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脸上一热,知道他是在讽刺上次明明在扬州约定好了,结果万俟卨一来全都变卦了,为了这件事,他在家中将万俟卨十八代祖宗通通问候一遍。
“公子恐怕是在担心万俟卨吧,”韩侂胄解释道,“不错,上次的确是万俟卨从中作梗,可如今他已犹如冢中枯骨,再也不可能翻得起大浪了,公子大可放心。”
“冢中枯骨?”宋青书轻笑一声,“此话怎讲?”
韩侂胄也笑了起来:“万俟卨之前挟江淮之地将朝廷与他绑在同一艘战船上,不过如今李可秀被公子所擒,江南绿营灰飞烟灭,万俟卨再也没了依仗,朝廷中弹劾他的不在少数,如今形势已是摇摇欲坠。若非皇上念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恐怕早已下旨罢了他的相位了。”
“多年苦劳?”宋青书冷声道,“万俟卨坏事做尽,能有个什么苦劳?难道陷害岳飞也是他的苦劳么!”他素来敬仰岳飞,越说越是义愤填膺。
韩侂胄尴尬地笑了两声,却并没有附和,岳飞一案是南宋最大的冤案,也可以说是朝廷最大的雷区,虽然明知道岳飞当年是冤枉的,但如今没人敢提翻案的事情,毕竟当年那件事可是皇帝亲自拍板的,若是替岳飞翻案,不是公然扇皇帝耳光么?
宋青书是外人,自然可以说这些话,韩侂胄身在朝局,再加上多年宦海沉浮,他早已学得老成持重,明哲保身,当然不会搀和进来。
不过宋青书表现出来的激愤却让他欣赏不已,要知道他也一直不耻秦桧、万俟卨所作所为,再加上一心北伐中原,洗刷靖康之耻,自然将岳飞当做知己。
“就算没了万俟卨,你们朝廷似乎还有个重量级人物。”宋青书忽然说道。
“公子是指贾似道么?”韩侂胄忽然表情极为古怪,“这段时间他恐怕没心思管这些,前不久他儿子犯了一件大错事……”
那件事涉及到宫闱,宋青书毕竟是外人,韩侂胄有意避讳,可他又哪里知道从头到尾宋青书就是亲自参与者。
“……皇上龙颜大怒,贾妃被打入了冷宫,贾似道也被降了职,他的势力削弱到了极点,”韩侂胄一脸幸灾乐祸,尽量控制自己方才没有笑出声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儿子的命保住,送到蒙古做人质来个将功赎罪,谁知道后来蒙古使团无缘无故失踪了,他的儿子也下落不明,贾似道如今所有精力都在查这件事上面。”
宋青书心中一惊,心想以贾似道不禁丢了儿子,还损失了那么多侠客岛的顶尖高手,不急得跳脚才怪,以他在朝廷的权势再加上侠客岛的情报网,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查到自己身上。
心中有这般顾虑,宋青书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知道查到什么没有?”
韩侂胄也是紧皱眉头:“这件事极为诡异,要知道蒙古使团各个都是精锐骑手,随行的还有很多顶尖高手,这样一股强大的队伍,也不知何方神圣才能让他们凭空消失。不过在现场查到了禁军的存在,应该有人动用了军队,据我推测幕后黑手恐怕就是万俟卨。”
宋青书暗暗寻思,万俟卨当初胆大包天派出了五百精锐骑兵,倒是个背黑锅的好对象,只可惜虽然能骗过其他人,恐怕骗不过贾似道。那十八个侠客岛顶尖高手,个个一身宗师级修为,就算面对五百精锐骑兵,也不可能全军覆没,一个都逃不了。
韩侂胄笑道:“这样公子放心了吧?”
“希望一切顺利。”宋青书点了点头。
接下来双方继续磋商,最后初步达成了按照之前扬州的约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宋青书有更足的底气争取更多的利益,韩侂胄虽然为难,但也没有拒绝。
最后韩侂胄说道:“明日一早公子就随我启程回临安,到时候我会安排皇上接见公子,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对入宫觐见,宋青书倒没有意义,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以他如今的功夫,哪怕是在皇宫之中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又留得住他?
