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在朱二开枪的同时,侧面的草丛中飞出一颗子弹,在他的头皮上开出一道细长的血槽。
“在这边!”几个狗腿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趴在地上,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盲目射击。留在原地对树林进行警戒的鬼子和汉歼们,也纷纷调转枪口,将子弹不要钱般撒向了张松龄藏身处附近。唯独没有做出反应的只有朱二本人,愣愣地摸了把自己脑门上的血,然后又将鲜红的手指放在眼前瞅了瞅,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丢下驳壳枪,抱着脑袋趴在了人群中。
“还不快跑啊,愣着干什么?!”不知道是谁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被惊呆了百姓们立刻象从噩梦中醒来的般,四散而去。无论是小鬼子还是汉歼,此刻都忙着对付张松龄,再无暇胁迫他们。
一百三十米的距离,鬼子兵们也能轻松打中目标。众伪军虽然枪法烂,但胜在人多势众。十几杆枪交替开火,将张松龄藏身处打得草屑四溅
张松龄艰难地从藏身处抬起头,冲着鬼子们还了几枪。他身上已经又见了红,有颗三八枪的子弹直接穿透了他右臂上肌肉,留下了一个细细的血洞。这个血洞虽然不大,却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射击准确度。连续三颗子弹都偏离的目标,打得鬼子们身边尘烟乱冒。
“他肯定受伤了!”汉歼朱二立刻看到了机会,双手捂着头上的伤口,冲其麾下的狗腿子们大喊大叫,“他受伤了!他受伤了!弟兄们,给我分散开冲上去,活捉他。谁先冲到他身边,我赏,赏他半斤上等的大烟土!”
在国民政斧全线溃败的情况下,银元和大烟土又重新取代了法币,成为民间交易首选的硬通货。半斤上等的烟土,如今即便在产地也能卖到三十块袁大头,如果拿到太原城里去脱手,至少能换到一百个。足足顶得上伪军们一年半的军饷。(注1)
受到重赏的诱惑,伪军们的士气立刻高涨了起来。主动分成两个小队,一左一右,匍匐着向张松龄藏身处包抄过去。
“乒!”“乒!”“乒!”,剩余的三名鬼子兵则主动承担了掩护任务,凭着远比伪军高明的枪法,对张松龄进行火力压制。张松龄又勉强还击了几枪,只打伤了一名鬼子的肩膀,其余子弹全都偏离了目标。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在劫难逃了,探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了盒子炮。这东西单手就能用,近距离上的攻击力远高于三八大盖儿。只是子弹少了点儿,只剩七颗。其中六颗将要赠送给敌人,最后一颗将要留给自己。
“抓住他,抓住他!”伪军们突然发现对面的三八枪没了动静,士气再度大受鼓舞。接二连三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准备进行最后的冲锋。
就在此刻,他们背后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枪声,“乒乓乒乓,乒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有点儿沉闷,但明显来自一挺捷克轻机枪。紧跟着,汉阳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子弹“嗖嗖嗖嗖”地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并且很快就收到了成效。朱二的铁杆心腹鲍六子被一颗流弹击穿了腰杆,肚子前爆出了一个篮球大的血洞。
“炸子儿!”伪军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汉阳造子弹穿透力不足造成的必然结果,还以为新杀到的援军使用了什么特殊武器,大声叫嚷着,连滚带爬往战场外围逃。
“别跑,别跑,谁跑老子毙了谁!”汉歼朱二趴在地上大声威胁,却根本无法阻止麾下狗腿子们逃命。敌人连轻机枪都搬来了,大伙手里却只有三八大盖儿,不抢在包围圈没合拢之前逃走,莫非还留在原地等死么?
“伪军兄弟们,我们是[***]娘子关游击队。识相得赶紧丢下武器离开,我们只打小曰本儿,不想杀中国人!”仿佛跟朱二的喊声呼应,两百余米外一处的草丛中,有人大声威胁。紧跟着,数十名端着各色武器的农夫从地面上爬起身,呈散兵攻击队形,向伪军们发起了冲锋。
伪军们原本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见到对方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更是生不起抵抗之心。干脆将三八枪丢在了地上,空着双手往来路上逃去。
“别,别跑,太君,太君看着你们呢!别跑,,你们给老子回来……”汉歼朱二又喊了两嗓子,然后一个箭步窜起身,连滚带爬向麾下的伪军们追了过去。动作之敏捷,比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逊多让。
张松龄赶紧放下盒子炮,重新抄起三八枪。然而胳膊上的伤口疼得钻心,扯得他根本端不稳枪口。连续打出五颗子弹都没追上朱二,反而吓得对方象兔子一般,头也不回地逃了个无影无踪。
三名鬼子兵倒是没有逃走,聚拢在一个天然形成的低洼处,做最后的顽抗。张松龄朝他们开了几枪之后,便将收取胜利果实的机会让给了援军。那些突然从草丛里冒出来的家伙带着轻机枪,几梭子子弹打过去,就能解决问题。
只是,轻机枪端出来后,却让他有些失望。那是一个铁皮桶,里边继续“兵兵乒乒”响着的,也不是子弹,而是孩子们过年时放的爆竹。
小鬼子们也发觉自己上当受骗,呜哩哇啦大叫着,用三八枪朝着来人乱射。有两名手持长矛的游击队战士被子弹打伤,其余的人则在一个五短身材的指挥者要求下,迅速趴在了地上,用队伍中仅有的几支汉阳造进行还击。只是他们手中的汉阳造实在太老旧了,才打了几枪,便有一支哑了火,惹得小鬼子们又是一阵嚣张的大笑。
然而,令鬼子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几名趴在队伍最后的年轻人,迅速扯起了一个巨大的竹子弹弓。机关轻轻一按,就将三枚捆在一起的手榴弹砸进了鬼子藏身的地方。
“轰隆”一股极浓的黑烟拔地而起,将三名鬼子从藏身处炸飞到半空中,然后撕碎成了一堆血肉。
“打中了,打中了!”游击队员们蹦了起来,象小孩子般大声欢呼。
“这也行?!”张松龄被接二连三出现的“秘密武器”弄了个目瞪口呆,惊诧之下,竟然忘了爬起来向对方道谢。手中的三八枪也直直的架在泥地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开火的状态。
对面的援军立刻警觉地停止了欢呼。几名身穿粗布衣裳的士兵将弹弓重新张开,对他进行威慑。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则快步走到了队伍前方,冲着挥了挥空空的手臂,大声喊道:“对面的[***]弟兄不要误会,我们是[***]娘子关游击队。听说鬼子和伪军进山祸害百姓,特地赶过来救援。你如果信得过我们,就放下枪,走过来随便聊几句。如果信不过我们,就趴在那里不要动。我们打扫完战场,便会立刻离开。咱们国共双方有本事都朝鬼子身上使,没必要互相残杀!”
注1:上世纪三十年代烟土行情各地有所差别,但基本上在产地,一两烟土能卖到三到十四个银元。在北方城市,能卖到三十个银元。在疆省,则能卖到半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