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沼君,通知警备大队立刻全城戒严,搜捕渝城方面的破坏份子。”
“桑木君,你带特工人员封锁临时王府,从德王以下,全都给我控制起來,不准一人漏网。”
“池田,你立刻以我的名义给小岛将军发报,通知他几个蒙古师情况异常,必要时,建议小岛师团就地解除他们的武装。”
一道接一道命令从酒井隆嘴里发出來,杀气腾腾,桑木荒一郎等人早就垂涎伪德王的家产多时,立刻大声答应着,转身就往外跑去,然而沒等他们的身体出了门,背后却突然又传來酒井隆的声音,“且慢,你们三个都等一等,谁能告诉我,德王的夫人目前在哪,他的长子呢,就是那个都固尔苏隆,他前一段时间是不是从曰本回來了,,德王把他安排到了哪里去了,。”
“额仁钦朝夫人和都固尔苏隆前一段时间都住在贝子庙老王府那边,德王的几个嫡系警备旅弃守贝子庙后,他们母子两人带着残兵败将朝西去了,目前大约位于撒儿罕一带,正急着重整旗鼓。”大多数情况下,特务机关长桑木荒一郎还是非常称职的,想都不想,便报出了德王的夫人和儿子们的位置,(注1)
“撒儿罕么,真是好计策,好一个未雨绸缪。”酒井隆的身体又晃了晃,盯着地图上撒儿罕小城的位置,咬牙切齿。
听出上司的反应不太对劲儿,先前还跃跃欲试的桑木荒一郎等人也赶紧朝挂在墙上的地图扫了一眼,登时,也都如酒井隆一样愣在了原地,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撒儿罕,又名牧羊城,前身不过是牧人们在夏天赶着牲口追逐水草临时栖身的一处小村落,直到外蒙古在苏联的支持下从中国脱离,才因为其紧邻着内外蒙边界,而被众人熟知,德王提前将自己的夫人和长子眼下退到了此地,看中的便是这里靠近边境的优势,万一曰本人敢对他下重手,额仁钦朝夫人和都固尔苏隆两人可以立刻带着残兵退入外蒙,向乔巴山等人寻求庇护,以苏联和外蒙两国对曰本的敌视态度,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有关曰本人如何利用德王建立所谓的蒙疆自治政斧,榨干了利用价值之后又如何大加残害的新闻,就会成为全世界各家报纸的头条,而伪德王无论是继续坐牢,还是被处死,都会成为“不明真相”的内蒙古各族百姓心里头,永远的精神领袖。
“狠,真是够狠,对政敌狠,对自己更狠,难怪此人能以一旗之地,鲸吞大半个内蒙古。”看清楚了伪德王的全部安排,酒井隆忍不住低声赞叹,他发现,自己先前的确太小瞧了对方,只把此人当成了齐燮元、王揖唐等人一样的傀儡,却沒想到自幼在阴谋诡计中打滚儿伪德王,要比齐燮元等人难摆布得多,(注2)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伪德王这次显然把他自己的姓命当成了筹码押到了赌桌上,关东军驻蒙最高顾问酒井隆,还真有点儿拿他沒办法,不顾一切把他关起來吧,接下來因为德王妻子儿女“叛逃”外蒙而引发的一系列政治和外交问題,就足以让他丢官罢职,更何况眼下正处于曰苏谈判的关键时刻,如此好的机会苏联人不可能不利用,万一让刚刚平息的诺门罕之战再次点燃,他酒井隆就是切腹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了。
“将军,德王,德王暂时不能抓,咱们,咱们只能一步步慢慢來,慢慢消弱他的影响,然后才能将他绳之以法。”有些话,作为中将的酒井隆拉不下脸來直接说,特务机关长桑木荒一郎只能主动出面给上司找台阶下。
“是啊,德王的行为虽然可恶,咱们却不得不顾全讨伐傅作战的大局。”警务处长浅沼庆太郎也心领神会,主动开口在旁边帮腔,“眼下第二十六师团和驻蒙军黑岛骑兵师团正在五原一线跟傅作义部厮杀,德王的第二军刚好护在他们的侧翼,如果因为逮捕德王,引起那几个蒙古师的动荡,或者直接让黑岛师团解决了他们,恐怕就正中傅作义的下怀,详细算起來,咱们就有些不偿失了。”
“嗯,。”酒井隆装作思考的模样,低声沉吟,答案是明摆着的,伪德王越是豁出去了,他越不能对这头老狐狸轻举妄动,除了将妻子摆在内外蒙边境上,将几个蒙古师一并拉上自己的赌桌这两个阴险举措之外,谁知道此人还会不会有另外的隐藏筹码,,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此人跟渝城方面勾勾搭搭,却不施加任何惩处,也让酒井隆实在难以咽下心中这口恶气,想來想去,终于断然做出决定。
