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红蕖与颜紫绡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
失去了桃花娘的操纵,那些蚀血怪到处乱飞,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麟凤山战士已冲了出来,与她们会在一起。
但对骆红蕖和颜紫绡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却是找到唐小峰。
然而唐小峰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尸体都没有落下。
骆红蕖定在那里,心中忖道:“我分明看到大哥与桃花娘被一支长枪同时刺穿,然后就被那团金光吞没,但要说他们就这样死了,哪怕被剁成碎肉,也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我看到金光出现前,桃花娘像是在施着什么术法,以她当时的处境来看,那多半是可以助人远遁千里的巫术或者妖法,难道大哥被她带着,已经离开了这里?”
她将心中的想法告诉颜紫绡,颜紫绡也觉得她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然而就算这样,她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毕竟她们都看到唐小峰被长枪刺中,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被那团金光淹没,也可能瞬移到哪个地方后,便伤重而死。
不一会儿,廉锦枫和薛蘅香也都赶了过来。
薛蘅香面无表情,廉锦枫却是焦急万分。
骆红蕖轻叹一声,安慰她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大哥真的是被桃花娘带着离开,那他只怕还活着。我看他虽然被长枪刺中,但并非直接贯穿心脏,他身上带着锦枫送他的续命金香丸,只要有一口气在,应当无事。”
廉锦枫低声道:“但是、但是续命金香丸需要用到的材料极其罕见,我、我也只制出了两颗。”
骆红蕖脸色一变:“只有两颗么?”
她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往身上一搜,又同时将手心翻开…每人手上都有一颗。
廉锦枫捧着脸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骆、颜二女亦是心如刀绞…
女儿国——
阴若花走在通往王宫正殿的台阶上。
她身穿紫色大科纳绫及罗衫,腰佩紫玉,头戴武弁平巾帻。
若是在其它地方,只有男子才有这样的打扮,但是女儿国却与其它地方不同,乃是女主外,男主内,女尊而男卑。
在这里,女子穿靴戴帽,男子反穿衣裙,在家相妻教女。宫阶两边持戈的也是女子,戈上花旗招展。
阴若花进入殿中。
白玉阶上,女儿国国主阴奇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阶下还有两名大臣,其中一名乃是西宫正妃之妹雪无痕,她看到阴若花走到阶前、跪伏在地,眼眸闪过阴狠的厉芒。
阴若花道:“儿臣见过母上。”
女儿国国主缓缓道:“若花,君子国与淑士国都派来使者,意欲与我们结成盟友,一同维系东海秩序,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阴若花低声道:“君子、淑士二国以维系东海为名四处征战,先灭大人国,后攻长人国,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我女儿国数百年来一向以轩辕国为马首,排难解纷,不与各国相争,若是与君子国、淑士国这等名为礼义,实则奸邪的小人为伍,终不免被世人唾弃,亦得罪了与我们一向友睦的轩辕、黑齿等国,还请母上三思。”
旁边雪无痕冷笑道:“世子虽为储君,却是见识不够。”
阴若花沉默不语。阴奇看向雪无痕:“你说。”
雪无痕道:“礼义廉耻都不过是世人用来惑人耳目的招牌,真要按其行事,不过是自取其辱。东海既已风起云涌,一切自是只凭实力说话。如今君子、淑士两国国势大盛,轩辕国国主却是垂垂老矣,再无雄心,黑齿、智佳、周侥等皆是小国,长肱、贯胸等国则与君子国和淑士国结成盟友,我女儿国若是趁着这个机会,与君子、淑士二国一同合作,终能取代轩辕国共同主持东海。此刻乃是我女儿国发奋的最佳时机,天赐不取,反受其疚,或是与那二国一同并吞东海,或是与轩辕国一同没落,该做何选,还用再想?”
阴奇点了点头:“国舅所言甚是…若花,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木木然然地道:“母上既已早有决定,又何必再问儿臣?”
阴奇淡淡地道:“你是储君,等我百年之后,这国中一切终究还是要由你做主,我自然要征求你的意见。”
阴若花却是再不言语。
女儿国国主又道:“还有一件事,近日十大寇中的苏南天不但灭了厌火国,还让他的手下在双面、翼民等国到处肆虐,现在更有消息,说他正朝着我国海域接近,我与诸位大臣商议,意欲派人对他征剿,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脸色一变:“此事万万不可。”
阴奇还未开口,雪无痕便已在一旁问道:“有何不可?”
阴若花道:“那苏南天多半只是路过,应当不会与我们为敌…”
雪无痕冷笑道:“你又不是苏南天,怎知他不会?听说他侵入厌火国时,到处尸山满地,竟是一人也不放过。他既能祸害厌火、双面等国,又到处杀戮,他既冲着我们而来,你又怎知他不是要对付我们?”
