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植既害怕那些变化,却又没有多少能力来阻止这些变化他的地位虽然尊崇,可实际的权利,却未必比得上一般的部阁。//
他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影响力这个东西了,可影响力这个东西,也要看是和谁比,和其他人比,他孔植自然是不怕的,可问题是要他和皇帝比影响力,这个难度和课题,是孔植不敢挑战的。
孔家向来就是依附皇权而生存,现在出来和皇帝唱对台戏,这个设想,孔植到现在都不敢想。
孔植也想按照皇帝给他的路子走,也想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可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虽然有皇帝的保证,虽然皇帝是极有信誉的,可孔植走在这条路上,还是害怕,还是畏惧。那种伤害时时刻刻存在,但却看不到前途的煎熬,已经让孔植憔悴万分。
“卿家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杨改革看着憔悴、忧虑、焦急而且害怕的孔植,,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害怕啊・・・・・・”孔植终于是忍不住,带着一点点哭腔说道,如今的大明朝变化实在是太快了,而太多的人”追随着皇帝的脚步,让这种变化变成了无可阻挡的存在,孔植感觉到了,他正在一点点被撕裂。
“卿家害怕什么?”杨改革问道。
孔植低着头,杨改革也看不清孔植具体的面目变化。只是感觉孔植有些微微的颤抖。
“…・・・陛下,臣害怕・・・・…,害怕啊…,陛下,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乃是因为‘才德全尽,,可臣却无法做到‘才德全尽,之万分,臣实在惶恐,实在害怕啊!・・・…”孔植微微颤抖着以哆嗦着的话语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说自己才德不够,离圣人的标准还有很远;第二层的意思就是,如今的新事物实在是太多圣人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东西,也从来没有对这些东西解释过,也就是说,也有圣人不知道的东西,意思就是再这样发展下去,他家的圣人只怕是不配呆在那个位置了。如今这些新事物既是撕裂他孔植,也是在撕裂儒家自然的,儒家的圣人也在撕裂之列。孔植虽然也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的预料,可真的到了此时此刻,那种被撕裂的痛,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
看着哭泣、焦虑和害怕的孔植。杨改革嚅了嚅嘴,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卿家想的什么,怕的什么,为什么焦虑朕知道・・・・・・”杨改革说道。
孔植这才稍稍的抬了抬头。
“…・・・不过,一尘不变,绝非朕想看到的这一点,卿家务必想明白・・・…”杨改革神情肃穆的说道。
孔植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就打了个哆嗦。
“…・・・既然要变,那就只能变,那就只能在变中寻求自己的位置,…若是卿家还在想一尘不变,还活在这个当中,那朕不得不提醒卿家,后果难料,・・・・・・如今变是天下大势,谁阻挡大势谁就会粉身碎骨,包括卿家,也包括圣人・…”杨改革肃穆的说道。
孔植给皇帝这种霸气的话快吓晕了。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几乎就是匍匐在地上的,根本不敢说一句话。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当然,也包括朕本身…”杨改革看着剧烈颤抖的孔植又加了一句。杨改革说这个,却绝对不是为了安慰孔植,明末这个局面,没有剧烈的变化,没有大的变革,只能是死路一条,自己这个皇帝,铁定会粉身碎骨的,吊死煤山绝对是自己的未来。如今大明朝已经给自己扳离了原来的历史轨道,殖民,扩张,工业化已经启动,一大批人即将,或者已经在这场变革中受益,已经成为这场变革的支持者,反对变革,就必须面对他们的碾压。
得皇帝这句话的安慰,孔植终于是好过了一些,颤抖的身体也不再那么颤抖。
面对皇帝的这些话,孔植是明白的,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随着皇帝,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为钱财也好,为官位也好,为了实现人生抱负,为了实现理想也好,总之,这股势力已经大到让他害怕的地步了,要他出来力阻这些势力,孔植想想都害怕。
“…・・・陛下,臣惶恐,还请陛下救臣…”孔植忽然哭泣着叩首道,声音里大半已经是恐惧。
