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这一次在公主府上待的时间不长,他原没打算今天就来找太平公主商量这件事情,只是婉儿跑去看他,因为婉儿未去公主府,需要尽快回宫,在杨府滞留的时间不能太长,杨帆干脆送婉儿出去,也可以多陪她走一段路,这样一来的话,顺道就去了公主府。
太平公主客厅里还有许多客人,这些人中有些是她在正着力拉拢的人,有些是出于同朝廷新兴的张氏势力建立密切联系的目的,正在刻意结交的,所以都不能怠慢了。
因此两人说完正事,只亲昵片刻,太平公主便唤过心腹管事,送杨帆离开。
杨帆离开公主府,径往尚善坊外走去,刚刚拐上定鼎长街,正要拨马回府,忽然从对面积善坊里匆匆跑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杨帆勒住缰绳打量两眼,看那人抱着脑袋向天津桥跑去,脸上不禁露出疑惑神色。
侍卫任威提马到了近前,轻声唤道:“宗主?”
杨以疑惑地道:“看那人模样,好象是侍御史卫遂忠,怎么会这般狼狈?”
杨帆提马欲走,想了一想,还是吩咐道:“你派一个人跟上去,如果那人确是卫遂忠,查一杏他出了什么事!”
任威芯应一声,唤过一名侍卫低声嘱咐几句,那人便提马追着卫遂忠去了。
杨帆向对面的积善坊里又深深望了一眼,这才拨马而去。
方才那披头散发、头破血流的人,的确是卫遂忠。
卫遂忠今儿是去来俊臣家喝酒的,他此去喝酒,倒不是来俊臣给他下了请柬。来俊臣昔日的党羽几乎都被杀光了,只剩下一个卫遂忠一个人硕果仅存,因此与来俊臣的关系日益亲密起来,他平日随时到来府,来俊臣看见他来,总是吩咐人备下酒菜与他小酌几杯。
这卫遂忠是走孤臣路线的来俊臣的党羽,所以朋友极少这大过节的他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所以就成了来府的常客。不过,他今日到了来府,却被来府家人挡在了外面。因为今儿来府来人了来的是夫人的娘家人。
太原王氏虽然从心眼里看不上来俊臣,但是来俊臣的官运却一直不错,以前是御史中丞大权在握,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除了皇帝之外,所有人统统在他监视之下,逮着谁都能弹劾。
虽说这个女婿的出身让千年世家的太原王氏感觉有些丢脸,可是在他的维护之下,朝中多次政争,但凡涉及王家的官员都能够得到保全,如此看来搭上一个女儿,貌似也不算吃亏。
如今来俊臣在同州沉寂了几年,东山再起,同时兼任京兆尹和司农少卿,这京兆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由此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而且可以预料的是,用不了多久他还会高升或者得到更加重要的职位。
到时候王家少不了还有用到他的地方而这几年来俊臣落魄同州冇时,王家对他不闻不问,双方的关系已经极为淡漠,所以这一次趁着过年王家特意派了些晚辈过来拜年,想跟来俊臣修复关系。
来俊臣近来诸事顺利除了李昭德和杨帆那两个碍眼的倒霉家伙还没被他搞死,几乎没有什么不顺眼的事了。
上一次去龙门摆“烧尾宴,”臊眉搭眼地回来了。不过返程路上,他却发现斜瑟罗所带的那些西域舞娘金发碧眼、体态妖娆,走起路来那小屁股扭得,一个个确实都是勾※魂的小妖精,便向渊瑟罗暗示了一下。
渊瑟罗看来极不舍得,可又不敢得罪他,磨磨蹭蹭地拖了几天,还是把那十二个舞娘送到了他的府上,连这十二个舞娘的《买奴契》都送来了。
司刑史樊戬的儿子顶着大状在刑部衙门口为父喊冤,告来俊臣草管人命,为了能让他们接下状子,不惜自裁,结果抢救未果,一命呜呼。当日刑部侍郎刘如璇见而落泪,令来俊臣大为厌恶。
这几天他正琢磨着整治刘如璇,那刘如璇也不知怎么听说了风声,吓得立即上书皇帝,自诉年老,请求致仕,皇帝已经允了。又是一个厌物除去,来俊臣自然欢喜。
太原王家派了几个晚辈过来拜年,试图缓和关系,其中的人情冷暖他一清二楚,不过王家需要他的权力为己所用,他同样需要王家的身※份为自己贴金,也就不甚在意,今日还特意摆下盛宴,款待王家来人。
今日这宴会,也算是一场家宴了,既是家宴,未经邀请的外人当然不能参加。
王氏许配来俊臣时,王家虽然不愿意,可是嫁女儿太马虎了丢的还是王家的脸,所以在嫁妆上倒没有缩水,除了陪嫁的一应东西,还陪嫁了许多部曲和家奴过来。
来俊臣一个泼皮出身,底蕴不足,上哪儿找这样大户人家出身、懂规矩、提身※份的奴仆去,所以来府中用的奴仆都是王家陪嫁的。如今是王家人赴来府饮宴,那卫遂忠又不是家主所邀,那些王家出身的家奴当然不允许他进去。
