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志愿加入中国[***],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事业奋斗到底。”三个月后,坐落于绿洲中的一个临时营地里,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将右手握拳,举在了各自的肩膀上,对着同一面旗帜郑重发出了毕生的誓言,(注1)
沙漠里的夜风很冷,吹透单薄的帐篷,将架子上的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却无法吹冷帐篷里热烈的气氛,入党宣誓刚一结束,中队长老郑、炊事班长冯天华、警卫员小周等一干老党员立刻从纷纷从炭火旁站起身,以热烈的掌声向组织的新成员表示欢迎。
“张松龄、赵天龙两位同志,你们的入党申请已经被察北军分区组织部门批准,根据赵小栓同志遗愿,由他和我共同做你们两个的入党介绍人,从今天起,你们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党员,候补期三个月,我代表军分区党委对你们两个参加党的组织表示欢迎和祝贺。”先挥手示意大伙坐下,随后,带领张松龄和赵天龙二人宣誓的游击队大队长王洪如同第一次欢迎他们到游击队做客时一样,向二人伸出有力的大手。
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快速伸出手去,挨个与老人相握,瘦,手背上已经可以摸到骨头,比起三个月前组织撤退时,老人身体愈发赢弱了,然而掌心处的温度,却依旧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魔力,令人心里感到舒适而又安宁。
轻轻握着二人的手依次晃动了几下,老队长以教育自家晚辈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是经我介绍入党的,最特殊的两个党员,一个在加入游击队之前,就已经于草原上闯下了赫赫威名;另外一个,则年纪青青就已经有了中校军衔,算得上少年得志,我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下定决心递交入党申请的,也能理解你们当初被我要求思想上更进一步时,心里头的彷徨,所以现在我最后想问一句,加入这个党,随时准备为她牺牲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你们真的准备好了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前大队长您安排任务,咱老赵就沒皱过一次眉头,今后您老要是看到咱老赵有孬种的时候,或者给这个党抹了黑,尽管直接拿出盒子炮來,朝这里打。”赵天龙身上依旧带着无法洗脱的江湖习气,手指着自己的脑门儿,大声发誓,“俺老赵要是敢向两边闪,就让天打五雷劈。”
“我看不了你一辈子。”红胡子将赵天龙的手指从他的脑门处拉开,笑着摇头,“在座的任何同志,都随时可能为国家牺牲,同样谁也不能监督你一辈子,你今后要做的,是自己监督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今天发下的誓言,赵天龙同志,你能做到么。”
“能。”赵天龙把双腿并拢,腰杆再度挺了个笔直,“苍天大地作证,我赵天龙这辈子永远听党的话,永远不做有损她荣誉的事情,永远都不给她的形象抹黑,哪怕为此献出的生命,也永不后悔,。”
“我相信你,组织也相信你,赵天龙同志,希望你永远做一个合格的[***]员。”因为激动,红胡子呼吸又粗重的起來,一边喘息着,一边用双手轻拍赵天龙的肩膀。
转过头,他又将目光看向早已在一边等候多时的张松龄,笑了笑,继续说道:“张松龄同志,这里头你念书念得最多,想问題也想得最深,所以,除了刚才对赵天龙同志的那些要求之外,我还想再多问你一句,张松龄同志,现在你对[***]宣言,完全读懂了么,请如实回答我。”
这个问題,有点超出了张松龄的预先准备范畴,令他不由得微微一愣,但眼前很快就闪过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吕、大周、小吴,还有三个月前主动留在石桥旁阻挡曰军,最后全部以身殉国的那五名[***]战士。
“我们都是党员。”张松龄在最近三个月來,几乎每次半夜从睡梦中惊醒,都会想起五个人亮出红本本时,脸上的自豪表情,那种自豪像阳光一样,时时刻刻都照进他的心里,不放过里边的每一寸阴影。
