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高速。    千寿堂,徐灏陪着老太君闲话,手里拿着一张纸,准确的说,是一封政令。
    历史上的这一天,是朱棣设立东厂的日子,相比朱元璋在年老之后认识到了锦衣卫的弊端,朱棣年老之后却越来越疑神疑鬼,也是迁都了北方,需要新的特务机构专门刺探臣民。
    另一个原因是谋反的指挥使纪纲,一手遮天,朱棣为了平衡,成立东厂用来监视锦衣卫,使之相互依赖,彼此制约。
    不可否认的是,尽管朱高炽从未重用过锦衣卫,但锦衣卫的权势依然在悄无声息的增长,而徐灏手中的密谍是依附于锦衣卫之内的独立系统,虽相当于起到了东厂的作用,毕竟不为人知。
    朱高炽没担心过锦衣卫的势力膨胀,徐灏则心中有数,但有一个人却警惕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皇帝,当今的太子朱瞻基。
    朱瞻基身边有一大群东宫幕僚,大多数是朝中重臣和当世大儒,近几年,他身边忽然多了几个毕业于新式学校的杰出人物,积极为太子出谋划策。
    所以这封政令竟然是命令金陵大学的一年级新生,暑假两个月一律要去孝陵卫受训两个月,也就是说,朱瞻基打算培养忠于自己的新锦衣卫了。
    徐灏觉得很荒唐,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历史上的朱瞻基并未取缔饱受臣民诟病的东厂,试问哪个皇帝会解散只忠于自己的耳目呢?
    朱高炽的身体健康和老太君一样,越来越不好,做了十几年太子的朱瞻基似乎已经忍不住了,而朱高炽不是朱元璋也不是朱棣,对待儿子很温和,朱瞻基又是个有胆量的人物,没有贸贸然的试图染指锦衣卫,而是干脆打造出一支自己的亲卫队。再没有比新式学校的学生更好的人选了。
    想明白了,徐灏也就不理会了,傻瓜才会去妄图阻止未来的合法皇帝,只是没想到,小儿子徐煜竟跑去凑热闹了。
    打云南回来,徐煜准备越级进入大学,为此去找一些大学朋友,请教校园里的学习生活经验,结果看到了通知。
    当时许多学生非常不满,叽叽咕咕的私下里大骂。好好的学生,谁愿意去军营里受训?可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徐煜觉得很有趣,倒是乐于去瞧瞧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一批校尉进入了学校,挨个班级上宣布,要按期到孝陵卫的军营报到,同时严肃的说道:“第一件事,把你们的头发通通给老子刮掉!”
    这无疑一道晴天霹雳,学生们都愣住了。作为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如今最留心身上的三件东西,发型、皮鞋和衣服上的线条,可以说是表现一个学生帅气的主要标志。
    很多男生为了吸引妹子的注意。煞费苦心,为了保持衣服和裤子上的笔挺线条,因寝室里没有炭火熨斗,每天晚上睡觉前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折好。放在枕头下面,靠自己的脑袋压一晚上,以保持线条依旧。
    皮鞋天天擦得又黑又亮。不容于沾染一丝灰尘;头发更不消说了,不管长发短发那都是男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每天都要梳理的整齐光洁,有的还涂上各种花油,可以梳成各种潇洒的样式,要不说油头粉面么!
    但是眼瞅着三件宝贝都要失去了,训练时只准穿打绑腿的粗布裤子和号褂子,蛤蟆头的布鞋,连头发都保不住了,真是斯可忍孰不可忍。
    学生们顿时哄闹起来,不满的大叫大嚷,教室里像一锅烧开了的粥。
    “凭什么要把头发刮光?”
    “谁出的主意?有种说出来。”
    担任教官的校尉觉得很稀奇,原来京畿周围的军人,早在十年前就被徐灏强令当兵先剃头,他实在不能忍受常年不洗头,一个个像女人或乞丐一样的军营。甭说什么这不和满清一样的话,军人就得有军人的模样。
    教官出身于军户世家,没读什么书的乡下人,不禁呆头呆脑的看着他们。“为什么?”他觉得匪夷所思,早已习惯了服从军令,想都没想过什么为什么,叫你们剃光头就剃呗,别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剃光头,他打小就没想过,为什么头上会长头发呢。
    所以教官直率的回道:“狗屁的为什么,叫你们剃光头,你们就得剃光头!”
    学生更加不干了,纷纷起哄,有个学习好的学生站起来和教官理论,说道:“长官,我们不能剃头,理由有四:第一,我们是学生不是士兵;第二,课本上说人之所以有头发,是用来保护脑袋的,而脑子对我们学子的用处极大;第三,自古以来有及冠之年的习俗,所以我们不可无冠;第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否则不孝!”