“…・・・唉・・・・・・”杨改革长叹一口气。很多话想跟孔植说,可孔植现在这个样子,杨改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卿家还需有直面现实勇气啊!”杨改革叹了口气,说道。
孔植抬头看了看皇帝。
“圣人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卿家欲成就大事业,必然要先苦其心志,然后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再空乏其身…,这些也算是成就大事业的必由之路,・・・・・・朕观卿家现在的模样,似乎连这苦其心志这一关都熬不过,又何谈后面的东西呢?又何谈大事?何谈成圣呢?”杨改革淡淡的说道。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当初的煎熬,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孔植想什么都不做就轻轻松松的成圣,你以为你是张显庸吗?那家伙倒是拿着自己的金手指在逍遥,倒是不用太苦其心志,不用太劳其筋骨,可即便如此,他还得时不时的出来顶雷,背黑锅。
“…・・・苦其心志・・・・・・”孔植的眼睛里,带着迷茫自言自语道。
“是的,如今就是苦其心志阶段,卿家想成圣,这就是第一步,若是卿家连这个都受不了,后面的就不用说了卿家可回山东,仍然在孔府里逍遥自在・・・・・・”杨改革淡淡的说道。用先贤圣人的话来给孔植做规矩,杨改革倒是不怕孔植“脱弦”。
“…”孔植的眼睛变得茫然了。
“…・・・孔圣人当年也是周游列国,四处奔波讲学也是劳累了数十年,才有三千子弟,才有后世之尊荣,莫非,卿家以为,孔圣人是这么容易成圣的?卿家欲效仿先祖,自当吃当年孔圣人吃过的苦甚至要吃比他更多的苦才能成功,否则,这圣人也太廉价了・・・・・・”杨改革算是毫不留情的数落起孔植来。以杨改革现在的威望和权力,说这些,算是合情合理的,根本不用在乎孔植怎么想,怎么看。
孔植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些光芒…,
“…・・・路,朕可以给卿家指明,怎么做朕也可以告诉卿家,但卿家自己吃不了这个苦,朕也没办法,此是儒家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也是我华夏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所要背负的责任和磨难,必定比往前数千年更加的重,若是卿家害怕,吃不了这个苦,朕也不会怪卿家的…”杨改革说道。
“…・・・臣愿意吃苦・・・・・・・愿意吃苦…”孔植是流着眼泪说的。他若是不愿意吃苦,皇帝自然会找别人去做这些事,虽然未必会有他孔植做来合适,可若是真的那样了,他孔家算是和这个社会的主流脱钩了,日后孔府会如何?日后孔圣人会如何?谁能知道?被这个社会边缘化・是孔植不能接受的,身在局中,他无法处身事外。以前的孔府不需要考虑这些事,以前的他也不用考虑这些事,可如今,在崇祯朝,他不得不面对这些事,皇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能做到很多无法想象的事。
“…・・・能吃多少苦,就有多大的贡献,就有多大的成就,这是朕对卿家说的话,也是朕对卿家的忠告,更是朕对卿家的承诺,・・・・・・”杨改革说道。
“…・・・臣明白了・・・・・・”孔植再次叩首。
杨改革看着孔植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无法,也不可能明白。这个问题,除了自己之外,大概没人能明白,儒家想继续风光,继续站在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等主流支配的位置,除了适应时代的发展规律,还能怎么样?两千年来,儒家在维护封建统治方面,确实做得不错,确实做得很贴切,这是儒家能兴盛两千年的关键,如今时代即将进入资本、工业化时代,维护传统封建统治的各种理念、说辞、言论、办法等,也必须“更新”,时代需要一个“资本儒”,“工业儒”,甚至还可能涉及到“共产儒”,不能适应时代变化的,势必要被时代所抛弃,封建的头脑,工业的身子,以及依附在封建头脑上的一个大寄生瘤,这种怪胎如何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朕以前对卿家说得那些话,卿家可还记得?”杨改革见孔植虽然诚恳,可却未必真的懂了多少,想了想,决定,还是再说些什么,这些东西不说出来,孔植思想的深度和高度始终是不够,要他来做儒家两千年来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确实单薄了些。
“回禀陛下,臣记得・・・…”孔植收了收眼泪,也正色的回答皇帝的问题。
“…・・・如果朕没记错,朕和卿家聊过,人人有书读的问题吧…”杨改革说道。
“回禀陛下,有。”孔植肯定的回答道。
“…・・・朕记得和卿家说过,需要多少人来供养一个读书人的事吧・・・…”杨改革说道。
“…・・・回禀陛下,有,臣还仔细的算过…・・・”孔植肯定的回答道。
“…・・・那今日,朕再问卿家一遍,人人有书读,能否人人能做官?”杨改革旧话重提。
“…・・・回禀陛下,不能。”孔植肯定的回答道。这个问题,是可以肯定的,人人都能做官,那还叫官吗?
