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鱼有个相好的女人外号八哥,天生两张薄嘴皮子,一条长舌头,最能花言巧语,是通州很有名的媒婆。
带着两匹绸缎和四色点心,两只银镯子两只银戒指,八哥乘船来到了柳家村。
徐灏就见二十来岁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一进门,刚一开口没等说完呢,秀兰嫂子忽然暴怒,上前一把扯住八哥的头发,拖死狗一样的扔出了门外。
点心和礼物也被扔了出去,啪的一下狠狠关上了门。徐灏不禁暗暗庆幸,万幸秀兰没有对自己动手,太凶猛了。
“至于如此待客嘛?”徐灏问道。
“哼!那是附近最不要脸的女人,竟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苟且。”秀兰嫂子一脸怒气,似乎认为这是对她的莫大侮辱,“我也不想寻什么男人,没工夫搭理她,这种人就得不客气的撵出去,不然没完没了。怎么,你不服气?”
“服气服气,我又没说什么。”徐灏忙躲开不怀好意的目光,耸耸肩,径自去写论文了。
不想一时疏忽,没有派人调查八哥的底细。草鱼见自己的女人抱头鼠窜而归,那娘们家里又住了一个男人,是以激怒了草鱼,也惹恼了其他兄弟,趁着杨鲤不在的时候,私自准备动手绑票。
清晨,秀兰嫂子和王大伯他们分开在运河上打鱼,大雾沉沉,相互之间也看不清楚,渔民们不想惊走游鱼,谁也不说话,默默的下网。
突然,从附近的芦苇荡里,四艘快船激射而出,转眼间就包围了秀兰嫂子的渔船。
王大伯和柳二柳三被浓雾笼罩,只听到一声呼喊,“救人啊!”就再没了动静。等他们急忙收网赶过去,只剩下秀兰嫂子的小船在河上打着陀螺转儿,人消失不见了。
柳家岸边,沐云低声道:“已经跟过去人了,是否就地抓捕?”
徐灏沉吟道:“不用,那杨鲤是条汉子,应该不会随便伤害人命。如果要下毒手,马上格杀勿论,一定不要让秀兰嫂受伤。”
“是!”沐云转身坐船去了。
这时柳四叔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说道:“徐公子你给评评理。咱们都把人给放了,那毒蜈蚣竟把小湖来年的租子提高了三倍,这不是成心让梅家吃不上饭吗?”
徐灏说道:“四叔你先别急,我在城里有几个朋友,我马上请他们来说说情,柳少爷不会不卖个面子。”
“那好!”柳四叔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昨儿我得了几瓶好酒,不如请梅叔过来一醉方休。”
“那就叼扰了。”
苇塘深处,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搭起了几座高架的窝棚,这是杨鲤等人多年经营的营寨。
秀兰嫂子被捆绑了手脚,蒙上了眼罩,堵住了嘴。直接锁在了杨鲤的窝棚里。
眼罩被摘下来,惊怒交加的秀兰嫂子环视周围,见棚顶糊了青油布,中间蚊帐里一张矮木床。上面铺着一张新席子,到处铺设能防潮的狗皮和蒲草,窝棚虽然很简陋。却也整理的颇为舒适。
黄昏时候,火烧云映红了天,杨鲤打外面回来,就见他的窝棚门口,挂起了一盏贴着大红喜字的灯笼,门帘换成了锦缎,一派喜气洋洋。
混江龙等兄弟们笑嘻嘻的齐声说道:“给大哥道喜。”
杨鲤问道:“你们装什么鬼?怎么回事?”
“嘿嘿!大哥,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草鱼嬉皮笑脸的,“可别在床上窝囊了,起码得折腾新娘子一晚上,叫嫂子见识见识咱爷们的能耐。”
混江龙笑着解释道:“先喝喜酒,大哥,兄弟们给你张罗了个媳妇。就在里面。”
杨鲤顿时料到了几分,赶忙几步走进窝棚,顺手扯掉了门帘,很是愧疚的取下秀兰嫂子嘴上的毛巾。
秀兰嫂子迎面啐了他一口,骂道:“恶贼,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从了你。”
“大姐你别生气,我的兄弟有所冒犯,我给你赔礼。”杨鲤面带苦笑,给她解开了绳子,“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们,可我杨鲤向来说话算话,今晚天色不早了,明天就送你回家。”
“别假惺惺的假充好人,你们把我绑了来,能放我活着回去?”万念俱灰的秀兰嫂子知道躲不过沦为水匪们的发泄工具,爬起来直奔着横梁上挂着的一口刀,想要自刎。
杨鲤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我杨某岂是伤天害理之人?”
