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长治往沈家送的一箱箱礼物,沈宁看也不看,直接吩咐秋歌将它们捐了出去,还吩咐以后凡是来自五皇子府的礼物,都不用跟她说了,几个丫鬟们自行处置就是。
自上一次宫中见面之后,上官长治就像疯了一样,竟然每一日都送来礼物,就连沈华善多次暗示阻止也没有用,他还笑着对沈华善说:“沈侍郎无须在意,这是我对令孙女的一片心意。”,全当看不明白沈家的拒绝。
意在造成生米熟饭之势。
沈宁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宫去了,她推了几次荣平县主的邀约,一是为了不想再遇到上官长治,更重要的是,她的二哥沈余宏从岭南游学回来了,带回来了许多新的玩意儿和消息,沈宁正和她二哥联系感情呢,哪有空理会上官长治的事情?
“余益的消息传回来了,西燕那边的局面已经打开了,这是一年多他们取得的进展。”沈余宏这大半年是去了西宁道,在那里,他和沈余益有多次的信息往来,知道了西燕的据点在逐步扩大了,沈余益也传回来了许多关于西燕的信息。沈余宏还打算明年让沈余益回来一趟,不然王姨娘那里不好交代啊。
这样的消息真是好消息,沈华善等人都十分高兴,沈则远源源不断往西燕投入钱财,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回报了。
虽然现在他们传回来的信息只是鸡肋,但是沈家所有人都相信,西燕的据点必然有大用的一天。
沈宁也将京兆的发生的事情告诉沈余宏了,说得最详细的,当然是弩坊署走私的事情,沈余宏直呼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事情真是可惜。
“怎还似个小孩子一样,没个定性。成家的姑娘九月已经及笄了。请期的事情要进行了。抓紧时间将你们的婚事给办了。”沈则敬看着沈余宏咋咋呼的样子,扔下了一个红色炸弹,一下子就堵住了沈余宏的嘴。
沈华善想起孙伯扬私底下和他说的消息。也觉得和成家的婚事要抓紧了,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办了。干脆过两天就请人来定下婚期好了,时迟了恐生变故。
没两日,沈余宏身上的风霜之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和成燕燕成亲的日期就定下来了。
沈华善打出人情牌,请了司天监君复乐卜出了明年正月初八的吉日,也就是说还有月余,沈余宏就要迎娶成燕燕了。
沈华善本来还想将日子再提前一点。可是君复乐说,这是根据沈、成两家人的时辰八字卜出的吉日,是不能更改的,沈华善打算说出口的理由又按了下去。
就在沈家在忙碌地准备沈余宏成亲事项的时候。太子病重的消息传了开来,一时间,京兆各官心思浮动。
原来早在入秋之时,太子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只是他一直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乃是常事了,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尚药局的太医们面有忧色,因为太子的身体不仅仅是不太好,反而似是强弩之末了。他们对太子的病情心中有数,却不敢声张。――太子是储君。他的身体情况关系着国祚,乃是国之机密。
直到早几日太子咳嗽着吐了几口血,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尚药局奉御孙伯扬在为太子把脉之后,脸色惊变,连夜求见长泰帝,奏明了太子的病情。
因此,太子病重的消息才传了出来。在长泰帝一连几日都无心上朝之后,太子病重的消息更是掩都掩不住了,少府监的官员甚至偷偷查看了为太子准备的万年吉祥木,暗暗作好了准备。
沈俞氏听说了太子病重之后,心里就开始着急,接连几日,她都向沈则敬打听太子的病情,还不住地祈祷太子福寿安康。
其实她的心思很简单:太子病得这样严重,万一要是熬不住,年前就薨了,必定会影响京兆婚嫁之事,那么宏儿的婚事怎么办?早知如此,趁早将婚事办了就好了,沈俞氏有些后悔这么迟才和成家定下婚期了。
和沈俞氏有着同样心思的人家可不少。短短十来日,沈家就喝了好几场喜酒,都是嫁娶之喜。原本还有好些婚事是要明年初春才问期的,男女两家都迅速商定婚期,赶在过年之前,择吉日将喜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因为有着大大小小的喜事,加上快要过年了,京兆的氛围是热烈喜庆的,和太子病重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对比。
沈俞氏的着急也传到了沈宁的耳朵里,母亲担忧二哥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可是沈宁也知道母亲的担忧是不必的,太子还能熬两个多月呢。
沈宁找了机会劝解沈俞氏,她搬出了沈华善和司天监,道司天监李大人夜观星象,并没有看见什么凶像,想必太子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经她这么一说,沈俞氏也反应过来了,担心那么多也没有用的,听天命罢了,随即也不再想太子病重的事情,专心筹备沈余宏的婚事。
听到太子病重的消息,诸皇子的心都是欢喜的,太子占着储君的位置,多年来也没有任何作为,现在他终于要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了。太子一薨,储君空虚,剩下的诸皇子都非嫡非长,谁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诸皇子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也作好了争夺的准备,现在,就等太子薨了!――暴风雨将来之前的宁静,不少人都对这点有所觉。
“孙伯扬真不地道,只说太子病重,究竟是怎么病重法,却不肯透漏半句。这小子!”叶正纯一脸忿忿的样子,向沈华善“控诉”孙伯扬的行为,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太子早薨了也是好的,储君体弱,谈什么国祚绵长?
