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熊自金陵闹出了事,连累他老丈人龙鼎的官职被革去,夫妻俩无精打采的跟着龙鼎夫妇返回苏州。⊙小說,
期间他去了趟陕西探望父母,时值吕震的妻子病重,因不耐住在陕西,吕震又一心谋求官复原职,又想让儿子恢复功名后参加来年的科举,是以父子俩对外隐瞒吕夫人的病情。
吕熊遂以接妻子的名义,又去了江南,回来后仍旧住在老丈人家里。
赋闲在家的龙鼎无有子侄,远亲也不多,就这么一个女婿,虽然为他所累,到底日后还要靠半子养老送终,所以一句话也不埋怨。
龙鼎把女婿当成儿子看待,担心吕熊惭愧自己做了白衣,郁郁寡欢,加上亲家的恳求,用了几千两银子和人脉,给女婿暂时改了名字,谋了个藩王府仪卫司仪卫副的官职。
藩王府权势不再,人浮于事,这么多家,吏部也监管不到,所以被龙鼎轻易钻了空子。
吕熊见得了从五品的官,马上打消科举的念头,本来以他的学问,科举这条路无疑天方夜谭。
满足的吕熊起初见人时还有些腼腆,不好意思,时间久了故态复萌,终日在苏州城眠花宿柳,仗势欺人。本地百姓因龙家究竟是有名的致仕缙绅,不怎么敢得罪,吃了亏只好敢怒而不敢言。
龙鼎做了半辈子京官,有几宗投在海外贸易上的款项,当日匆匆离京,未能及时讨要,所以打发女婿进京。
临行前龙鼎特意嘱咐一番,吕熊拍着胸口保证速去速回,绝不惹事。带了三四名亲随和心腹王德,一路乘船往金陵而来。
没几日抵达京城,他在城外租了间民房住下。一连十日,银两收回了一半,还有一半得再等几天。
所有钱都要回来才好回去,于是乎吕熊也不着急,手里有了钱,每天跑到秦淮河寻访名妓,而秦淮河虽不如以往兴盛,但私人经营的画舫越来越多,酒醉笙歌依然如故,吕熊没天没夜的任意寻欢作乐。
这一天遇见了刘蕴那家伙。刘蕴这些年投靠的正是吕熊父亲吕震,近日也被言官弹劾丢了官职。
此时刘蕴的妻子曹氏已病故,没了顾忌的刘蕴肆无忌惮,家里稍有姿色的妇女皆要勾搭上手。
臭味相投的二人以往亲密无间,眼下更是互称知己,每天结伴在行院里厮混,奈何京城遍地权贵,未免玩得不痛快。
刘蕴说道:“兄弟,你跟我回扬州逛逛去。扬州风景不减金陵,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好!”吕熊拍手称妙。
于是二人雇了船直放扬州城,讨回来的银子存进了钱庄,出门十分方便。到了后。刘蕴又每天带着他四处寻欢作乐。
来到扬州的第五天,刘蕴清早起来吃了点心,因吕熊昨晚喝多了没有睡醒,他不好一个人出去。无聊的站在门前看热闹。
扬州的繁华不亚于金陵,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道路显得特别拥挤。刘蕴的目光四处搜寻令人眼前一亮的妇女,忽然注意到对面有个小娘子开门出来泼水。
“呦!”刘蕴的目光更亮了,那小娘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云髻蓬松神态慵懒,显然起床后还没有梳洗,穿了件湖绿色的紧身小袄,一条蓝色的布裙,面如含露娇花,不盈一握的杨柳腰肢,天然的婀娜风流。
正好小娘子泼完了水,抬起头来,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盯着她,俏脸一红,转身几步逃了回去,把门关了。
刘蕴的魂似乎也跟了进去,心说这是谁呀?整个人痴呆呆的望着人家的大门,那直勾勾的眼珠子动也不动。
忽然发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仁香兄,看什么东西都出神了?”
刘蕴回头一看,是吕熊,笑道:“适才天上有位神仙经过,故而愚兄在此恭敬以待。”
吕熊笑道:“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来,来!”刘蕴拉着他进了书房,把对门小娘子的风情仔细描述一遍,叹道:“如此美人,岂能放过?”
吕熊笑眯眯的道:“不难!我看对门那家不是高门大户,派人查明白做什么营生,无非用银子去打动,不愁不遂咱们兄弟的心愿。若他家执意不愿,咱们就以势压人,区区寻常百姓还怕飞上天去?”