“公子这番入宫,得有个名头才行,若是什么也没有的话,大家只会当公子是来求和的,到时候那些官员肯定会得寸进尺,开出的苛刻条件多半会激怒公子。”韩侂胄耐心解释道,他倒不觉得这是通敌卖国,毕竟在他看来,南宋与金蛇营之间本来就无仇怨,而且大家同为汉人,某种程度上还能利用金蛇营的力量。
在韩侂胄乃至所有南宋百姓心中,头号敌人非金国莫属,前不久刚好得到消息,金国内乱,正是北伐中原,一雪靖康之耻的大好时机,此前因为万俟卨与李可秀的缘故,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担心若是与金蛇营和谈浪费太多时间,若是等金国彻底从内乱中缓了过来,那可真是错失千载难逢的时机。比起到时候损兵折将以及耗费的钱粮来说,向金蛇营做出的这点让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敢叫韩相得知,在下此番南下并非求和,而是求亲而来。”宋青书胸有成竹地说道。对这个问题金蛇营内部也讨论了很久,最后还是赵敏出了个主意,改求和为求亲,瞬间解决了这个难题。
“求亲?”韩侂胄先是一惊,继而拍手称赞,“真是妙啊,上次公子在金国将众位公主从浣衣院解救出来,有这一层恩情在,朝廷想不让步都难,其他那些大臣也无话可说。”
接下来双方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最后约定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接着陆宰安排府上准备了一顿盛宴给韩侂胄接风洗尘,同时欢迎宋青书大驾光临,因为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每个人都有收获,席间气氛非常热烈,倒也称得上宾主尽欢。
曲终人散过后,宋青书一身酒气地被丫鬟扶回了自己别院,尽管丫鬟长得听娇俏的,但宋青书见惯绝色,岂会对她们动心。
待丫鬟离开之后,之前一直装醉的宋青书瞬间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尽是清明之色。
“哎,今晚到底要不要去程瑶迦那里去呢?”宋青书犹豫起来,不去么又有些孤枕难眠;去么,人家陆冠英刚回来,自己总得顾忌一下他的感受,毕竟他可不想在对方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正纠结中,宋青书忽然心中一动,走出门口静静望着院子外面:“阁下既然来了,又不出来相见呢?”
“宋公子果然好修为,我只不过心跳加快了一下,就被你发现了。”一个人影从院子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月光照耀下,一席青衫,剑眉薄唇,脸上尽是不羁之色。
宋青书面露异色,拱手道:“原来是令狐兄,好久不见。”
眼前这人自然就是令狐冲了,他被韩侂胄赏识推荐入宫成为了最神秘最荣耀的带御器械之一,不过皇帝念在韩侂胄劳苦功高,特意指派他保护韩侂胄以示圣眷。
这次韩侂胄离开临安城,令狐冲便一直在暗中保护,日间并没有现身,是以一开始宋青书并不知道。
“离上次扬州一别,也没有多久。”令狐冲冷冷说道。
宋青书知道他对自己抢走了任盈盈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对他语气中的冷意也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说起来还要谢谢令狐兄上次出手相助之恩。”
令狐冲哼了一声:“那个时候我没有救你的意思,只当你中了金波旬花死定了,若是知道你后来会逃出生天,我绝不会那样做,所以你也不必谢我。”
宋青书苦笑道:“令狐兄果然光明磊落,宋某佩服不已。不过上次不是和令狐兄说清楚了么,你这么仇视我并没有什么道理啊,还不如用心去追求你的小师妹。”
令狐冲沉着脸看着他,并不答话。
宋青书耸耸肩,也不以为意,继续和他套近乎:“令狐兄有没有按我上次说的那样去行动,如今和岳姑娘进展如何了?”
令狐冲继续沉默,良久过后方才说道:“受人之命忠人之事,我没空去找小师妹。”
宋青书差点没被噎死,郁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本就落于人后了,还不抓紧时间提高岳姑娘的好感度,到时候人家真成他人妇了。”
锵~
一声龙吟,令狐冲长剑出鞘,剑尖静静地指着他:“我令狐冲光明磊落,不屑于用那些手段去骗小师妹。”
宋青书脸色古怪:“一腔真心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又岂能叫骗呢?”
“不必再说,”令狐冲喝道,“这次你没中毒,我可以正大光明来找你报仇了,出剑吧!”
宋青书叹了一口气:“还是为了盈盈么?”
令狐冲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宋青书摇了摇头,“我要是你的话,绝对会在上次扬州的时候下手,不然也会找个机会偷偷暗杀,岂会像你这般正大光明找上门来?”
令狐冲冷冷说道:“我若是那样做,岂不是和你同流合污了?出手吧,大话可别说得太早了。”
听到他语气中的自信,宋青书咦了一声,认真打量了他几眼,不由奇道:“与之前相比,你的功力的确进步不小,难道最近有了什么奇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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