“…・・・那人人都读书了,可否都是圣人门徒?”杨改革又问道,这个问题,已经逐渐的脱离了杨改革以前问孔植的范畴。…,
“…・・・回禀陛下,・・・・・・能…”孔植再次回答道,这个问题,也是可以肯定的,如今天下读书人所读的书・四书五经那是起码的,如果是正规学堂里出来的,绝对算得上是圣人门徒,这不是问题・而是儒家的自信。
“…・・・朕听说,孔家在山东拥有一个县的田地,所佃之民,数以万计,家中仆役,数以千计・・・…”杨改革边说边看着孔植。
孔植原本稍稍有些直的身子,再一次恐惧的伏倒下去・皇帝这是在说什么?怎么说到他家的田地了?怎么说到他家的佃户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孔植越想越害怕,匍匐在地上,原本就有些颤抖的身体越发的颤抖起来,皇帝的一番话,已经让他的心快跳出来了。
“…・・・臣惶恐,・・・・・・臣有罪,…臣该死・・・・・・”孔植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嘴里不住的请罪,在他看来,皇帝和他说这个・是对他家在山东做的那些事有意见了,这是要收拾他家的苗头,以皇帝如今的能量和手段,要换个人做衍圣公,要收拾孔府,不说不费吹灰之力,也绝对是有能力,有手段的。
“…・・・朕和卿家说这些,也不是要说什么,只是想问卿家・若是人人都有书读了,那卿家家里那些佃户,那些仆役又该如何对待?…”杨改革倒是毫不留情的问道,这个问题,杨改革以前不会问,倒是和孔植留着情面・可杨改革如今看孔植的样子,不经历一番大的起伏,不经历一番大的磨难,怕是承受不起上下几千年里大变革的重担。
孔植除了匍匐在地,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了,浑身颤抖着…・・・
“…・・・呵呵呵・・・・・・,圣人的后裔家里有数万圣人的门徒做佃户,圣人的门徒受着圣人后裔的盘剥,压榨,…卿家对此如何看?”杨改革笑着问道。
孔植可以说肝胆俱裂,皇帝如此罕见的批评他,数落他孔家…,这是要有灭顶之灾了吗?孔植浑身哆嗦着,脸上的汗已经在狂出,汗水瞬间淹没了泪水。
“朕和卿家说这个,并不是要说卿家什么,也不是要孔家做些什么,也并不是对孔家不满,而是说…,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很关键的一个东西,是对这个社会的伦理有一个清晰的解释,圣人或者说儒家对伦理的解释,很符合治世的需要,所以,圣人才会是圣人,儒家才会延绵的兴旺,・・・・・・而今的大变革,想卿家也切身的感受到了,而今的大变革之下,需要有符合治世所需要的相关伦理的解释,这是卿家成圣的很关键的一环・・・・・・”杨改革仔细的给孔植解释着。
孔植听了皇帝的话,浑身都在颤抖。杨改革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朕刚才跟卿家说的这个,就是提醒卿家,要多留意伦理关系的转变,就比如卿家家里的数万佃户,若是日后真的能人人都读书,都变成了圣人门徒,都是读书识字的读书人,那卿家家里是不是还继续该把他们当成你们家的佃户来对待,是不是还可以养着数千圣人门徒做仆役…”杨改革把这话算是说到了最白了。这话确实是很伤人,可杨改革还是得说,要承受上下几年前变革所带来的压力,若是这点痛和难都受不了,那也没必要再去试更难的东西了。…,
孔植的身体除了筛糠一般的抖动,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而且幅度越来越大・・・・・・杨改革看着好似筛糠一般的孔植,想了想,又道:“・・・・・・按照如今的社会伦理,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么算下来,卿家家里有那么多佃户,那么多的仆役,也并没有超出伦理多少,却也还伦理这中,顶多就是说卿家家里乃是圣人后裔,特殊一些罢了,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朕也不打算干涉什么,…朕拿这个说事,就是想提醒卿家,想以卿家能理解的方式提醒卿家,如何处理伦理关系,是卿家透析事物本质的捷径,卿家要成圣,不把这个东西弄通透,不把这个东西处理好,是无法成圣的・・・・・・”杨改革继续说道。
杨改革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将这些事一一的分辨、解释给孔植听。
孔植依旧在筛糠,至于听懂了没听懂,也没人知道。
杨改革看着孔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懂了还是没懂。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还记得朕以前跟卿家说过的民生,民权吗?”。还是杨改革自己率先打破了沉默。
“回禀陛下,记得。”孔植的筛糠,终于是好了一些了。
“虽然民生・民权未必一定是未来社会的伦理关系,可卿家不妨从这里入手,来推演和参考新的伦理关系,把伦理关系搞清楚了,对卿家的事会有极大的帮助,搞清楚了这个关系,可以说・卿家成圣,已经成了一半了…”杨改革说道。
