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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四面一瞧,山上山下差不多有十几个少年一齐向自己怒目而视,陆正明白因为自己是慎虚的师侄,而昨天又在慎虚那儿吃了一顿饭,这些记名弟子总受慎虚的欺负,自然便对自己怀有敌意。当下微微一笑,冲着水田中带着斗笠的少年一行礼道:“这位大哥你好,我叫陆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斗笠少年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在这么多人恶意注视之下还不逃走,反而一派镇定自若的跟自己打起招呼来,倒比一般的人要来的勇敢些,但他却并不打算理会,反而一低头,继续顾自己犁起田来。
陆正见状,又是冲他行了一礼,道了声:“打扰了。”便走开了。那些记名弟子见他离开,一个个脸上露出得意之状,有几人还吹起口哨来!
陆正听在耳内,只是一笑。等他走回到谷口慎虚的木屋边,太阳已经升得有些高了,陆正远远的就看见三鲜蹲在木屋门口,正在晒太阳,盯着自己的脚丫子看,看样子慎虚师叔还没起来。
陆正刚准备咳嗽一声,提醒三鲜自己走近了,三鲜就已经抬起头来,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他一见陆正,目光躲闪起来,便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陆正见他如此害羞,不敢见人,原本想要跟他说的话一时都说不出口了,便走过到三鲜身边也蹲了下来,一言不发。
三鲜被陆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就没当场起身逃走,悄悄的往一边挪了两步。陆正也跟着挪了两步,又靠近了三鲜。三鲜又赶紧挪了两步,陆正也跟了上去。两人一个在前逃一个在后面追,都是保持蹲着的姿势,就在木屋前的空地上追逐起来。
要知这蹲行之时,全靠小腿吃力腰臀反而十分累赘,转到一半的时候陆正已经是腰腿酸软的不行但三鲜却是浑然无事甩开陆正在前面一直挪步前进,还回过头看了陆正两眼,神情兴垩奋显得十分快活。他见陆正在原地歇了口气,当下也停了下来,看样子却是在等陆正。
陆正见状欢笑一声,鼓起余勇继续挪步追赶三鲜又立即逃了起来。但是陆正才挪出几步,却感实在腰酸的不行,他想起腰臀合力之法,心想,不知这么蹲着能不能施展,当即一试。哪知他现在使用腰臀之力已经十分熟练,浑身通透,无处不能放松,不仅能在如此下蹲的时候将腰部之力送往腿部,而且之前的酸胀之感也缓解不少,当下大喜不已,迅速往三鲜追去。
三鲜见陆正来的极快,赶紧也加快挪动步子,两人你追我赶,一个拼命想要追上,一个拼命不想被追上,兴趣越来越浓,竟在这空地上绕了好几圈,两人都累出了一身的汗。直到听见慎虚一声喝问:“三鲜,小兔崽子不干活,在地上学什么王八!”
三鲜赶紧起身站在了一边,陆正也跟着起身道:“师叔,我见你还没起来,就跟三鲜玩了一会儿,您别生气。”
慎虚这才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句王八,岂不是把陆正也骂进去了,当下堆起笑容道:“陆正啊,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是不是三鲜一早就去把你叫起来了,害的你没睡好吧?也怪师叔不好,一心想着把牧牛之前的两套功夫传给你,昨晚就吩咐三鲜记得去请你过来,却忘记叫他不要太早,让你多睡一会儿了。”
陆正笑着道:“多谢师叔记挂,昨晚睡得挺好。刚才见师叔还没起,就去谷中随便走了走。”
慎虚点点头道:“这就好,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叫三鲜给你做。”
陆正忙道:“师叔让三鲜做您那份就好,我在日月庐养成不吃早饭的习惯了。”
慎虚赞道:“好好好,这个习惯好,晨气清明,最适合吐故纳新,其实师叔也是不吃早饭的,没想到竟然跟日月庐里的习惯一样,真是妙哉!”
这慎虚不吃早饭倒是事实,只不过不是什么吐故纳新,而是他每每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直接吃的就是午饭。
慎虚道:“师侄啊,咱们闲话少叙,接下去师叔我先给你讲讲要传授你的两套功夫,这其中的一套动功呢,叫做‘小炼形’,专门用来打熬筋骨,增长气力,久练之下,能收协和五脏之气,匀调六腑之化的功效。另外一套静功则是调息入定的功夫,叫做“入真诀”乃是为了外放形骸,内存真意,遣除诸幻,其实也是道门修行入门的基础。”
说到此,慎虚见陆正听得认真,不由找着几分做师叔的滋味来,继续语言心长的道:“师侄啊,你眼下马上就要开始牧牛。这一套小炼形则需要多加练习啊,不然在牧牛的时候可是要吃大亏的呀,不过你放心,师叔晚几天再把黑牛放给你,你大可先多多练习几天。
还有这套入真诀呢,你可以到了晚上在自己屋子里修炼,久而久之,即便你不睡觉,也能精神健旺。师叔给你选的那个屋子,地灵之气最足,这一点你到你打坐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我先教你这套入真诀以及其中的要领。现在,你跟我进屋来…三鲜,去把六辩给我叫来,在门口等着我!”
