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见那独角在他眼珠附近转了几圈,又转而在他肚子上晃动了两下,然后在手臂上连戳了几下,每一下都是戳出一个血洞。不多时,陆正就成了一个血人。但是他不愿在易有喻面前示弱,加上已萌死志,因此始终强忍着痛楚,一声不吭。
他知道易有喻现在还不下杀手,就是为了尽情折磨自己,故意激将道:“你要为你的兄弟们报仇,还不快点杀了我,就不怕迟则生变吗?刚才你大哥连一句话都不多说,现在是什么下场。你现在跟我说这么多话,嘿嘿…”说着,冷笑不已。
易有喻闻言,咧嘴一笑,阴森森道:“是吗?你说的话真是让我很害怕啊!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只要我自己一害怕啊,就想让别人更害怕。”摊开陆正的手掌,将独角抵了上去。
陆正忙道:“喂,你先住手,你不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吗?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够骗到人,你就不想听听我想说的吗?”
易有喻停下动作,但是却没有将独角移开,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正道:“哦,你害怕了,怎么又不想死了?”
陆正道:“不想活的人再怎么多,始终也多不过不想死的人。”
易有喻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说得很对,也很有趣。我现在倒是有兴趣想听听你的回答了。你放心,我刚才说的话绝对算数,你要是答得我不满意,那可是要准备好接受惩罚哦。嘿嘿,不过要是你答得好了,那我就好好的奖励你。”
陆正呼出一口冷气,道:“奖励倒不用,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我不明白,刚才从你袖子里喷出的白气是什么,怎么我没办法凝聚我的法力?要是我的回答让你满意,你就告诉我那白气是什么毒就好了。”
易有喻露出警惕之色随即露出不屑神色:“你想套我的话?”
陆正躺在地上,忍过一阵疼痛,喘了口气道:“我就是在问你下了什么毒,你要是怕我想出办法解毒自然不用告诉我!”
易有喻尖声怪笑起来,说道:“小子,你是在学我吗,想跟我玩心眼?好,我成全你只要你答得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陆正缓缓道:“怎么样才能够骗到人?真巧啊,曾经有有一位佛门的高僧也同样问过我这个问题。这位高僧跟我说这天地之间的万物就是能够骗过一切的骗子,因为这个天地之间如梦如幻,一切不真不实,可以说从来不曾出现,却被人自以为有所见、有所闻、有所触、有所知觉。”
陆正所说的这位高僧自然就是云叶尊者了,而他所说的便是当日在日月庐之中,云叶尊者以大神通造出一花一世界的幻景,以此宣说一切不实之义。此后云叶尊者还含诵了一首偈语道:不曾生亦何有灭,既无常又何有断;非是一亦何有异,本不来又何有去。此时陆正说出这番话,却是对这偈语有了更深的体会。
但易有喻听了,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可惜的很,你被光头害了,这可不是我想听见的答案,看来你得准备好接受惩罚了。”
陆正躺在那里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我联想到的一点往事罢了,我当时回答的也不是这位高僧想要的答案,但是我相信,一定是你想要的答案。”
易有喻的两条丧气眉紧紧皱了起来,陆正此时表现出的淡然和从容,让他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他尽量以一种淡漠的口吻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陆正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因为让你失望的只会是你自己。”
易有喻悚然一惊,语气有些发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正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答案,你难道没听出来吗?当初我回答那位佛门高僧的也是这个意思。其实那个骗子,就是自己,每个人都是被自己所骗。按照你所说,谎话有破绽,容易被人识破,而每个人看待事实的眼光和态度都不同,也未必能够瞒住别人。但是人永远会有关心的事情,只要你稍加迎合,人就容易骗倒自己,甚至就算是发觉被骗,也会想要一探究竟,因为他的七情已经被勾动。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根本不认得心儿和她的妈妈,但是你一定在翠屏山附近待过,知道一些事情。你偶然提及翠屏山也是无心的,但是见到我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这是一开始你也没有想到的,但是我很佩服你的是,你的反应很快,立即察言观色,判断出我对心儿有情,马上能顺着我想听的话往下说罢了。所以才编造而来那些话,不管是刻意去说我愿意听的,还是说我不愿意听的,都是为了刺激我。
因为只要这些话都是我关心的,自然会留下你的性命,让你活下去把话说完,而你就一直在准备吸引我的注意力,盘算好了瞅准时机用毒药迷晕我,用伏藏圈困住斑澜虎。现在你都做到了,不是吗?”