    学生们见他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的好理由,认为对方一定无法反驳,有恃无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知教官不为所动,说道:“我不懂你们这些学生弯弯拐拐的道理,叫你们刮光头,就得刮光头。”
    “但是你总得讲个刮光头的道理呀!”学生们不满质问。
    “什么道理?”教官把眼睛一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命令你们刮光头,谁敢抗命,军法从事!”
    说完教官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一群学生面面相觑,校方急忙过来解释动员,搬出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一套忠臣理论,男学生都没辙了,不剃头就意味着是奸臣。
    刮就刮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年之后又是一头“秀发”,一时间理发的生意火爆。徐煜对此没任何顾忌,也笑嘻嘻的去刮了。
    夜晚,就听丫鬟们大呼小叫,“老天,煜哥把头发剪了。”
    沐凝雪急忙出去一瞧,哭笑不得的道:“阿弥陀佛,幸亏你是个男孩子,不然这是要去做姑子么?”
    徐煜笑嘻嘻的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笑道:“娘,孩儿为何不能去做和尚?”
    “你呀!六根未净。”沐凝雪直叹气,“都是你爹的歪理学说,好好的公子哥成了小和尚。”
    徐灏也走了出来,失笑道:“剪就剪了,夏天风凉。这头发和野草一样,烧不尽,吹又吹,满头的虱子很舒服么?”
    “不理你们了。”沐凝雪无奈摇摇头,转身回房去了。
    丫头们站在各处指着徐煜的脑袋嬉笑。徐灏也笑问道:“怎么回事?和兰香吵架了?”
    “不是。”徐煜兴奋的道:“爹,一年级学生要去受训,我也报了名。”
    “原来如此。”徐灏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儿子长大了自有他的考虑,不管只是出去好奇,还是为了给太子捧场,或想表现自己的忠诚,都随他去吧。毕竟将来的路得自己走。
    “最近很流行剃头么?”徐灏自言自语,今日收到了上元县衙的消息,竟然有剃头匠胆敢假冒御史,这案子发生在天子脚下。称得上骇人听闻了。
    原来几个老书吏为了给县太爷挣一点面子,好弥补他们昨日不修边幅的错误,不约而同一大早都来上班了。
    公鸡在此起彼伏的打鸣,来得太早了。几个书吏点燃火烛,还没有坐下来,小卫神色惊惶的跑了进来。叫道:“怪事!怪事!你们来看看,天大的怪事!”
    “又发生什么怪事了?”因昨天一天经历了好多怪事,几个书吏都为之无语了,在这么下去,这饭碗非砸了不可。
    如此他们来到了后花园,穿过花厅走到客房门前,书吏们都莫名其妙,此乃御史大人的下榻之处,现在正是大人好梦正浓的时候,谁敢打扰?
    小卫却不管不顾的说道:“快进去,大人天不亮就出去了。”
    “出去了?”老孙的年纪比老王老张小一些,胆子就大一些,硬着头皮先进去了。
    大家伙轻手轻脚,轻轻推开门一看,御史大人果然不在,就见小卫走到里头,打开衣橱,从最底下的一层拽出来一个大皮包,这不是御史的那个旧皮包么?
    老王呵斥道:“你疯了,敢偷这位的东西?不要命了吗?赶紧放回去。”
    小卫说道:“四更天的时候,他招呼我起来打洗脸水,说昨晚有人密报,几十里的乡下有欺男霸女的恶事,要亲自去密查,过几天才能回来。我说吃过早饭再走吧,我家老爷还没有起来呢。他却急忙阻止我,说不用惊动,走迟了大家都知道我出城去了,就查不成了。”
    老王说道:“此乃御史的职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卫说道:“我自然晓得,但为什么他把装银子的包裹拿走,自己的皮包反倒丢下?我回来收拾房间,怕里头有重要的东西,顺开了一看,嘿嘿!你们自己看吧。”
    他边说边把大皮包打开了,里面放着昨天用过的理发工具,这不稀奇,大家都被那几个玩意摧残过。
    接着小卫又往外一掏,取出来一张堂皇的文书,上面盖着大印,这也没什么稀奇,昨天大家也见识过了。
    小卫又继续掏摸,连续掏出来一大堆破烂报纸,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东西,这就不免有一点奇怪了。
    老张说道:“都察院与咱们上元县近在咫尺,拿这些烂报纸做什么?奇怪。”
    “这不算稀奇,稀奇的在这儿呢。”小卫边说边又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头赫然是一颗四四方方的官印。
    “做官之人随身带着官印也是常事,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孙伸出手去,接过来官印还没细看,就“咦”的一声叫了起来,变色道:“这是哪门子的印?怎么这么轻?”
    用手指甲在印上一划,老孙叫道:“哎呦!”整个人都惊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官印落在了地上,老张急忙俯身捡了起来,同样惊呼一声,官印的一角竟然咂缺了,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都是在衙门里混过几十年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官印的质地向来非铜即铁,敢情那官印是用肥皂雕刻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