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本就不是演义戏曲,哪来的那么计谋百出用以承托某个角色的智慧近乎如妖,有的不过是战前的物资准备和人员调度,再依靠参战将士的汗水和鲜血,用着自己人或是敌人的尸体来铺垫,铺成一条通往胜利或是失败的道路。
针对战事的布置并不是越杂显得越厉害,更是不能做什么环环相扣那样的蠢事。越是复杂的布置出错率就会越高,环环相扣要是其中一环崩坏还玩什么?
个人的力量在一场浩大的战争中有限,毕竟军队不是一个人的四肢身躯,从来都没有如臂而使那么一套,手脚尚且会有跟不上反应的时候,数千、数万、数十万完全按照一个人的意愿去进行想要的动作,当是在弄用鼠标和键盘就能玩的即时战略游戏呢?
作为一名统率大军的主帅,蒙恬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仅是依靠几个计谋就能获取战争的胜利,计谋是建立在合适的时机和实力的可允许对比上。很多时候计谋是能够做到力挽狂澜的地步,但是,那在无数次到令人怎么数也数不清的军事历史中,一个计谋扭转战局的次数出现多少次?也只有少到了可怜的地步,偶尔成功那么一次才会值得大书特书,那些失败了的全部都被遗忘了!
战争打的是什么?有的只是尽可能地了解作战场地的山川地貌,对所属部队人员配置、装备配置、人员调度、物资储备。后勤可持续等等方面掌握的更多,然后再派出足够的斥候尽可能探清楚敌军的动向,集合起有参谋才智的人员制定几个以上的作战计划,容纳下因为实际需要的可选择性。
每场战役的作战计划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己方有利的前提下进攻姿态,这种进攻姿态又分为缓和急,缓一般是作为守势,急是划定为主要进攻方向的那一部分,局部守势和局部进攻就是每一场战争的常态;另一种是面对己方不利情况下的部署,战局对己方不利的条件下应该是怎么样的守势,退兵路线应该又是从哪,甚至是哪些部队需要壮士断腕都要事先考虑清楚。
大的两个方向确定下来,对己方有利的战局又会有几个细节,对己方不利的情况下也会有不少细节,蒙恬现在执行的作战计划是基于从双方兵力、物资、后勤判定上,对己方有利的那一套作战部署。
“第二十一混编军团目前是在这个位置,”张良用手里的教鞭点着沙盘上的一处,那里左侧是山地类型,正前方、右侧方为平地,后侧为盆地,看那些用小树杈代表的树林似乎也不算少:“兵力向前、右侧成扇形组织防御工事,所属粮秣和预备补充的器械放置于山脚,”又点了点旁边的一处水源标注地:“他们取水需要行走五里,目前这是最大的破绽,胡人会专门针对取水路线。”
没有任何军事目标不存在破绽,第二十一混编军团的破绽不止是在水源上,后方的盆地其实也是一个不利地形,一旦正面战场崩溃,溃散了的徒步士兵进入盆地地形,胡人追击之下那里显然会成为一个天然的屠宰场。
“唔。”蒙恬似乎没有看见那一条战线的不利地形,或许也是对第二十一混编军团有信心也说不定,他最多就是问一句:“事先的水源储备量?”
