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炼到底瞒着家里偷偷和许季芳好上了,二人这几日如胶似漆,今天一起来探望养病中的徐煜。¥℉頂點小說,
天气晴好,隔着老远就见一座宗宫样式的门墙,巍峨气派的大门上高悬一块御赐金匾,上书先帝亲笔“英国公府”。
正门外一侧歇着些轿子和马,两侧矗立一排挺胸跨刀的校尉和趾高气昂的管家门卫,来来往往尽是些武官,大门内挤满了亲兵差役。
不时有四人官轿如飞而来,执事递上名帖,管事接了,转身一溜烟的往里面跑去。不一时,又跑出来一个体面的管家,擎着帖子说请。
徐炼带着许季芳走了侧门,由一位管事领着他们进去,先绕过一带抄手游廊,好半天走到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
管事却不进去,转而往东首游廊的墙门内走去,徐炼边走边解释道:“老二他住在这边,独门独院,不是内宅,不然你我很难进去。”
“哦!”
头一次进国公府的许季芳掩饰着内心震撼,暗道这房子也太多了吧?问题这还是外宅,怪不得一如侯门深似海,不仅仅是个比喻。
进了门,见一座巨大的落地大理石屏风挡着,代替影壁。转过屏后,朝着左廊的花厅走去,一路上古树参天花圃处处,一派鸟语花香的环境,十分幽雅。
长廊上都悬挂漂亮的竹帘,全都半卷着,帘子外一堆堆的假山奇石挡住了视线。许季芳心中赞叹,从天然的石孔望过去,隐约是些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等转过了长廊,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十米高的人工瀑布飞流直下,四溅的水汽中。花园里的景致尽收眼帘,宛如仙境。
正当许季芳忘情欣赏的时候,打右首走廊里出来几个书童,说道:“炼二爷先到书房坐一会儿,我进去禀报一声。”
许季芳顿时愣住了,问道:“这里难道不是贵府二公子的住处么?”
徐炼笑道:“错了,是老二的书房,住处还在里头呢。”
“啊!”至此许季芳心服口服,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富贵。
另一个书童把他们请到书房里,许季芳随着徐炼坐在了下首椅子上。椅子上都铺着簇新的大红绣金椅披,整个地面厚厚的名贵锦毯,一侧的七孔隔断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古董玉器,另一侧则是数排大红木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
吃了一杯茶,又等了一刻钟,书童进来说请,二人被他在前面引导,走出来向西转弯。一条长长的花墙夹道,地上铺着碎纹石子,大约走了六七十步,身侧是一条雨廊。
园门口是月洞式的。四扇大冰兰格子嵌着,上刻醒目的“一粟园”,四个妇人站在门前。
许季芳跟着走了进去,迎面就是一座高高的假山。一排栏杆围绕,上头好像有凉亭阁楼。
左手游廊是渐高渐远的,一望不到尽头。管事妇人领着他们走向右边靠山游廊,走了一会儿到了山脚,拐来拐去前方现出一个山洞。
管事妇人回头说道:“走这里近些,若走正厅又远了,要绕过四五个院子呢。二位公子是爱逛逛,还是抄近路呢?”
徐炼露出询问的神色,许季芳笑道:“走这边也好,实不相瞒,在下两条腿都疼了。”
“那好,随奴家来吧。”管事妇人一笑,于是径往山洞走去。
许季芳发觉这假山宛然真的一般,纹理壁面形象百出,却不吓人,光线也没有想象中的昏暗。
一方碑石上写着“别有天地”四字,走过弯弯曲曲的石径,两边常有透亮的石孔和灯笼壁架。
出了山洞,许季芳一看,眼前真换了一番天地,山坡接着一座九曲红栏的石桥,两岸桃树杨柳正是要茂盛的时候,半遮半掩的藏些巧夺天工的建筑。
一池的春水绿的可爱,水面上微波粼粼,人在桥上行走,那人影倒映在桥下随之晃动,清澈见底。许季芳万分羡慕之余,暗暗赞叹,走过几曲桥栏,望着两岸池畔的水榭,或临水开窗,或有粉墙遮挡,或有假山花木护卫,层檐飞栋。
一个个妙龄少女在里头时而或隐或现,春风吹来掀起浣纱飘飘,真正令人目不暇接,许季芳干脆当做逛西湖了。
九曲桥的中心是一座三层高的八角亭子,周围俱是白石栏杆环着,亭子八面开窗,窗户上一色绛纱,嵌着蓝色的玻璃,窗楹的图案雕刻得极为玲珑精致,上面一块“洗翠亭”匾额。
可惜门关着,楹联是泥金北魏的书法:渡水箫声催月上,隔湖人语采莲归。下署名“徐煜”的款。