深更半夜的,秀兰嫂子被送了回来,徐灏等人忙把她扶进卧室,当晚一起在房外守着。
即使秀兰嫂子胆大心细,经此一事也受到了大大的惊吓,一回来就病倒了。徐灏掏钱让柳二柳三去请大夫来。
忙碌了一宿,黎明时分,一夜失眠的秀兰嫂子脸色憔悴,眼圈发黑,却挣扎着要起来打渔。
已经得知原委的王大伯反复念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道:“你好生休养几天,从今后只在东关外的运河二三里之内打鱼,不能在放船到下游去了,我感觉那鱼王是打算欲擒故纵,也或是最近打算作案,是以才把你给放了回来,说不准哪天又找上了门,咱们得想个法子,实在不行就搬到城里。”
“是福是祸躲不过,我倒觉得他不是说话反悔的人。”秀兰嫂子掀开了被子。
“那都是刀头舔血的匪人,他们的话能信?”王老伯直摇头。
秀兰嫂子走过去洗脸,冷笑道:“大不了一死而已,越是怕他们,他们就越会得寸进尺。不过王伯,鱼王这一帮人还算有良心,没听说过作践百姓。”
“那倒是。”王伯叹息着站了起来,“但凡他们成天做恶事,这一次也就不会躲过一劫了。”
徐灏见他们非要出去打鱼,便要跟着同去,如此从八里桥以西的通惠河支流拐出去。在通州密如蛛网的水道里七拐八绕,进入了凉水河。
然而,秀兰嫂子今天有些反常,没有停船撒网,而是顺流之下。
王大伯惊呼道:“秀兰啊!你这是要去哪?”
“到凉水河口。”秀兰嫂子强作镇定,神色中仍然流露出了一丝忐忑不安。
王大伯大吃一惊,说道:“你这是打算到老虎嘴里掏食,那里的芦苇荡,是水匪的老窝,万一遇到了怎么办?”
秀兰嫂子说道:“没事。那老窝常年没人敢去,鱼肥虾多,稠得像粥,咱们撒几网就能满船而归,就算碰到了又怎么样?昨晚我就是从这里回去的。”
王大伯打着哆嗦说道:“只怕他贼心不死,再把你抓去就舍不得放了,再说船上还有徐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人家。”
徐灏笑道:“王伯你别怕。他们不是号称行侠仗义嘛?咱们来打鱼而已,凭什么不让渔民过来?”
“哎呀,书生之见。”王老伯气得胡子翘起,“说到底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谁能和他们讲道理?”
“没事!”徐灏神色傲然,“书生能顶百万兵,遇不到也就罢了,遇到了我非得骂得他们跪地求饶不可。”
“你!”王老伯无语了。暗道简直就是个棒槌。
秀兰嫂子似乎从傻瓜一样的徐灏身上得到了勇气,其实她早就想来凉水河口了,如今既然已经和鱼王照了面。也没什么可怕的,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一个时辰后,两只渔船到达了河口,已经日上三竿了。两条河水交流,浪花飞溅。
徐灏观察着周围,河口像一张扇面,沙洲浅滩上芦苇丛生,一眼望不到边,好似郁郁蓊蓊的森林,怪不得官府抓不到人,又想起了后世的洪湖游击队。
哗哗的流水声非常响亮,今日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只有几抹淡白的云烟,河面上洒满金色的阳光,几只五颜六色的水鸟翻飞剪水。
撒网捕捞的时候,提心吊胆的秀兰嫂子看了眼神色轻松的徐灏,心说真是一个怪人,这么危险的地方,他竟似来游玩一样,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怕我勾结强人,把他给绑了去。
她哪里知道,此刻就在昨日的窝棚里,杨鲤和兄弟们被枪指着头,并肩跪在地上。
徐灏懒得去玩大义说教那一套,即使佩服杨鲤的为人,但他依然是匪,要么投降官府,要么去死,没有别的选择余地!不可能网开一面让他们继续逍遥自在,以打劫为生。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小说在极力欧歌江湖豪杰,可是一个稳定的社会能容得下那些罪犯?就拿水泊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来说,徐灏如果遇上,绝对会见一个杀一个,抛开替天行道的大义,那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混蛋。
揭竿而起没什么,活不下去就得造反,可是造反就该有个造反的样子,像朱元璋刘邦那样认认真真的打江山,首先得争取民心,得招贤纳士,不管怎么说是做大事的架势。
而不是大多数的流民起义,杀百姓比官兵还狠辣,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梁山好汉滥杀无辜的例子比比皆是,指望这些东西坐江山?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
绝大多数穿越者其实和那些流民首领一模一样,最终的目的,不还是为了当皇帝?换汤不换药,即使靠着飞机大炮征服了世界,其本质仍然是腐朽落后的封建帝制,这也和大多数成神成圣的穿越者一样,最终不过是为了凭借个人武力横行天下。
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老天若不服,我就灭了老天!然后呢?还不是得过日子,就怕长生不老连个朋友都没有,寂寞死你,成了神也还是一丝。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