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静怡的质问,她娘家可是英国公府,吓得二人马上膝盖软了,双双跪在地上叫道:“奶奶明见,小的们实在不知少爷做了什么瞒您的事呀。就算少爷做出什么事来,也不会与小的们商量,我们也不敢过问主人的事。奶奶您既然知道了,应该去询问少爷,真的与小的们无关啊。”
“呸!”刘静怡冷笑道:“好个奸猾的奴才,推得干干净净,反叫我去问他?你两个素日专于伺候,我不问你们,倒问谁去?桂儿是薛家人,他多年的心腹,瞒我尚且情有可原。你刘福却生在我刘家,吃的我刘家的饭,竟向着外人欺你小姐来人!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对着一干仆妇丫鬟,刘静怡吩咐道:“你等去请老爷来,先把这背主忘恩的狗东西送官法办。还有你,你是薛家人不假,可别忘了我是你主母,也办得了你。”
刘福立时吓得冷汗直流,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赶紧摆正了立场,叫道:“小姐息怒,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这都是少爷自己做的事,绝非小的引诱。”
当下竹简倒豆子似的将薛绩如何看上了名妓,如何在城外租了宅院,如何被一干狐朋狗友撺掇着娶了二房,从头到尾的细说一遍。
把个薛桂急得在一边搔耳挠腮,他不愧15是薛绩的头好心腹,不停的使眼色,又不好明着阻止,只能心里暗暗叫苦,“少爷你误信人了,他到底是刘家的人,不比咱薛家的可靠。完了,要是奶奶单独审问我,拼死我也不能卖主求荣。”
预料成了真,气得刘静怡眼睛都红了。咬着牙问道:“他没有什么钱,去哪租现成的大房子?又得请客吃饭供养那贱人绫罗绸缎。说,到底把那娼妇安置在了谁家?”
刘福忙说道:“是借了上元县云大人的宅子,就是七月十五那一日,也是把人从云府娶过来的。”
刘静怡怒道:“怪不得,他整日和一般朋友如胶似漆,通是一群狐群狗党,狼狈为奸的恶心东西。”
转身阴森森的质问薛桂,“他所说的这些话,可有冤屈你家少爷没有?”
事已至此。薛桂也无话可说了,哪还敢当什么忠仆,垂头丧气的低声道:“奶奶饶命,件件都是有的。”
刘静怡倒吸一口冷气,至此没了最后一丝侥幸,睁着双眼看了他们半响,手脚冰凉,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我先不处治你们。把他们带到柴房里关押,不许一步走开。”
仆妇把人押走了,她坐在房内越想越生气,此事又不好对公公婆婆说。遂吩咐备车回了娘家。
徐翠云夫妇正在房里闲话,忽然见女儿怒形于色,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吓了一跳。
刘静怡先给父母请了安。然后坐在徐翠云身边。徐翠云见状笑道:“你丈夫惹你了?气得这副样子?”
刘静怡不禁一阵心酸,眼泪瑟瑟落下,当下将薛绩如何瞒着她娶妾。养在外头的话禀明父母,最后委屈的道:“非女儿吃醋,不容丈夫纳妾,可恨他全没有半点结发之情,这么大的事隐瞒,将来我还不得被他们合伙折磨致死?”
“唉!”徐翠云身为过来人,早就看开了,碍于亲家的颜面,缓缓摇头道:“薛家门第摆在那,有妻有妾不为过分。女婿他先妻后妾,也不算越礼,他显然还是怕你,瞒着养在了外头,你呢不妨也佯作不知,惟有恪守为妻之道,你丈夫一定会感动于心,或许今后加倍疼你,算是补偿。
而且女婿是个明事理的,他绝不会委屈你半点,倒是你若一味吵闹,逼得他恼羞成怒,反而到时不好收场。我和你爹也有苦衷,总不能叫亲家一定说不应纳妾吧?闺女你向来知书达理,此事咱们得三思而行,不要气坏了身子。过两日,娘自会找个机会劝劝女婿,看他如何答我。”
刘茂都听傻了,这还是当年那只身去兴师问罪的河东狮吗?好啊!你对我眼里一点不揉沙子,对你亲亲好女婿就这么换宏大量?
瞬间刘茂忘了自己和女婿堪称同道中人,暴跳如雷的道:“你个蠢妇!这会儿知道贤惠了?实在可恶!薛绩那小畜生如此狂妄,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做下此等丑事,非但欺负了我女儿,连带着蔑视咱全家,我真想一刀活劈了。哦!”
