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先是一愣,然后眼睛红了一下,问道:“你是?”
“哦,我是刘鑫的大学同学,这次来铜吕市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他。我打他手机联系不上,就冒昧的过来看看。”徐岩峰人畜无害的笑道:“我应该没找错吧。”
徐岩峰来之前,已经查了刘鑫的情况,知道刘鑫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在云北煤炭学院上的大学。
虽说是大学生,但刘鑫家里没关系。他去了惠安公司上班后,被公司要求先下井实习锻炼一年,一年后再根据表现安排工作。
刘鑫为了能在一年后去坐办公室,不再下井,在井下工作也算非常努力,可是在第十个月的时候出了事。
老妇人就是刘鑫的母亲,她听徐岩峰是刘鑫的同学,就忙道:“这里是,你没找错,快进来坐吧。”
进入客厅,迎面就是刘鑫的黑白照片。徐岩峰见状,装作吃惊的模样道:“大…大妈,刘…刘鑫怎么了?”
刘母的眼泪瞬间留下,说道:“他遇了难…”
徐岩峰扶着刘母坐下,一边安慰一边听着刘母诉说当时的情况。
发生难的情况,徐岩峰已经了解过了,听刘母又说了一遍后,他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说怎么一直联系不上刘鑫,真是没想到,他…他…”
刘母点着头,勾起的伤心事让她泪水直流。
“大妈,您别哭了,不要哭坏了身子。”徐岩峰心中伤感,安慰道。
刘母强笑道:“只要想起鑫儿我就会哭,这些年也哭惯了,多哭一次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徐岩峰叹了口气,然后将兜里的现金都掏了出来,塞给刘母道:“大妈,这些钱您拿着,刘鑫虽然不在了,但今后我会照顾您的生活。”
刘母见状,忙推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刘鑫被你们养大,本到他养家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难道还让你们继续辛苦赚钱生活?这些钱你拿着吧。”徐岩峰道。
“真的不用。”刘母道:“我和他爸都有退休金,而且刘鑫出事后,他们公司赔给我们六十万,这笔钱我们还没动呢。”
徐岩峰哦了一声,说道:“当时就刘鑫一个人出事了吗?”
刘母摇头道:“不是,有13个…”说到这,刘母忽然意识到说漏了,清咳一声道:“是3个。”
“三个?”徐岩峰道。
“嗯。”刘母低着头,显然她觉得欺骗自己儿子的同学,有点不好意思。
“这三个人,每人都被赔了六十万?”徐岩峰道。
刘母点头说是,但从刘母心中却窥探到,惠安公司当时确实给了每个家属60万,但还答应每家再给30万。但这30万却要10年给清,也就是每家每年给3万。
惠安公司这招等于把这遇难的13人都绑死了。如果他们有人敢把实情说出去,那惠安公司肯定就要出问题,那么以后自然就不会再付给那些家属钱了。
而且要是某个家属说出去实情,被其他12个家属知道了,那么这12个家属肯定要针对那个说出实情的家庭了。因为这个家庭说了实情,影响到了其他12家的利益。
惠安公司的这一招,等于可保他们公司十年平安,至少十年内,这13个家庭为了每年得到3万元钱,是绝不会把实情往外说的,而且还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为了窥探到更有用的信息,徐岩峰道:“大妈,刘鑫的骨灰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
刘母说刘鑫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于是徐岩峰又问其他遇难者的骨灰也在那里吗?
刘母点头说了声是,但却窥探到,那10个被隐瞒下来的遇难者的骨灰都被存放在自己家里。
因为这10个人没办法曝光,对外只能声称去了外地打工。如果把骨灰存到殡仪馆,谁知道会不会被有心人发现破绽。
先存到家里,等十年过后,可以再逐步想办法。
徐岩峰窥探到这条信息后,忍不住暗骂自己疏忽了。遇难的是13个人,只有3个报了上去,那剩下的10人的尸体肯定要处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家属同意后,拉到火葬场秘密烧掉了,然后把骨灰给了各自家属。
一事不烦二主,烧那10个人的火葬场工人肯定是一个人。这个人肯定也收了惠安公司的大量好处,如果能找到这个人,那就可以做为强有力的人证。
这个人会是谁,估计也不难打听。烧尸体的工人其实就那么几个人,而且火葬场是民政局下属的事业单位,那个工人帮着安星河干好了工作,不仅会收到一笔好处,工作岗位说不定也会被动一动,谁想着整天对着尸体啊。
有了打听的范围,徐岩峰又问刘母道:“大妈,刘鑫生前有照片吗?我想看一看。”
刘母点头,然后走进卧室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刘鑫的照片并不多,其中一张恰是工友生日的时候,他们一起聚会的照片,照片上大概有七八个人。
徐岩峰指着照片中的人道:“这些都是刘鑫的工友?”