陆正跟着慎虚进了屋,慎虚从床底下翻出一只蒲团来,又从墙角扯过一张草席,打了打灰。接着走到吃饭的房间将饭桌推开一边,将席子和蒲团在地上铺放好,便让陆正在蒲团上盘腿坐好,当下给陆正细细调整起静坐的姿势来。
慎虚教的静坐姿势跟日月庐中老师教的姿势不同,也跟苦行僧那种双腿打结的做法不同,而是双腿交叉,腰背挺直,头悬颚收双手中指与拇指轻扣,放在两个膝盖之上,眼睛似闭不闭,呼吸似理不理。
将陆正的身姿调整好之后慎虚又开始教陆正背诵入真诀,他先摇头晃脑的将入真诀背诵了一遍陆正在日月庐饱读诸书粗粗一听,便知道了这篇入真诀讲的是教人如何摒弃眼耳鼻舌等诸般外感,存真内养去除杂扰,澄澈心念的法门。
慎虚背诵完毕,正准备一句句教给陆正,没想到陆正却张口就开始背诵起来跟在他后面将这一篇几百字的入真诀背了出来,一字不错。
慎虚大为吃惊,追问之下,得知陆正是第一次听闻入真诀,此前并没有学过,当即连连夸赞陆正聪明,天资过人云云。然后又将这片入真诀中的要义细细讲了一遍。陆正认认真真的听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打岔,这是在李仪面前养成的习惯。
学完入真诀,慎虚又嘱咐陆正多加背诵,这才将陆正带出屋子,此时屋子外面除了三鲜,还有另外一人站着,背着一个斗笠,一脸木讷。
陆正一瞧,这不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在水田里的人吗?此时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原来对方竟然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唇间微有茸须,应该是有十七八岁了。
陆正记得刚才慎虚师叔叫三鲜去叫一个六辩的人来,想必就是这人,当下对他一拱手道:“我可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叫六辩对吗?”
六辩却是看也不看陆正,对着陆正身后的慎虚行礼,道:“执掌。”他的声音浑厚低沉,不带一丝情绪,好像是从石头块里挤出来的。
慎虚居然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客气寒暄道:“六辩啊,你那个牛鼻子白了吗?”
六辩回答简单至极,就是两个字:“没有。”
慎虚对待六辩跟对待那些记名弟子截然不同,听得六辩这么硬邦邦的话,非但没有开口骂人,动手骂人,反而是笑眯眯的鼓励道:“不要着急,功夫到了自然就成了。再晚也不过就是今年。只要熬过了今年,你就是正式入门的弟子啦,到时候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出这不及天啦,不必急于一时,啊!哈哈哈。”
六辩脸上也不见丝毫喜色,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
陆正在一旁也明白过来了,这六辩的牛只剩下一个牛鼻子,眼见就要成功成为正式弟子,自然不比那些记名弟子,所以慎虚师叔的态度自然不一样。
接着,慎虚拍拍陆正的肩膀,对六辩道:“六辩啊,这是我师侄,叫做陆正。这次叫你过来,就是麻烦你将小炼形十二式教给我这个师侄。这些记名弟子之中就你炼的最好,其他人我都不放心,独独只放心你一个,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啊!哈哈。”
六辩看了陆正一眼,然后对着慎虚一点头,转身走出十步之外站定,然后冲着慎虚一点头。慎虚对陆正道:“师侄啊,你看仔细了,这就是小炼形了!”
这六辩一言不发,竟是直接就开始演练了,脾气还真是有点怪。陆正当下也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六辩一个动作。
六辩先是两脚平平的站在地上,两臂下垂,平视前方,犹如一株入云松一般,站得笔直。随即两臂缓缓提起,如提千斤,至于胸腹之间时两手掤起,转腕摇臂,错分于胸前时,两臂向外滚转,带动手腕翻转向天抻出。
慎虚在一边解释道:“陆正注意了,这就是小炼形第一式抖金锋!要点是以肘部滚动,带动双手变化,摇动两肺之金气。”
当下,六辩将小炼形十二式一一演练出来,慎虚则在旁边随之解说,将每个动作的要领,用途,都详详细细的对陆正分说清楚。原来这小炼形十二形的身形动作,抻筋拔骨,讲究凝聚一身气,以形运气,带动五脏之气运转,使得五脏坚固、经脉畅达,神气充盈,以此锻炼肉身,作为入道之基。
六辩演练这小炼形十二式,时而滚肘,时而摇掌,或提跨,或俯身,每个动作都是凝而不发,让人感觉手脚随意的一举一动中都蕴含着绝大的力量。陆正一开始并未留心,待得六辩停下动作,他无意间往地上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本文字由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