总算想起自己的一堆烂事来,有什么资格指责女婿呢?对着妻子嘲笑的目光,刘茂遂神色讪讪的道:“纳妾倒是无妨,可是他不该先对咱家说明么?太可恨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但闺女要担着不贤之名,我们做岳父岳母的也要惹人议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就是如此。”徐翠云忽然也一扫先前的姿态,冷笑道:“反正他也葬送了女儿的名声,干脆索性闹他一闹,咱徐家怕过谁来?拼着大家都不得安稳,闺女你明日就打上门去,把那娼妇羞辱一场,问问薛绩他算什么?问他还要不要前程了?即使他爹和你舅舅是至交,此事也难逃公论,不把他彻底降服,指不定今后怎么样呢,叫他薛家也知道咱家不是好欺负的。”
刘静怡见有父母撑腰,起身恨恨的道:“不用明日,今晚我就带人过去,不然怕他收到风声,把人藏起来。”
刘茂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仰天一声长叹:“罢了,罢了,随你们娘俩闹去,我也不问了。只是闺阁千金成何体统?人家只定都会笑我糊涂老子,纵容女儿,到时你们就会悔之不及了。”
“呸!老娘当年被谁人笑过?都被女婿骑在了头上拉屎,岂能装聋作哑?”徐翠云拍案叫道。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别冲动。”刘茂赶紧安抚,暗道谁敢当你面笑话?我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谁理解我的苦?
问题是母女俩正在盛怒之际,哪里听得进去?徐翠云嘱咐道:“你先去告诉云家,然后再去新宅,此乃先发制人,让那什么云家自家惭愧。娘现在就去找你舅舅,看他有何话说。”
徐府,一粟园。
徐煜对病好了些的碧霄问道:“最近是不是春柳闹得不成样了?你们知道底细,说给我听听。”
“什么?”碧霄茫然道:“我不知呀。”
徐煜说道:“你病着,自然管不到。轻云你知道。”
轻云正在给姐姐梳头,闻言冷笑道:“二爷怎么不问她自己,却问我呢?”
徐煜解释道:“我要直接问了她,她岂能承认?一来二去把事情闹大了,要连累了你们多不好看?昨儿我回来,分明瞧见了一个人影从房里跑出去,像是小厮的样儿,家里除了她还能是谁?轻云你不要隐瞒,告诉我,我不难为她,成全他们成亲就没事了。”
碧霄大怒,气道:“好呀!怪不得大太太指责我和小厮勾搭呢,敢情是这个没脸的春柳干的。不行,二爷你必须做主,给满屋子人洗刷清白,不然一粟园成了什么?”
“你别生气。”徐煜赶忙一面劝她,一面看着轻云。
轻云蹙眉道:“要说哪个小厮,我也不知道,昨儿我在别处。无非只有青松和研磨两个进进出出。这几天研磨跟着你,只剩下青松自己能混进来了。”
徐煜笑道:“那一准是青松那小子干的好事。我对你们说,当时他似乎提着裤子呢,好家伙,也太胡闹了。”
“这对没有廉耻的鬼精灵。”碧霄也不禁感到好笑,“他进来垂花门的妈妈数着时辰呢,这边有人侯他,想到别处都会被人撞到,只有你屋里,不在家是没人敢进去的,难怪昨晚有动静,好在没多久,春柳这个贱蹄子。”
“做了也没事,青松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春柳也向来那样。”徐煜不以为许,他这个年纪最是对男女之间好奇,也不认为事情有多严重,笑嘻嘻的站了起来。
这方面徐灏从来没有管过,一来应该是妻子的事儿,二来能管得住吗?与大多数男孩子的家长一样,反正儿子不吃亏,无非负责而已。倒是对闺女必须严防死守,可不能叫该死的牲口占了便宜,堪称自私。
“叫春柳去洗翠亭找我。”徐煜丢下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徐灏安抚完告状的翠云,板着脸质问徐烨,“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徐烨不敢隐瞒,默默点了点头,气得徐翠云叫道:“烨儿,姑姑待你不好吗?你竟忍心瞒我?”
“我。”徐烨一声苦笑,低下了脑袋。
徐灏脸色缓和下来,笑呵呵的道:“他们是朋友,算了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徐翠云扭头问道。
“这?”徐灏苦笑起来,只好说道:“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薛不是不讲理的人,八成得登门赔礼,别闹的过分了就行。”
“好。”徐翠云满意站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徐灏摇摇头,心说老薛我是爱莫能助了,转而对儿子吩咐道:“湘月的事交给你了,你几个弟弟年纪还小。如果湘月不愿意,你马上对我说。”
徐烨说道:“爹,他朱瞻墡派人来求我,想安排私下会面,您看?”
“嗯。”徐灏笑道:“算他有诚心,既然如此,那就让明之她们开诗社吧,至于能否打动湘月,要看他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