易有喻越听越是惊讶,这小子躺在血泊里,居然还能把事情想得这么清楚,而且那句自己欺骗自己,七情被勾动,完完全全便是他自己心中的答案,更是让他吃惊不已,心中当即起了杀念。
他晃着大脑袋阴阴笑道:“你说的一点儿不错,不仅不错,而且是说的真好,换做是我来说,也不可能比你说的更好,所以现在我要来奖励你。不过,嘿嘿,我奖励你的方式,就是让你死得更快一点,这也许让你很失望。
本来这对我来说是丧失了折磨你的乐趣,但幸好你已经发现了我所说的都是在欺骗你,你已经没有了求死之心。所以我现在杀你,你一定很痛苦,因为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想要见的人啦,无论你再怎么喜欢你口中的心儿,你都永远没办法再看见她啦!哈哈哈,想起这个我就开心,这才是报仇,真正的报仇!”
正当他大笑得意之际,忽听陆正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的废话太多了。你没发现吗,我的血早就不流了。
易有喻大吃一惊,再一看,陆正已不在血泊之中,而是站在了远处冲他冷笑,他正要做出反应,一声轻嗤,忽觉胸口猛然一痛,然后后背一凉,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胸口,又从后背钻出去了。他回头一看,正看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钻进一棵树中。然后他转过头来,往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他的胸口破了一个洞,鲜血正汩汩的流出来。
易有喻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艰难地说道:“怎么…会,我的乱心散,明明会让…法力溃枚…整整一天,无法凝聚,你…...你…你怎么…”话未说完,‘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到地死去,两只眼睛睁得极大,一脸迷惑,竟然是死不瞑目。
陆正扫视四周这齐山六义的尸体,最终又把目光注视在易有喻身上,叹了口气道:“我错了,在一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应该果断把你们都杀死。”闷哼一声,他也忍不住一阵晕眩,倒了下来,心中感慨万千。
易有喻欺骗他的方式,并不是对他说谎,说的也不全是事实,他欺骗陆正的方式是察觉陆正的七情所系,然后说出一些可以调动陆正七情的事实。这些事实重点不在事实本身真假,而是陆正本身所喜欢或者害怕的事实。
这一切的开始,正是因为翠屏山三个字。易有喻本是无意之中提及了翠屏山,他也的确曾被风敏赶出翠屏山附近,这是实话。但是陆正却立即联想到了心儿之事,惊喜之下,急切问出了那一番话,正好被易有喻趁机察觉了陆正的七情。
提及心儿的时候,陆正那种不加掩饰的思念和惊喜之情,自然都被易有喻看在了眼里,因此他立即心领神会,知道翠屏山上的风敏和她女儿对陆正有着极大的意义,当即开始编造一些触动陆正七情的话。
而且他故意说一些陆正爱听和陆正不爱听的,以增强真实感,这样一来自然比一味说讨好的话更能取得陆正的信任。比如赞颂风敏的话,比如编造心儿要嫁给雷宗宗主的儿子等等。这些话有真有假,虚实相生,都是陆正所喜欢和所害怕的。
一旦七情生动,喜怒凸显,其心既丧,必然不能自持。而易有喻正是煽动了陆正的七情,令其被自身七情所制,才有了可趁之机。
但易有喻至死都没能明白,为什么陆正中了他的乱心散却还能凝聚法力。他自然不知道陆正除了自己本身的法力之外,还有金龙法力可借用。一开始陆正骤然听闻心儿嫁人的消息,心中七情纵横,让他灰心丧志,落于绝境之中而无求生之念,自然不会想到还有金龙法力可借。但是易有喻骤然发难之后所说的那一番话却让他醒悟过来。可以说,易有喻若是当场就把陆正杀了,那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默运金龙法力凝聚一身元气,止住一身鲜血外流,陆正仍旧忍不住渐渐昏迷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拍动他的脸颊,叫道:“小哥哥,小哥哥,你醒一醒!”
手掌柔软之中带着爱怜之意,声音轻柔之中带着无比的关切,陆正睁开眼睛,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映入眼帘。
“心儿!”他惊喜的叫了一声,便要挣扎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