实际,杨改革还才跟孔植说了两次词,一个民生,一个民权,实际,还有一个民主没说。现在杨改革是不敢说民主这个词的。这三个词,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政治家提出的新的政治口号和新的政治观念・虽然他只是一个政治口号,实际执行得并不怎么样,可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社会伦理关系的巨大更迭,所代表的东西,却是可以以分水岭来形容的。历史上某人的地位,从这个角度来说,却是巨大的,确实对得起他那一身的光环。而后的历史中,这个新的伦理关系虽然未必对社会有多大的约束能力,虽然未必真的做到了,可他作为社会的伦理关系的分水岭,却也是符合历史规律和潮流的・也是从点点滴滴影响和深入到了人们生活中去了的・・・・…,从二十世纪初到二十一世纪初,百年的时间,可以看成是他一个逐渐发展和完善的过程。
孔植依旧是匍匐在那里,已经是听呆了,甚至已经忘记了颤抖。
原来・所谓的民生,民权的含义,是在这里,他也参悟了很久,可绝对不会把这两个词和伦理,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运用“君君,臣臣”这一套理论来解释他家里的一切,犹如皇帝说的,虽然有些离谱,可也是符合社会伦理的,存在,也是可以的,可若是用“民生”,“民权”来作为社会的伦理,用来解释他家里的事,孔植发现,这实在是太无法想象了・`・・・・
面对痴呆的孔植,杨改革也没有作声,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孔植消化自己的话。这些话,杨改革原本是不打算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貌似有些早,可杨改革见孔植这么一副“冥顽不化”的模样,也只能把这个提前说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回禀陛下,臣明白了…”孔植似乎终于是想明白了什么,人也变得淡了许多,没有了先前筛糠一般的抖动了,看着,平和了许多。
“哦,卿家明白了什么?”杨改革淡淡的问道。如今巨变来临,杨改革是真心希望孔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能切实的做一个合格的“承重者”
“臣敢问陛下,这场巨变,真的无法阻止么?”孔植却没有回答皇帝的话,而是先问起了问题。
“是的,这个问题,朕可以准确的答复你,无法阻止,・・・・・・更准确一点说,不是无法阻止,而是不能阻止,不可阻止,・・・・・・须知,日月星辰何其多,圣人能管得了这片星空上的事,却未必能管得了另外一片星空的事,这个世界是何其的大,圣人所能顾及范围,也不过是中土,不过是我华夏,我大明不变,我华夏不变,迟早也有其他人变,夷人飘洋过海几万里到我华夏来,可绝不是做做买卖那般简单,其所蕴含的含义,绝不可小觑…”杨改革说道。
“…臣能理解…”孔植说道。
“卿家能理解就好,朕今日跟卿家说这些,就是想卿家能活跃起来,或者说,能为日后的‘承前启后,打下基础,・・・・・・卿家既然决定了承担起上下几千年变革的压力,那么,就该做好准备・・・・・・,一味的逃避和躲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杨改革继续说道。
“回禀陛下,臣明白了,多谢陛下指点迷津,多谢陛下解惑・…”孔植淡淡的答应道,似乎浑身的迷惑也随着浑身的汗淌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通透。
“好了・朕今日的话也说得有点多了,卿家回去,可仔细的把朕的话想一想,是愿意承担起上下几千年大变革的重担・接受其磨练和考验,还是想回山东过安稳日子,朕等卿家的消息・・・・・・”杨改革说道,实际到了这个程度,除非孔植死了或者出现重大变故,杨改革已经是不可能再换人的。
“臣领旨!”孔植答应道。
“对了,朕还要说一句・朕先前做下的那些承诺依旧是有效的,只要卿家能承担得起重担,经受住磨难和考验,其他的事,朕自会安排。”杨改革说道。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谢陛下解惑。”孔植再次答应道,这次,他在皇帝这里・算是得了一个比较明晰的答案了,那就是大变革来临,社会的伦理即将发生变化・而他的任务,则是解释和提炼出新的伦理关系,以适应新的形势,这么一理解,孔植还真的有所感悟,还真的理解了不少东西。
孔植走了,杨改革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今天,确实是和孔植说得有些多了,这些话・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至少也要等工业化再进一步,时代再进一步才比较保险。
