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乱阵脚焉能不战自溃?项英不明白,王武却是清楚。
说得好听点,会稽郡这些人叫军队,实际上不过是一帮成军不到十天的黔首,指望他们奔跑数十里在某个地点汇集能办到,可是跑了数十里再形成拦截之势纯粹是想太多了。
项英将一支成军没有多少的乌合之众当成精锐之师在用,岂有不自行混乱的道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向项柱求援才是,不然在吕哲军的冲锋掩杀之下,四万部队最后还能剩下多少真的不太好说。
不止是楚军没有预料到形势会演变成这样,吕哲军其实也没有想过楚军气势汹汹堵截会演变成自乱阵脚之局。
何怿与诸多校尉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不会!他们哪能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霎时兴奋地带着部队追着楚军一阵砍杀。
墙头草性质的舒道也没想过楚军会那么不堪,在这种必胜之局下,他也没可能放过立功的机会,甚至于舒氏这种武装打起这种顺风战来表现得比南郡系的士卒更加的凶猛,慢慢的他们从跟在后面变成跑在前面,杀起楚兵来比南郡系的士卒更加的积极。
渐渐撤出丹阳城中心的项柱由于后撤的方向是东南方还不清楚项英那边的事情,他们撤到东南方向后就开始在重新整队,也派出人手前往树林砍伐树木准备起营寨。
无论是南下的泗水郡楚军还是会稽郡楚军,他们行军时只携带粮草、帐篷等物而没有携带构筑营寨必需的木材,概因这年头根本就不缺森林,军队每到一处获取木材十分方便。
东南方向与正在厮杀的西北方向被一座县城挡住,项柱不是没有听到号角声,不过以为那是城中心的吕哲军在吹响号角,并没有多想。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城中心的吕哲军,深怕那支吕哲军城己方部队撤出休整的时候辖胜势来攻。
梅鋗是很想趁楚军撤退追上去厮杀,可惜的是丹阳城内的部队死伤太过惨重,基本是防守有余出战不足的局面,对于他们来说赶紧修补防线等待接下来的苦战才是最重要的。
一阵阵的号角声从西北方向传来,苏烈当即跳了起来,哈哈大笑:“来了!”
楚军不会用号角作为传达军令的信号,且那号角声根本就是吕哲军的冲锋号角波段,他们可不会像项柱误判。
“冲锋的号角,”梅鋗心里有点担心:“那边有楚军正在拦截。”
共尉一阵沉吟:“我与烈率骑军前去接应。”
梅鋗自然是同意的,他拱手说了句“小心”,随后十分干脆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哪怕是三万援军到来,丹阳的吕哲军也就只有不到四万的兵力,而楚军的项柱还有四万,城外拦截的楚军也不知道多少,他们还是改变不了以寡击众的劣势。
骑军还保有一千七百的战力,他们虽然疲惫却也知道出去接应势在必行,稍微整队一下又驱动战马在轰隆的马蹄声中出了营寨。
躲在暗处的楚军探子看到这一动静哪有不报的道理?项柱得知城中心的吕哲军再次出动,他此时也知道了丹阳西北方向敌我两军交战了的消息。
“不是让英儿避免与吕哲的后续部队交战直接过来会合吗?怎么…”项柱哪里知道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没找到项英这支部队?他深皱眉头:“这边士兵大多跑散,能集结起来前去接应的部队只能拿出三千…”
三千人在这种大战中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项柱不清楚西北方向的情势,那边的楚军要是占据优势不会缺少这三千人,要是劣势三千人去了没有太大的用处。再则,他的麾下现在军心不稳,手中的三千人是防备梅鋗所部的重要兵力,轻易调动不得。
“来人!”项柱喊来传令兵:“持我将牌,命项英率军过来会合!”
“诺!”传令兵应命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再有那么一两个刻钟夜幕就将完全降临,在这种夕阳如血的黄昏之下,三万支援而来的吕哲军追着四散奔逃的楚军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战场上的战死者尸体是从西北一路倒毙到丹阳城边,更有不在少数的楚兵见逃不了直接跪地乞降。
一阵追逐,从西北方向而来的吕哲军一直追着楚军杀,他们已经快要完成占领丹阳西北方向城外的作战目标,其余校尉在率军继续追杀楚兵,何怿却是亲自带着人往城中赶。
何怿进入县城没多远,耳边传来了轰鸣的马蹄声,他刚要命令部队备战,苏烈那大嗓门已经在喊叫。
“是苏将军!”