那卫遂忠来的时候是喝过酒的,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被来府家奴一挡,脸上很有些挂不过,他可不当自己是来俊臣的走狗,而是自以为是来俊臣的朋友,来府下人这么做,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卫遂忠趁着几分酒兴,对那些家奴下人固然破口大骂,又闯进来府,对王家来的那些客人极尽羞辱。他这泼皮出身的人一旦骂起人来哪有好话,弄得王家人下不来台,一个个脸色难看已极。
可怜那王氏夫人,明明是世家豪门出身,名门大户之女,先是被丈夫段简迫于来俊臣的淫威,故意休了她,把她拱手让给来俊臣。她一面侍候这泼皮丈夫,一面还得忍羞含辱,时不时的求来俊臣替王家办点事儿。
结果来俊臣被贬同州后,王府马上没了消息,如今来俊臣东山再起,王家又来巴结,虽说来俊臣嘴上不说,眼里那股子轻蔑劲儿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弄得她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王家的那些子侄晚辈们,又都是目高于顶的公子哥儿,王家保不住自己的闺女,被来俊臣强逼为妻,他们又通过这个闺女,从来俊臣那儿得了许多好处,偏偏还瞧不起这个闺女,好象她丢了王家多大的脸面。
在那些侄儿们虚伪冷淡的表面客气之下,王氏夫人感觉得到他们心里那种鄙视和轻蔑,王氏夫人夹在丈夫和娘家人中间,强颜欢笑,两面维持,心里不知有多苦,如今卫遂忠又借着酒劲儿闯进客厅谩骂王氏族人,弄得她下不来台。
王夫人大哭而去,来俊臣见了也有些气恼,就叫人把卫遂忠绑了,缚于厅柱上,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叫他清醒清醒。
王氏夫人多年来对家人、对丈夫的屈辱、怨恨积累到今天,终于被卫遂忠刺※激的彻底爆发了,卫遂忠当着她娘家人的面揭去了她最后一层体面,而娘家人毫不体谅,反而对她冷言冷语,更加令她心寒绝望。
王夫人哭返卧室,闭门不出,过了好久下人呼唤还是不见回应,强行破门一看,王夫人竟已悬梁自尽。这边急急抢救半晌,也不曾救得王夫人活转,这个苦命的女人,终于不用再做家族的交易品,也不用做来俊臣的玩物冇了。
来俊臣虽不把这抢来的娘子太当回事儿,可是因为卫遂忠的无礼让娘子自隘身亡,他还是颇为生气,便找出一条鞭子来,狠狠地抽了卫遂忠一顿,然后叫他滚蛋。
在来俊臣想来,这女人死了也就死了,虽然可惜了她那好出身,不过这女人整天幽幽怨怨的没个笑模样,也真是看厌了,她既死了,回头看看谁家娘子俊俏可爱、妩媚端庄,再抢回来扶为正妻便是。
可卫遂忠哪知他心中想法,一盆冷水下去,他就醒了一半,再听说来俊臣夫人因为他的无礼己经投镶自尽,那酒登时就吓醒了,此时惶惶逃去,只是想着来俊臣的酷厉手段,不知自己会受到他怎样的惩罚,已是失魂落魄了…,
杨帆相信那个人应该就是卫遂忠,做为目前来俊臣惟一的也是最忠心的一条走狗,居然弄成这般狼狈模样,而且他走出来的积善坊正是来俊臣的府邸所在,杨帆本能地感到有些蹊跷,所以才派人去查,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决定,将会对他产生多么重要的作用。
杨帆回到杨府门前,还没翻身下马,就见远处一骑飞来,马速甚急,踏得巷里已渐渐融化的积雪四下飞溅。杨帆的几名侍卫立即提马冲到杨帆前面,手也按向腰间刀柄,但是他们警戒的动作随即就停下了,因为他们已经认出,冲过来的是自己人。
“宗主,找到…,找到他的下落了!”
来骑冲到杨帆面前时急急勒马,未等马蹄立稳,骑士便急急禀报。这里是杨帆府前照壁附近,四下除了杨帆帆的几名侍卫没有旁人,那人无所顾忌,才称杨帆宗主,饶是如此,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些。
“谁?你是说…”,
杨帆只是下意识地问出一个字,马上就醒悟过来,一时间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他紧紧扣住马鞍,倾身向前,急迫地道:“你是说…你是说…找到他了?”
来人连连点头:“是,属下已经派人盯紧了他,如今该怎么办,还请宗主定夺!”
杨帆马上命令道:“任威,你去多叫几个人手,听我号令!”
任威答应一声,翻身下马,向府里冲去。杨帆又转向来人,急声道:“快!马上告诉我,他身在何处,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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