这里是扬州,刘蕴怕什么?当即询问留守的管家,管家不假思索的回道:“就是以前的书香门第沈家,父母死了后家境一落千丈,兄弟姐妹分了家,沈大少爷读书不成,好像在经营布行生意,妻子姓伍。老爷看见的应该是伍家唯一的女儿,乳名蘭姑,以前时常来咱家串门,那时就是个黄毛小丫头,今年好像十七岁了,出落的人比花娇,尚未婚配。”
刘蕴皱眉道:“竟是多年老邻居,又是我的晚辈。唉!断不能做非礼之事了,可怜我这一场相思是害定了。”
吕熊乐不可支的笑道:“我不妨事呀!管家,你继续说。”
管家说道:“沈大少爷出门贩布去了,家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沈夫人居家省俭,一个下人都不用。”
“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吕熊显得胸有成竹,“既然他爹不在家,我自有计策,不怕她女儿不上我的钩儿。香仁兄你不要惋惜,邻居算个什么?倘若我得了手,自然要拔个头筹,你也能顺便一遂心愿。”
刘蕴却摇头道:“毋庸你交代,此事我不管你,我只想和她说几句话就算了,万万不敢苟且。至于你,谋到了算你本事。”
毕竟刘蕴做了多年官员,人到中年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兔子不吃窝边草嘛!起码表面上如此。当然他也不是善人,所以也不去干涉吕熊,他真正的想法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吕熊当即交代心腹王德如此这般,给了他五十两银子。王德去了沈家敲门,里头的蘭姑走出来开了门。见是个陌生人,忙退了进去。
不到四十岁的伍氏出来,问道:“你是谁?”
王德满脸堆笑道:“您老人家可是沈家奶奶么?你家沈老爷有家信在此,托我送来的。”
“啊!快请进。”伍氏见是丈夫委托,兼且来人衣冠楚楚,像个大家执事的模样,没有疑心。
把人请到屋里坐下,蘭姑羞答答的送了茶,站在母亲身后。伍氏问道:“我夫君在何处结识尊驾,请问托带的是什么信?”
“信是我家主人带来。命我送过来。”王德又说道:“家主姓吕,京城国子监的监生,前礼部尚书的长公子,前大理寺少卿龙大人的姑爷。因在苏州茶楼遇见了沈老爷,攀谈时得知上代有世交。我家少爷见沈老爷为人忠厚,彼此十分投契,因少爷要来扬州访友,沈老爷便请捎带一封银子和口信回来,说匆匆不及写信。他暂时不能回家,嘱咐你们放心。”
“哦!”伍氏和女儿听了很欢喜,就见王德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正好我家少爷就住在对门的刘府。打发我把银子送来。少爷说尊府没有男子在家,不便登门拜访,令我致意夫人。”
王德说完请伍氏查验银子,端起茶来吹了吹。神色悠闲。
虽说伍氏没有接到丈夫的家信,但谁会无缘无故的给你送银子?吕少爷乃饱读圣贤书的官宦公子,家世尊贵。完全相信了。
欢天喜地的看了银子,分毫不差,伍氏喜滋滋的交给女儿收好,又叫蘭姑封了五钱银子出来,对王德说道:“承蒙你家公子远路携带,奴家不安之至。又劳管家代步,些许菲敬,请管家买双鞋子穿吧。你家公子面前,还得劳烦管家代奴家请安道谢。”
王德笑道:“夫人太多礼了,三五步路还要腿脚钱么?不行,被少爷知道了,一定不依的。”
“这是我的意思,公子知道亦无妨。”伍氏也笑道:“莫非管家嫌少?”
王德推辞几次,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然后起身道谢告辞,伍氏亲自把他从了出来。
伍氏目送王德穿过街道进了刘府,对女儿说道:“敢情刘家少爷真回来了,也不知刘夫人回来没有,多年不见,唉!”
当年刘蕴自小顽劣喜欢捉弄人,也十分好色,可是被曹氏管教的服服帖帖,基本没祸害过四邻家的闺女,是以在伍氏的心里,刘蕴此人还不错,就是有些不正经。后来听说人家进京后一路官运亨通,而自己的丈夫却屡次失意科举,就好比后世有人经常说顽皮的孩子更有出息一样,免不了感慨万千。
蘭姑说道:“那娘何不买一份礼物过去瞧瞧?”
“不去,何必丢人现眼呢?”伍氏摇摇头,“再说物是人非,你爹又不在家,咱们娘俩不好随意出门。走,回去吧,娘给你做好吃的。”
“太好了。”蘭姑开心的扶着母亲,边走边说道:“娘,真的是爹委托的吗?”
“怎么不是?”伍氏解释道:“你父亲因暂时回不来,担心家中乏用。想必那姓吕的公子是个正经人,不是说上一代与我家还是世交么?所以不写信,无碍的。”
蘭姑轻轻点头,心里却很疑惑,暗道父亲是给东家做事,哪来的五十两银子?父亲为人向来分文不苟,即使应得的俸金都要取之有道,岂会挪用东家的本钱?并且又没有亲笔家信回来,不能听信吕家人的一面之词,其中定有缘故。
伍氏为人端庄节俭,但就是一平常妇人,没什么见识。蘭姑却自幼读书识字,上了两年女子新学,非常聪慧,人情世故方面比母亲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