好字,好联,好地方,许季芳暗暗点头,一进来顿感俗气全消,毫无庸俗富贵,建筑没有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而是别有趣味又不显平凡,细节处才凸显豪门世家的奢华底蕴。
转过亭子走到了岸边,道路平缓,前方有一堵青粉花墙,也开着月洞门,上面写着“绿云深处”。
管事妇人转身说道:“请二位进院子里坐坐,奴家去左右问问,省得来回跑。”
许季芳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当下随着徐炼走了进去,本以为到了终点,哪知左右两侧沿着墙还是长长的回廊,中间是水泥砌成的甬道,白色的石栏,两边多种竹子,几乎没有杂树。
因远方站着人招手,徐炼便领着他走向左侧的游廊,花墙是透空的,能看见对面藏着许多院落。走着走着,栏杆外一道潺潺作响的清泉向往流淌,都灌注到一方池子里了,迎面是一扇扇碧纱窗,窗前又有一带朱红栏阚衬着。
从窗外走过去,中间是一个落地大风窗,乃是三明两暗的格局。许季芳走进去一看,桌椅全是湘妃竹制成的,也无需什么披垫,取其自然,两侧分间的竹格子,一水各式各样的寿字。
里面是紫竹藤心的大炕,前面装着葫芦藤的落地罩,正中悬着一面大镜,镜面有“清香轩”三字。
麝脑半销金鼎火,虫声新透绿窗纱,署名则是“兰香”二字。
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端着黑漆盘走进来,轻轻放下两盏茶,微微一福,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多谢。”许季芳欣赏着屋内摆设,问道:“这里是煜二爷的住处?”
哪知徐炼茫然道:“不知,我也没想到竟修得这么大,几乎不亚于内宅正园了。”
许季芳忍不住说道:“未免修得太奢华了吧?仅仅是二公子的住所。”
“我知道了。”徐炼明白过来,解释道:“这里无疑乃老二和兰香姑娘的新房,将来分家后,稍作修改就是一座独立的宅子,这些院子房子是预留给子女的。”
许季芳叹道:“也就是堂堂财大气粗的国公家了,等闲连大臣也修不起。”
“那可不。”徐炼也叹道:“其实我三伯也很反对如此,奈何这内宅是太太的一亩三分地,趁着他不在家,一声令下就开修,甚至宫里还派人来帮忙呢,等我三伯回来,一切都修好了。哈哈!他老人家无话可说。”
许季芳羡慕不已,心说只恨这世道不许男子娶男子,不然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国公家的乘龙快婿?徐炼家虽说比不了正枝,可据闻那也是徐族屈指可数的近枝,他父亲徐溶似乎是徐三爷和郡主的心腹,说话很有分量,他家也堪称胜似王侯了。
聊了好一会儿,二人自然不敢在这里亲热,这时管事妇人打外头进来,说道:“附近几处没有,应该是在栖凤楼了。二位公子若休息好了,就随奴家来吧。”
“是。”许季芳苦笑着捶了捶大腿,站起身来。
徐蓉牢骚道:“我算是明白为何在内宅跑马了。”
妇人忙说道:“哎呦,非是奴家故意怠慢,那川马最近都不在家,被丫头们骑着去了正园。过几天,会从倭国过来数十匹倭马,性情和川马一样温驯,且矮小得多,适合女孩家乘骑。”
二人遂随着妇人一路向北,道路不时被山石挡住,走廊从山洞里穿过,能明显感觉越走地势越高。
原来这长廊是依山势而建,凿山成石阶,五步六步一级,约有二十余极,不是很高也不是很陡,马和轿子也很容易走。
右手一侧的石壁上有许多名人的字迹,大多是本朝的名家诗词或留字,竟多达数百人之多,大概是徐灏希望留给后人一笔珍贵名胜,即使房子或许会被烧毁,这石壁很可能完整保留下来,并且不为人知的,山里藏着一整套的洪熙大典以及历代帝王的起居史书等等。
这方面,徐灏采取分散各地的保存方式,把珍贵遗产一次印刻十套,分藏天下。
左手边是长长的坐栏,依山而建,随处皆可小坐,眺望远处的那些亭阁,只露些飞檐挑角,郁郁葱葱的树木无处不在。
不一时,二人走到了上面,往四周一望,这满园的建筑不止数十处,都被高低生长的花草树木所掩映遮挡,惟洗翠亭和清香轩因地势开阔能看得完整。再往远处瞅瞅,广大的正宅更别提了,那边的山比这边的山还要高,视线尽头,则是雄伟的紫禁城以及庞大的附属建筑。
山上一座种满花木的出尘院落,绣楼上似乎写着“听秋声”,一边是一座青石堆砌的月台,列着石桌石凳,对面一个秋叶门。
在上面则是一座古希腊罗马式的别墅,雪白的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像,对面的山崖上是一座传统高楼,飞出一角,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