“是啊。”刘母呆呆的看着照片道。
徐岩峰哦了一声,说道:“大妈,我有点渴了,给我倒杯水吧。”
刘母不疑有他,起身倒水的功夫,徐岩峰迅速拿起手机,将照片拍了下来。
既然照片中的人都是刘鑫的工友,那说明他们都和刘鑫是同一班岗,很可能这照片中的人有和刘鑫同时出事的。
收起手机,刘母端着水杯走了过来。徐岩峰喝了几口水,便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他偷偷将钱放到了橱柜上,等刘母回来收拾的时候,自然会看到。
出了刘家,徐岩峰将照片发给了余宁,希望他调查一下,在那次难后,照片中的人谁没有继续在惠安公司工作。以借口离开的,肯定是出了事的。
随后,徐岩峰又给金钊通了电话,让他打听一下,五年前谁在火葬场做司炉工,之后哪名司炉工的工作岗位或者待遇发生了变化。
徐岩峰要从两条线走,一条线从10个遇难者家属那打开突破口。不过这很难,因为他们为了利益,很可能不会说实话。说了实话,亲人也不会复活,倒不如拿些钱更合适。
另一条线,就是那个司炉工了。如何让他说实话,还需要视情况再定。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晚上许匠海回来汇报,说又调查出了熊国庆的一些问题。问题是曾有一次熊国庆到铜吕市视察,由于铜吕市的一个镇党委书记中午喝了酒,下午汇报工作没汇报清楚,熊国庆就要撤了对方。最后,姜一舟没办法,只好把那镇书记撤了。
这件事还是体现出熊国庆工作作风霸道,不经具体调查,只是因为喝酒后没汇报清楚工作就随便撤干部。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大事,不会影响熊国庆目前的官位,但如果这种事多了,他的市长肯定就当不上拉。
听了许匠海的汇报,徐岩峰也没太在意。不管许匠海调查出什么问题,只要日后把他“干掉”,在他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管熊国庆的事。
第二天,徐岩峰又去了铜吕市市委,询问鲍宗卓什么时候能正式出台关停政策。鲍宗卓没想到徐岩峰这么难缠,只好道:“正在制定,正在制定。”
徐岩峰也没深究,又道:“禁锢我们许处长的嫌疑人抓到了吗?”
“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公安局,他们在全力以赴的抓人,徐主任请放心,人我们一定抓到,一定会给许处长一个交待。”鲍宗卓说道。
徐岩峰点头说:“那好,我一会再四处看看,发现非法煤窑,我会通知你们的。”
白天发现非法煤窑的可能性真不大,而且现在晚上偷干的也很少了,都知道徐岩峰跟铜吕市较上真儿了,徐岩峰不走,他们没人敢再干。
“好,好,辛苦徐主任了。”鲍宗卓嘴上说着,心中骂着,这姓徐的真是奇葩啊,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吃错药了吧。如果他再不走,那只能跟姜书记汇报,让他跟省里说说,赶紧把徐岩峰召回去吧。
送走了徐岩峰,鲍宗卓忙把自己秘书叫了进来,吩咐道:“如果以后那个姓徐的再来找我,你就帮我拦着,说我去市里开会了。”
秘书忙点头答应。
从市委出来后的徐岩峰,开着车四处乱转了一圈,路上接到了金钊的电话,他说五年前火葬场有个叫蔡力的司炉工,他是火葬场的老同志了,但工作关系一直没办法转正,属于内聘人员。
大概四年多前,也就是惠安公司发生×难后的几个月,那叫蔡力的司炉工关系转正了,获得了财政开支事业编。后来,民政局以蔡力年龄大了为由,不适于再干烧炉的工作,就将他从火葬场调到了民政局,还安排到了一个不错的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