作为长史的张良,他的主要责任就是为征西军团拾遗补漏,也是了解各种数据等待蒙恬提问,立刻就说:“没有发生意外,能够维持半个月。”
根据斥候探查,目前位处第二十一混编军团对面的是大概七万左右的胡人骑兵,这一部分的胡骑并不是头曼麾下的心腹部队,斥候一再冒险抵近观察,得出的结论是这一部分的胡人来源有点杂,能够看到来自高原的高地羌和青塘那边的平地羌,已知西域的渠勒、若羌、戎卢,只有大概二万左右是匈奴外部。
所谓的匈奴外部是目前的区域性和亲善性的产物,像是休屠、浑邪、白羊等等西北边草原的部落就是属于匈奴编外部众,匈奴一度占据河套之后更是收拢了不少部落,基本都是属于长期配合匈奴人的部落。
“显然,头曼也认为那边并不是太重要,那支为数七万的胡骑抵达之后并没有发动进攻,甚至是没有派出士兵进行试探,仅于目前为止依然是保持平静的对峙。”张良说完就静静地站立着,等待蒙恬将情报消化,他也是在等候蒙恬有没有新的指令下达。
“我们将第二十一混编军团安排在那里是防止敌军迂回穿插,保证我们主力部位的侧翼,头曼调遣那样一支部队上去也是采取相同的考虑。”蒙恬的思路很清晰:“一旦我们正面战场受挫,二十一混编军团才需要发力。在此之前,敌不动我不动。”
了解完第二十一混编军团那边的基础慨况,蒙恬示意张良转往其它军团。
“第二十二混编军团和第五骑兵军团是最靠近前沿的部队。”张良将教鞭从左向右在沙盘的半空上拉拖着:“这片战场的宽度超过七十里,第五骑兵军团是游动方式距离头曼本部二十里的方式,二十二混编军团在骑兵军团后方一直保持三十里以上的间隔。”
蒙恬目光在沙盘上代表的平原上停顿了,那里纵和宽都非常广阔,是一个十分适合用来骑兵对决的战场。
“进入作战计划启动的第一阶段,第五骑兵军团已经与敌军大大小小交战五十三次,”张良也没有看什么字面的报告,显然是将战损比事先背了起来:“目前我们阵亡三百零七人,轻重伤三千六百一十,其中不能再行参战的伤员七百四十六人。”
差不多一校骑兵损伤过半,直接从作战序列中划去的骑兵更是多达一千零五十三人,等于是一个曲再加上一个队的骑兵从作战序列消失了。而这不过是战事启动之后的第六天,算的也只是第五骑兵军团序列。
“我们与之交战的只有第五骑兵军团,卫中郎将上报的数据,能够点算的敌军首级一千八百二十四,猜测敌军伤亡的总体不会低于八千。”张良说到这顿了顿,看一眼沉思状的蒙恬才继续说:“卫翰再次向将军确定,是不是依然保持目前的战争态势?”
蒙恬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在他的计划中,第五骑兵军团需要做的就是试探头曼所部的实力,检验胡骑经过整顿后战力上有没有得到提升,用强度比较低的力度慢慢将头曼所部从黄河源头附近那里相对复杂的地形中牵扯出来。
卫翰所率的骑兵军团还能斩获敌军的首级,从另一项事情上证明获得对战的优势比较大,毕竟骑兵想要斩获首级只能是歼灭或者击溃性质,不像是步兵稍微弯腰就能办到,那么对于蒙恬的理解来说,头曼要么就是没有派出自己的精锐,要么就是兵力的调配上出现了问题。
“我们在做的事情并不复杂,第五骑兵军团诱使头曼率军离开地势复杂的地形可以视为一项尝试,尝试不成就是针对从沃野方向向西域迂回的第一骑兵军团进行配合。”蒙恬笑着说:“这还是长史的建议。”
确实是出自张良的意见,不过一切都是建立在配合整体战局部署的前提下,可以说是一种迷惑性,也能说是不伤大雅的一次试探尝试。
现在看来嘛,头曼似乎不怎么乐意离开黄河源头附近,胡人所持的该是一种以逸待劳的心态,亦是想要进一步让汉军这边的补给线随着大军的向前推进被延伸得更长?