“我记得德王殿下前一段时间,一直在请求将他的骑兵师调到锡林郭勒去解决国民革命军九十三团,你们手里有沒有相关记录,,如果有的话,今晚就给第五、六、七蒙古骑兵师发电报,让他们才前线撤下來,火速回援贝子庙。”
“嗨依。”报务组长池田兵琦答应一声,转身再度往外面走,來到门口,又迟疑着转过头,低声提醒,“那黑岛骑兵师团的侧翼”
“不是还有第八,第九骑兵师呢么,只要这两支队伍得表现不太差劲,足够让黑岛将军派兵前去支援他们了。”酒井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猩红色舌头在嘴边翻卷。
“嗨依,属下明白。”报务组长池田兵琦立刻就知道自己的上司决定借刀杀人了,赶紧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回來。”酒井隆却又从背后将他叫住,掏出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快速书写,“这份电报,原样发给黑岛师团长,请他做好相应准备,另外,池田君再顺便检查一下电话线,如果沒任何问題的话,我希望在半个小时之内,能向梅津大将做电话汇报。”
“嗨依,嗨依。”报务组长池田兵琦连声答应,小跑着去了,酒井隆冲着他的背影点点头,然后又迅速将目光转向特务机关长桑原荒一郎,“你带领一个大队的驻蒙军,今晚悄悄地将德王殿下的临时府邸围困起來,从今夜起,只准人进,不准人出,如果有外人问,就说军统试图刺杀德王,你们在全力排查刺客,记住,不要立刻进去抓人,只需施加压力即可,我相信,德王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什么。”
“嗨依。”特务机关长桑原荒一郎也大声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执行命令。
“浅庆君,你的任务相对复杂一些。”最后,酒井隆将目光转向警务处长浅沼庆太郎,声音宛若毒蛇吐信,“据我所知,德王殿下手中,这几年控制了不少产业,并且买卖都非常兴隆,你们警务部门有记录么。”
“有。”浅沼庆太郎心中一阵狂喜,立刻如数家珍般回应,“在绥远有两家中型铁矿,一家大型煤矿,都是德王家族百分之百控股,此外,对帝国的羊毛出口和皮革出口,德王殿下的贸易公司,也占了总份额的三成以上,他们仗着自己是当地人的优势,每年春秋两季收获羊毛和皮革的时候,都于价格和质量两方面大做文章,帝国的几家贸易公司,在这方面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嗯。”酒井隆轻轻点头,然后撇嘴冷笑,“怪不得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原來是钱多得花不完了啊,浅庆君,煤炭和钢铁,都是帝国的战略贸易物资吧,你说,如果有人偷偷地跟傅作义勾结,把煤炭和钢铁走私给他们,警务部门,是不是该给与重处啊,。”
“嗨依。”浅沼庆太郎想在铁矿和煤田方面插一脚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其家族在曰本国内属于普通阶层,拿不出足够的钱支撑他的梦想罢了,而以前有“满蒙合作”这块遮羞布挡着,他也不能吃得太难看,如今,关东军驻蒙最高顾问酒井隆肯给他撑腰,他岂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当即,深深向对方鞠了一个躬,大声强调,“属下已经接到过很多次举报,说德王殿下的公司利用职权,偷偷向傅作义方面走私战略物资,只是为了维护德王殿下的威信,沒有立刻展开调查而已,如今既然德王殿下宣称他对此毫不知情,属下当然要想方设法将那些害群之马找出來,还德王殿下以清白,但是,警务部门对经济方面不是非常熟悉,还请酒井将军从其他地方调遣人手,清点账目,理顺其中各种资金往來关系。”
“放心去查,一定要查清楚。”酒井隆摆了摆手,冷笑着吩咐,“你先去将账目封了,将主持工作的经理全都抓起來,几家株式会社的人,马上就可以进驻现场,。”
注1:都固尔苏隆,伪德王长子,增加代表其父多次赴曰,曰本战败后逃到外蒙,德王逃亡外蒙的行动,便为他一手安排,上世纪五十年代,被外蒙古政斧清洗。
注2:齐燮元、王揖唐,汉歼头子,曾经组织“华北自治政斧”,因为罪大恶极,抗战结束后被国民政斧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