他们在奉命出发接应自己时,就已经知道此行很大可能要有去无回,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跨上了战马,像赴宴一样谈笑着走向了人生的终点,他们当中随便拉出一个來,军龄都比张松龄长,资格都比张松龄老,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还结过婚,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但是,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别人,毫不犹豫用自己的死,换回了袍泽们的平安撤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牺牲了,去年冬天他生病昏迷时,老吕、大周等人,也一样是义无反顾,张松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队友的眼里如此重要,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份情,这份义,他一辈子也偿还不完,而想要有偿还资格,他就必须成为老吕、大周和赵小栓一样的人,跟他们选择一样的信仰,否则,下次在危机关头,留下來为大伙断后的依旧轮不到他张松龄头上。
冲锋时,[***]员最先上,撤退时,[***]员最后走,这是黑石游击队,也是整个八路军的规矩,张松龄原來不了解,现在,却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加入组织的话,就连为留下來为大伙断后的资格都沒有。
所以,为了这个断后的资格,他也必须加入中国[***],他知道赵天龙这些曰子其实跟自己想得一样,都在争取同样的牺牲资格,哪怕,他心里头对那份[***]宣言始终迷迷糊糊。
“不懂。”片刻沉吟之后,当着游击队中所有党员的面,张松龄坦然承认,“每个字我都认得,甚至能背诵里边大部分段落,但是,有些地方,我依旧不能完全理解,不过,。”
将身体迅速转向大伙,他毫无畏惧,并且满脸坦诚地补充,“[***]员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愿意做一名[***]员,愿意随时随地为这个组织牺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此为誓言,终生无悔。”
这恐怕是大伙听到了,最具个姓的新党员入党后的表态了,令所有老同志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错愕,旋即,这种错愕被理解和感动取代,每个人再度起身,向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致以诚恳而又热烈的掌声。
的确,张松龄说的话,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影子,特别是对于那些基本上沒读过书,加入游击队之后才得到识字机会的老战士,让他们理解什么是封建社会、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大工业,都非常困难,他们的脑海里甚至连欧洲、非洲的具体概念都沒有,更无法明白开篇处那句关于幽灵的生动比喻,但是,他们却从自己身边的[***]员身上,知道了[***]是什么样子,进而以前者作为榜样,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坚定的[***]者,宁愿为这个理想而牺牲,此生不渝。
“好,你是诚实的人,因为你的诚实,让我更加相信你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党员,一个[***]员,首先就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诚实的人,而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江湖混混,我们的队伍里,也不需要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大队长王洪再度拉起张松龄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摇晃。
仿佛又看当年那个毅然做出选择自己,红胡子心里有些激动,一抹血色,也迅速从脖颈处涌向脸膛,染红他憔悴苍老的面孔,一瞬间,青春的光泽重新在他脸上迸发出來,填满脸上所有皱纹,照亮在场每个人的眼睛。
在大伙惊喜且担忧的目光里,黑石游击队大队长,外界绰号红胡子的王洪挺直身体,郎声说道,“现在,我宣布,张松龄、赵天龙两位同志的入党宣誓仪式,正式结束,下一项,我们进行黑石党小组的本年度第六次全体会议,选举产生一位副大队长,在我生病期间,协助并代替我履行一部分大队长职责,欢迎大家踊跃提出候选者名单,然后大伙举手表决。”
“啊,,。”张松龄和赵天龙两个又愣住了,沒想到,自己刚一加入组织,就碰上了如此重要的一个议題,按道理,谁当副队长不是上头一句话的事情么,怎么到了游击队这儿,又换了另外一种规矩,。
正困惑间,耳畔突然又传來红胡子沙哑而坚定的声音,“不好选是吧,,那我先带个头,大家伙随后补充,根据这一年來对咱们游击队的贡献和个人表现出來的能力,我推荐,张松龄同志來做黑石游击队副大队长的候选人,谁有不同意见,请举手反对,并且说明反对的理由。”
注1:[***]的入党誓言,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版本,其中以抗曰战争时期这个版本最为简单明了,也最为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