“太子一薨,夺嫡之事就要摆上台面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腥风血雨。”沈华善的心情有些矛盾,他并不希望太子早薨,因为现在十二皇子年纪还不大,若是太子薨了,对十二皇子、对沈家来说好处不大;可是天命有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做好应对的准备。
太子病重,长泰帝也无心去其余各宫了,一连几晚,都留宿坤宁宫,陪伴皇后蒋氏。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帝后两人四目相对,心情都十分悲痛。刚刚孙伯扬来报,道太子虽然不再咳血了,但因多年体弱,身体已经内空,只能采用温和保守疗法,恐怕最多也只能支持一两个月了,让帝后两人心有准备。
听了孙伯扬的话,蒋皇后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这段日子她的眼泪就没有干过,她宁愿病重的是她啊。
长泰帝悲痛之余则是大怒,喝令尚药局诸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太子性命,还要问罪孙伯扬等太医,幸好皇后在一旁劝阻,长泰帝也想起还得靠孙伯扬等人为太子治病,孙伯扬等人才能安然退下。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叫我父皇的情景,那时候朕登基还没有几年,没想到现在…”长泰帝想起太子小时候的事情,语气也有些哽咽。
上官如初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孩子,意义自然非一般,他对这个孩子的疼爱和期待,在所有人之上。
当初皇后有身孕之时,他是无比欢喜的,上官如初第一次叫他“父皇”,他也是无比激动的,他甚至想过等上官如初成年之后,就将整个江山交给他,让他延绵大永国祚昌隆。
可是后来…后来上官如初的身体就弱了,根本不能担当起储君的重任。尽管如此,长泰帝也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反而一直对他恩宠有加。可以说,长泰帝是无比珍视这一份父子之情的。
现今,上官如初病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长泰帝情可以堪!
皇后听了长泰帝的话,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觉得心如刀绞又生不如死,恨不得以身替代上官如初,最后她忍不住失声哀嚎:“老天爷,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只求让我的孩儿健健康康…老天爷,求求你…”这个时候,她不是母仪天下的国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她只是一个快要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
长泰帝看到皇后如此失态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酸,帝后两人相拥落泪,担忧着共同的儿子。这份哀戚,如乌云,笼罩了整个皇城,唯一不受影响的,反而是东宫了。
东宫内,太医进进出出,把脉的、吩咐拿药材的、煎药的,宫女内侍也都在候着听吩咐,人声断断续续,倒显得东宫热闹非常。
上官如初已经病得起不了身,太子妃吴氏也在病床前候着,她看着一脸死气的上官如初,心里嗤笑了几声,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和快意。
自太子病重之后,就没有力气和心思折腾那些宫女和内侍了,东宫诸人都暗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太子病重了实在是他们的福音,甚至有不少人暗自祈祷太子一直这样病重下去。
因而太子病重之后,东宫氛围不是哀戚的,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欢喜。人心所向,唯道与义,这话,或可用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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