阴若花道:“听说苏南天的父母都是为翼人所害,自幼便对‘非人’恨之入骨。他虽然到处杀戮,但是对普通人类却是颇有侠义之风,诛强扶弱,从不滥杀一人。他杀的只是那些虽然也称作‘人’,却与我们绝不相同的双面之人、带翼之人、狗头之人,我女儿国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而我猜他绝不会为难我们。”
雪无痕继续冷笑:“君子、淑士二国礼乐教化为八方景仰,你说他们名为礼义,实则奸邪。苏南天手中沾有无数鲜血,死在他与他手下的生灵不止数千,你却说他有侠士之风。还有那麟凤山的小杨香,谁不知她占山为王,四处杀人劫货,甚至有挖心为食之举,你上次却说她是女中英豪,恨不得早日结识。不知是世人太过愚昧,还是储君的见识,与世人太过不同?”
阴若花暗叹一声,她知道雪无痕早已想将她赶下储君之位,好扶持雪无痕的亲甥女,亦即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阴若鸿上位,故而才处处针对于她。雪无痕的哥哥乃是西宫正妃,近些年一直都在结党阴连,朝中大臣多已为其把持,若非还有几位老臣时时替她说话,只怕她早已遭难。
她听着雪无痕的指责,也不多辩,只是淡淡地道:“那骆红蕖虽为贼寇,淑士与大人二国以往对她多有祗毁,但她闯出的名号却是‘小杨香’,淑士国虽替她取过诸多外号,却唯有这‘小杨香’之名扬威东海,她若非真正的女中英豪,当地百姓,又为何将她比作打虎救父的杨香?”
雪无痕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骆红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无关,”女儿国国主看着阴若花,道,“但是苏南天却离我女儿国的海域越来越近,我意欲派你前去剿杀,你可愿意?”
阴若花愕了一愕,抬起头来,道:“母上欲让我领多少人去?”
女儿国国主道:“听说那苏南天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女孩,你领两百名战士前去,应该便已足够。”
阴若花低下头去,轻声道:“这两百名士兵,可允许儿臣在金凤骑里挑选?”
阴奇正要说话,雪无痕却又截道:“如今东海事多,为防意外,金凤骑都要在宫中保护陛下,怎能派到外头?但储君却可在其他战士中间任意挑选,国中诸位老臣都说储君乃是龙凤之姿,带着两百名精锐战士去对付区区两人,应该绝无问题。”
阴若花不理会雪无痕,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母亲:“母上,就算只让儿臣从金凤骑里挑上一百人,也是好的。”
阴奇木然地道:“正如无痕所说,金凤骑有重任在身,难以腾出人手。”
阴若花想笑,她想要笑出来。
带着两百名普通兵士,去剿杀十大寇中的“南天门”?
她真的很想放声大笑,让所有人都听到她心中的凄苦和无奈。
但她没有,她只是低下头来,就这样安静地跪伏在地,什么也不说。
女儿国国主看她低头跪伏在那,想起这孩子自幼丧父,虽身份尊贵,其实孤苦无依,心中一软,叹道:“其实这事,我也还没有决定下来,既然那苏南天还未进入我国海域,不如就先再等一等…”
雪无痕暗道不好,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却有几名女卫匆匆赶来,其中一名手捧木盘,盘上放着木人与符纸。
女儿国国主皱了皱眉,让那为首的女卫上前。那女卫上了台阶,悄悄禀了几句。阴奇脸色一变,朝台下冰冷问道:“若花,有人说你在东宫做法,欲谋害于我,我本是不信。然而现在有人在你屋内搜出魇物,你有何解释?”
阴若花俏脸苍白,默然许久,才叹了一声:“女儿只能说,这些东西,女儿以前从未见过。”
阴奇冷笑道:“这么说,是有人陷害于你?”
阴若花道:“女儿也不敢说是有人陷害于我。”
阴奇哼了一声:“你既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又不是有人陷害你,那这些东西为何在你房中?”
阴若花沉默。
女儿国国主声音放缓:“这些东西虽是在你房中找到,但我却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之事。”
阴若花继续沉默。
女儿国国主语气转冷:“你去挑选兵士与船只,今日午时,便行出发。”
阴若花伏地跪拜:“儿臣…遵旨。”
她站起身来,就这样走出王宫,既不争辩,也无怨言。
两个时辰后,她已来到港口,上百名士兵乘上战轲,正在等待她的命令。
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有一女子跃马而下,落在阴若花身边。
阴若花道:“舅舅,你不该来送我的。”女儿国中,将父亲之妹呼作舅舅。
国舅鸾英急道:“世子,你怎可答应做这等差事?有消息说,西宫与雪国舅早已向苏南天送上大批财宝,让他绝不可将你放过。”
阴若花低声道:“这等形势,又怎由得我做主?”
“为何只有这点兵马?”鸾英看着轲上兵士,“陛下不是答应给你两百人么?”
阴若花笑道:“对着十大寇里的人物,除非派上金凤骑,否则一百人与两百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过是陪我送死,少带一些,我也心安一些。”
鸾英面容一变,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你何不就借着这个机会远走它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阴若花将手缩回,看着船上那些面无表情的兵士,长叹一声,“走不掉的。”
说完,她就这样踏步前行,登上战轲,一声号令,战轲驶向茫茫大海。
她立在船头,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好一个艳阳天…
(零点有加更!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