晚陆正没有行功采取天地生机灵气,想着心儿,让他有些心神不属,便老老实实睡了一晚。荒未央走了,他自然老实不客气的睡在了石床上。早上起来,就这池水洗漱一番,又练习了一会儿小炼形的五式,出了一身微汗。
陆正闻着自己身上的气味,想到自己来了这山洞之后可还没洗过澡,幸好现在荒未央已走,便就这池水将身体擦了擦了个干净。
中午吃了些果子果腹之后,陆正去到洞口看了看,风驰千里,白云悠悠,却是并无任何人上来迹象。心道,莫非荒未央一走,天宗里面竟然无人察觉?他趴在洞口往下看,乃是千丈峭壁,再往下是四道神风形成的云涡,要想自己下去,看来是绝无可能的,只好悻悻返回洞中。
想到昨天那位前辈一整天都没有发狂,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了,他正要去问一问,忽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拍自己的脑袋,道:“陆正啊陆正,你怎么那么笨!”他想着心中那个念头,赶紧调息入定,将神识探到了那间黑暗石室内,着急道:“前辈,前辈,你在吗?”
叫了一会儿,那女子应了一声。陆正着急之下,却是觉得过了好久,一听她回答了,赶忙道:“前辈,你的孩子是叫三鲜吗?”
那女子迟疑道:“三鲜?谁是三鲜?”
陆正顿时想起她连自己的孩子一眼都没看过,三鲜这个名字必然不是她取的,当下道:“我在溪山灵谷中见过一个孩子,名叫三鲜,身形十分瘦弱,但是力气却很大,整天跟着慎虚师叔一起。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慎虚师叔提及三鲜的妈妈…”
陆正刚提及慎虚二字,那女子的神识之中忽然一阵激烈的波荡躁动,随即传来她惊慌无比的声音:“慎虚!你说的是慎虚?”
陆正道:“是啊,身材胖胖圆圆的,掌管溪山灵谷的那个,是破虚真人的师弟。”
陆正说道前面两句的时候,那女子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慎虚可不胖,何况他怎么会去掌管溪山灵谷?这十几年来,以他的资质,早上了七重天了吧。”等到陆正说出破虚真人的师弟,那女子大吃一惊:“真的是他!你说的真的是慎虚吗?”
陆正问道:“前辈,你认识慎虚师叔吗?”
那女子不理陆正,自言自语道:“要是慎虚的话,那一定不是我的孩子。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料到我…如果落在他手里,只怕早就被他杀死了。他当年那么生气,狠心挑断我一条胳膊,要是我的孩子在他手里,一定被他害死啦!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的!”
陆正见她又似要发狂,正要劝慰,那女子忽然厉声道:“你叫慎虚师叔,你是破虚的弟子!”
陆正听她语气不善,忙解释道:“晚辈的确差点拜破虚真人为师,但是后来却拒绝了。”
那女子听见他果然要拜破虚为师,当即冷哼了一声,又听说他拒绝了,当下大声道:“当然要拒绝,拒绝得好!破虚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跟在那个老匹夫后面拍马屁。还不如慎虚来得有出息。你还算是聪明,没有做那老匹夫的弟子,不然被他害得吃了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陆正听她似乎对破虚、慎虚十分熟悉,却不知她说的老匹夫是谁,便问道:“前辈,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冷笑几声道:“你知道慎虚、破虚都是老匹夫的徒弟,难道你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师妹叫做灵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