“是咱们的骑兵!”
苏烈也看到了何怿的身影,他远远就在问:“何怿,战况如何?”
何怿看到的是苏烈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心里诧异苏烈怎么会这么狼狈,口中大声回答:“我军正在追杀四散奔逃的楚兵!”
“哈哈哈!”苏烈笑得豪迈:“好样的!”
苏烈是该开心,委派何怿领军能击败楚军,说明他没有看错人。先前梅鋗和共尉没有明说,可是苏烈哪能看不出两人是什么意思,以至于让他心里觉得有点虚虚的,也异常没有面子。现在何怿碰上楚军,而且还战而胜之,他觉得非常有面子。
一旁的共尉也多看了何怿几眼,何怿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相貌没什么英武的雄姿,有那么点大众脸。现在,共尉将这张大众脸记在心中,一切只因何怿能战而胜之。
“烈,你与何军侯回梅鋗那里。我率骑军赶去后方。”共尉说的后方是衡山郡那支军队,不是已经到了丹阳城下的三万部队。
衡山郡本为共尉本部,共尉又是南下援军的主将,虽说后面苏烈成了主将,可是苏烈依然觉得共尉前去掌军才是最合适的,因此答:“派遣军的主将是你,本该由你掌军!”
他们这支部队有一个很符合这个时代的称呼,那就是“派遣军”,全称是“衡山部与九江部联合向会章郡派遣军”。当然,吕哲不喜欢派遣军这个字眼,因此给这支军队制订的临时番号是“两郡联合军”。
西北而来的吕哲军与项英四万楚军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该追上杀的俘虏的全部逮到,追不上的再怎么追都追不上,他们现下最该做的是与丹阳守军取得联系,不能像平时那样无休止的追杀。
共尉带着骑军出现后,校尉亥等人很快看见旗号,舒道自然也来迎。
“苏烈、何怿等在梅鋗那里。你们且整队赶往城中会合!”共尉还是这支部队的主将,自然有权利命令他们。
舒道迎上去:“共统领,”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楚军被我等一阵追杀,四万楚军溃散而逃。”
“嗯?”共尉听上去这一战打赢好像全是舒道的功劳,他不了解舒道其人,再则是不清楚战事经过,只有含笑说:“舒族长辛苦,尉自会向主上报功。”
舒道要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这场战事根本就是楚军不战自溃,哪有谁的功劳最重的说法?校尉亥等人心下不喜却没有说话,虽然舒道的语言很狂妄,不过刚才在追杀舒道麾下的兵卒追得最凶,确实是砍了不少首级和俘虏了很多楚兵。
共尉环顾一下正在汇集而来的本方士兵,士兵们腰间大多悬挂首级,押解而来的战俘数量也是一队一队,看来这一仗确实打得不错。
四万楚军当场被杀死四千多人,被俘的楚兵也有两万的样子,逃出去的楚兵大多跑没了影子,只有三千余人还在项英身边。可以说,项柱的这支后续部队还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就从作战序列中抹去了。
战局还没有经过汇报总结,他们自然是不清楚四万楚军被抹掉意味着什么,共尉的心态还是战局对己方不利的阶段,梅鋗、苏烈等等也还不知道战局已经再起变化,而另外一边的项柱看到项英只带了三千余人狼狈地过来,刹那间一口血就喷了出去。
现在的项英似乎还没有从惨败中回过神来,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看到父亲喷血,愣了一下才苍白着脸跪下,颤抖着说:“孩儿辜负父亲了!”
项柱没有擦拭嘴角的血迹,他脸色灰败的问了一下战事经过,听完长叹一声:“现在成了我军兵力处于劣势。”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十二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那些逃散的士兵不算在内,项柱父子手里能用的兵力竟然只剩下不到两万,这实在是令人意料不到。
“再战已经没有意义了。”项柱太清楚想要把逃散的士兵重新回拢起来有多困难了,他再次呕了一口血,神色凄凉:“连夜撤兵吧。”
到了这份上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只有趁吕哲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撤退,不然连最后的两万人都保不住,他们也有可能身陷在丹阳。
家族势力有一个特征,家族子弟战败了责任都会推卸给非家族子弟的那些人,因此王武与贲赫肯定是要倒霉,项柱找了半天却是没有找到两人。
另一边的吕哲军将校们还没有意识到胜势重新回到自己这边,他们构筑防线的构筑防线,该去联络的去联络,只是命人盯住项柱所在地楚军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