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大宅内,李次山正在低声和李惠山说着话。谈论的,正是胡氏安和堂高价收购三七的事情。
“胡氏安和堂已经出到每斤一百二十两的高价了,却只收到寥寥无几的三七。听说胡不涂已经急疯了。我想…我想用家中大药师研制的那些东西了…”李次山说出了他的打算。
胡氏安和堂欲在昆州收购五千斤三七,以每斤一百二十两来计,这笔钱就很大了,再加上其余天麻、龙胆草和何首乌这样的药材,胡氏安和堂打算在昆州撒下百余万钱财。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李次山打算铤而走险,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胡氏安和堂那一笔钱。
如果是以往出现这样的事情,李次山第一个去找的,肯定是打理那门生意的李绵山。出了征收三七的事情后,李次山对李绵山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拒和疏远。
现在,他只想到了一直帮助他的李惠山,便来问问他的意见。
“胡氏安和堂在江南声誉甚隆,又是吴越沈氏的姻亲。若真是有心收购,这笔钱财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家中的大药师那里,还要问问父亲的意见才是…”李惠山沉吟半响,这样说道。
他对那笔钱财也很心动,胡氏安和堂的根基在江南,在西宁道影响不大,若是能够利用家中大药师的东西,赚胡氏安和堂一笔,也算是美事。
只不过,安和堂背后,有吴越沈氏撑腰,以沈华善如今协助监国的态势,若是出了事,恐难以收拾。他觉得李家在这个事情上万万不能出面。
如果李家不出面,那么大一笔金额,应该由谁出面,才能吞得下呢?就算借着别人抛出这批三七,胡氏安和堂又不是傻的。不会无缘无故相信一个普通的药贩的。
“这事…有些麻烦,先搁着吧。我再想以想,想个万全之策。父亲那里,我会和他提一提的。”最后李惠山说道。
又是三七,又涉及这么大的金额,他一时也下不了主意。
李次山知道李惠山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这个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想做这个事情,还是要得到老爷子首肯才是。
如果用大药师手中的东西,去得到胡氏安和堂的那一笔金额,这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了。这样的景象。想一想都让人心血沸腾。
可惜。现在李次山只能等待了。不知道老爷子那里会有什么想法。
到了晚上,李惠山去如常去给李老爷子请安,正想着找个什么样的时机向李老爷子转述李次山的想法,就听见李老爷子在说话了:“今天。次山去找你了?为的是什么?”
没想到老爷子也知道次山来找过自己。随即李惠山便将李次山的想法对李老爷子说了。说完之后,李惠山便有些忐忑,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说。
“次山有这个补救的心思,尚算不错。我看家中大药师的东西,也可以试试水了,就拿这个三七来试一试吧,不用李家出面,也就能在吴越沈家那里圆过去了…”李惠山听到李老爷子这样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父亲在说什么?父亲不是一向认为谨慎为上的吗?怎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他不知道。早在他来想李老爷子请安之前,就已经有人将昆州胡氏安和堂的动态汇报给李老爷子知道了。其中重点提及的,就是杨老爷子已经去了金碧大街接触胡不涂了。
从两个人交谈的情况来看,杨老爷子手中还有不少三七,杨家正是想从胡不涂手上赚得这笔银子!
李老爷子知道。像杨家这样的大药商,虽然早前已经抛出了三千两,但手中必定有三七存货,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了。难道杨从东手头上还有那么多三七,能把胡不涂那一大笔银子全都赚了去?
听了属下的汇报,李老爷子心中作着种种判断。他和杨老爷子相争了几十年,无论个人心性、家族威望,都不会相差太远。只是早些年李家时来运到,自己总是能压住杨从东,两年前西燕戒严,自己抛售手中的药材等存货,更是令得杨家元气大伤。
可惜,早前的三七之药,竟被杨家觑了空子,稳赚了二十多万,而李家则是损失了几十万,这个结果,已经让李老爷子饮恨不已了。若是再让杨从东赚了胡不涂这百余万钱银,说不定杨家就有了生机,那还得了!这是李老爷子心中所考虑的事情。
为了不让杨家出头,为了这百余万钱银,说什么,李老爷子也要抢在杨从东之前,要和胡不涂做成这笔三七的生意!