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作战的套路几乎就是不变的,胡人总是喜欢用高机动性的游动力拖着缺乏骑兵的农耕民族跑,战线拉得越长农耕民族的军队就越加轻易被拖垮,那是取决于某一方缺乏骑兵,也是双方在粮食的选择上存在区别。
不说头曼有没有广大辽阔的纵深来拖长汉军的后勤线了,目前的时代也不是马场全失的那些先天性不足的皇朝,那么头曼不是被什么事情拖住就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将军,迟恐生变,但是…也怕头曼闻风而动啊。”张良身上看不到属于绝世谋士该有的镇定,相反因为局势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变得不止是举棋不定,甚至有点进退失据的样子。
蒙恬可不是穿越者,没有来自两千多年后对一些名人的期待,他压根就不知道张良本来应该成为一个绝顶的谋士。然而,恰恰是因为他不知道,原先也没有对张良的计策带有什么希望,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让张良进行一次无伤大雅的尝试罢了。
黄河源头那边地势复杂对于头曼来说有利有弊,复杂的水系再加上繁多的湿地,汉军进攻上面会有相当多的麻烦,但是对于胡人来说也难以发挥出骑兵上的优势。
汉军北上之后,各条战线上的骑兵发挥都能够算得上不俗,屡次与胡人的交战极少吃亏,相反更多的是在骑战上取胜,蒙恬现在思考的是,头曼是怕了与汉军的骑兵对抗才停在原地,昂或是头曼有其它什么想法。
“三天,命卫翰保持目前作战姿态三天,三天之后头曼若是继续不动,我们就缓慢压上。”蒙恬不会将头曼视为傻瓜:“总共七天是极限,再拖下去有暴露第一骑兵军团进行迂回的风险。”
张良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完全赞同蒙恬的谨慎。
不是说第一骑兵军团的迂回机动被探查,蒙恬所指的是头曼自己的行动异于汉军该有的姿态,必然是会让头曼产生某些怀疑,若是因为这样让第一骑兵军团有提前曝露的风险,怎么看都是失过于得了。
蒙恬没有向张良说出自己的心声,实际上他也认识到自己对战局的错误,这个错误是从接手征西军团就存在的。那项错误就在于蒙恬没有认识到一点,那就是与汉军的作战风格有关。
汉军的作战风格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就复杂。
复杂就在于战前对各项准备工作的重视,包括不限制于物资准备、兵力调度、战场侦察等等战前工作。
简单是什么?就是在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大战之后统率大军的主将只不过是不断不断面临选择题,那个选择题里面只有简单的“战”或“不战”,战则以堂堂皇皇之势,退则就毫不拖泥带水。
蒙恬为什么会意识到这一点?其实是出于已经出战之后的第五骑兵军团的各种回馈,很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回馈,第一骑兵军团不适应蒙恬的指挥方式,头曼那边估计也被搞懵了。
头曼确确实实是有些茫然,他得到汉军开进的消息时,其实已经做好了打一场大型战役的心理准备,必要的兵力调动也开始有所动作。
汉军有一个混编军团在侧翼驻防设立防线?头曼倒是能够理解那是为什么,无非就是巩固侧翼。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认为那边短时间内不是什么必争之地,派去了近期收拢来的一些杂胡又配置两万休屠部和白羊部那边的骑兵。
汉军的一个骑兵军团和混编军团正在向正面战场抵近?头曼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调兵遣将,集中了十三万人迎了上去,可是这一次汉军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汉军的那支混编军团立刻就是扭着屁股后撤,留下的那支汉军的骑兵军团也不像以前那样直接扑杀上来。
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在告诉头曼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左思右想,自己想不到就招集众首领合计,得出的答案是汉军那边肯定有什么阴谋,至于是什么阴谋暂时没有想到。
还是一个家伙稍微提醒了那么一下,说是那边的主将换人了,新换上的是来自原本秦军那边的蒙恬,这一下头曼总算是有点恍然了,不过恍然之后也出现毛病了,他们与汉军纠缠了将近两年,不但是汉军适应了他们的打法,他们也适应了汉军的打法,一时间打法改变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得搞笑一些,就是互相打那么久都有一个惯性了,行动上的反应也就迟缓了下来。出现这种现状并不是搞笑,正统的战争史上敌我双方突然更换战法,导致正常战争停滞缓顿下来的事情真的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