原本,李老爷子还想着询问李绵山的意见的,但是他那门生意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涉及到各方势力的分成,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议事厅了。再加上李绵山在上一次三七之药上的判断失误,李老爷子还是认为,这事自己拿主意为上。
听了李老爷子的话语,李惠山喜形于色,忙不迭找来了李次山,让他做好相关准备。根据李老爷子的安排,李家这边已经着手派姻亲药商去接触胡不涂了。
胡氏安和堂分号内,胡不涂拈着白胡子,目露惊喜,忍不住再三问着坐在对方的大药商:“此话当真?贵商号果真有五千斤三七出售?”
待见到那药商肯定地点点头,胡不涂这才扬起了笑容,随即又疑惑地说道:“才来到昆州已经好多天了,只有早两日杨家手中还有些三七存货,听说昆州的三七早就被朝廷征收去了,这该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老先生你就有所不知道了。就算朝廷征收了上万斤三七,可是这昆州之地,谁家药号没能有几百斤存货?我们只是不舍得将这些三七抛出来罢了。老先生请放心。我们的三七,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七年三七!”对面的药商拍着胸脯说道,诚意拳拳。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家宝号毕竟是太小了。我胡氏安和堂拿出的,可是百万之数!风险太大了,不行…不行,我看还是要和杨老爷子谈谈才是…”良久,胡不涂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个药商的建议。
胡不涂会拒绝,这也是药商的意料之内的。毕竟百万之数,太大了,如果胡不涂想都没有想的话就答应了,这里面还怕有什么问题。如今他这样的反应,正是符合老爷子的判断啊。
药商这样想着,按照李老爷子的吩咐,在胡不涂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听得胡不涂眉开眼笑。
“原来贵商号的东家正是药市行会和李家啊。如此,就好办了。只要药市行会和李家给贵商号做个担保。我们这笔交易就可以做了。这白万钱财我可以立刻取出来!说起来。我也想返回江南了…”胡不涂快人快语地说道,笑得极为热情。
那药商也笑了起来,老爷子说得没有错,胡不涂必定会答应的。
随后。这药商和胡不涂多次见面,双方在交易细节上达成了一致。最后,胡不涂和客商签订了交易协议。协议上注明:胡氏安和堂用百万之资,收购该药商包括五千斤三七在内的几种药材,由文镇药市行会和李家作担保,若药商所供药材有任何虚假,则文镇药市行会和李家须作三倍赔偿。
胡不涂小心翼翼地将交易协议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裳里,这才吩咐安和堂的伙计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然后笑着道:“这是三十万两订金。余下的七十万两,明早我验完药材之后,定会双手奉上。”
药商捧着三十万两银子,心满意足地离去了。验药材,这是必定的了!没有任何一家药号胆敢收购那些没有验过的药材。不然怎么死都是不知道。
但是对于明天的验货,药商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甚至心里不厚道地笑了:连西宁道著名的大药师都验不出真假的三七之药,到了胡氏安和堂这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胡氏安和堂这百余万两,就当是买了莪术去吧,也有行气止痛、积散结的药用。胡氏安和堂,也不亏,不是吗?――药商阴测测地笑了。
第二天,胡不涂带着几个精通分辨三七药材的大药师,还有一个官员模样的大夫,等候在胡氏安和堂前面,随后看着那药商送来的个头很大的七年三七,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不错!这昆州之地的三七果真是不错!老先生你虽然花了大价钱来买这个三七,却是值得的。这三七的品相真是不错!莫怪天下人都云昆州乃三七之都,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有大药师拿起一个三七来仔细分辨,嘴里赞叹不已。
“老夫在尚药局多年,见过的三七不知凡几。这五千斤三七,真是不错,不错…”那个官员模样的大夫,也随即说道。
听了这些药师赞叹的话语,药商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只勉为其难地扬了扬嘴巴,心里是哭丧不已:这些三七当然是好的了!这都是药市行会精挑细选出来,用作药材储备的,根本就是动不得的,现在,倒是便宜胡氏安和堂了!
如果不是知道胡氏安和堂竟然请来了尚药局的太医前来验药,那么现在摆放在胡氏安和堂前面的,应该是李家大药师精心炮制的几千斤莪术才对!哪里还用得着连夜从药材储备仓库那里搬出这几千斤三七来?!
想到这里,药膳忍不住狠狠剐了一眼那个官员模样的大夫,都是尚药局的太医闹的!
可是,在听到这个尚药局太医下一句话时,药商却惊得连手中的七十万两银票掉在地上都不自知。他是不是听错了?尚药局的太医刚刚说了句什么话?
药商惊呆了,连忙捡起那七十万两银票,连和胡不涂等人打招呼也顾不上,用尽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拼命往李家大宅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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