杨改革长叹一声,有个时候,也不得不冒险一下,有些东西・也不能一直埋在自己心里,这个险,倒是可以试一下的。以自己如今对权利的掌控,以自己如今的声望,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杨改革倒是不怕孔植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的。
思索过后,连喝两杯茶还不解渴,和孔植说这些,可真的是说干了口水。
“陛下,田弘遇到了,可是要见么?”王承恩见皇帝稍稍的休息了一下,立刻禀报道。…,
“哦,他来了吗?见。”杨改革想了想立刻抛掉眼前的事,准备处理另外一件事。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道。
不多时,田弘遇就到了。到了之后,确实恭谨的行礼。
“免了,坐吧・・・・・・”杨改革示意田弘遇坐下。
“臣谢陛下隆恩!”田弘遇很是感动的说道。这个座位可不是轻易就能得的。
“琉璃斋分红的事,卿家应该知道吧。”杨改革直接就说道。
“回禀陛下,臣知道。”田弘遇赶忙答应道。
“这次,你那里有多少分红?”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臣那里,算上各个厂,酿酒以及马,以及关外等处的收益,今年大概能分百十来万的分红,本来不止这些的,很多倒是都直接交付给各处官军那里了,还有一些要交付给宫中和户部・・・…”田弘遇想了想,立刻盘算着自己今年的收益,对于今年的收益,田弘遇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今年关外大战,很大程度上的人吃马嚼,都是他支撑的,这份功劳,确实是不小的。当然,大头的投入,都是皇帝的,产出的大,开销也大。想那种百十万银钱砸进地里,然后变成吃的消耗掉的恐怖事情,也只有这个崇祯朝有。
“行,就都分掉吧,如今快过年了,不该让股东们失望。”杨改革说道。这一部分的钱,不是很多,很多都是投入到军事上去了,算是个无底洞,还有一部分归宫中和户部,这边的分红却无法和琉璃斋相“臣领旨!”田弘遇立刻答应道。
杨改革看着十分喜气的田弘遇,和先前的孔植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简直就是天堂和地域的差别,也是觉得有些意思。看了看田弘遇,道:“朕听说,你想在琉璃斋广场上修一个如同马市那样的卖场,是吗?好像叫什么来着…”
“回禀陛下,叫做顺和堂,乃是臣在经营马市的时候的突发奇想,臣经营马市的时候发现,这马市的卖场,却是和京中做买卖是有些不一样的,马市的生意,偌大的卖场,所有的货物都摆在那里,随客人挑选,看中了再议价格,这比起京中多是一条胡同做一个买卖的要强得多…,臣想,若是能在京中人流多的地方建这么一个类似马市的大卖场,想生意一定会很火爆・・・・…”田弘遇开始描述他的蓝图。
杨改革也是认真的听着的,这件事,杨改革老早就知道,不过・当时却没怎么当回事,也是因为其他的事太忙,现在,杨改革倒是想听听田弘遇的设想了。
“嗯・据朕所知,京中做买卖的,很多都是集中在一条街,有名有姓的人家需要东西,都是各家店铺直接送货上门,卿家想开这个如同马市一般的卖场,可有把握・或者说,肯定这能赚钱么?”杨改革问道,实际杨改革也好奇,这个田弘遇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如今北京城的买卖,特别是大户人家,或者说,有门有户的人家・都是有下人专门负责采办,购买东西的,很多都是商家送货上门的・所以,很多行业都是一条街做同样买卖的,田弘遇敢创天下之先做那种“超市”型的卖场,杨改革很是好奇。
“回禀陛下,臣绝对是有把握的,陛下放心,绝对亏不了钱的,陛下是不知道,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京城里的百姓・日子也逐渐的过得宽泛了,一般的平头百姓之家,也有了些闲钱,能买得起东西了,可他们也毕竟不是大户人家,也请不起什么仆人・也不想让商家店铺把货送上门,他们更愿意精打细算的自己买东西,以节约下每一文钱,陛下,这些人手里的钱可不少,若是能赚到手里,集腋成裘,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臣才想到,在琉璃斋广场那里建一个类似马市一般的大型卖场,广售天下南北的货物,凭货物的种类,价格取胜・・・・・・,陛下,建在琉璃斋广场那边,还可以借琉璃斋广场那边的人气・・・・・・”田弘遇开始描绘自己的蓝图。…,
杨改革确实有着不小的惊讶的,田弘遇瞄准的这个市场,实际就是瞄准了“市民”阶层了,在明朝的北京城里,达官显贵太多,官吏太多,大部分北京人多是依附这些人过活,所以,这种针对普通“市民”阶层的卖场倒是不太兴盛,也没有什么生存空间,也不可能发展起来。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经过自己几年的培养,工人,市民阶层逐渐的壮大,所占的比例逐渐的上升,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加上良好的工薪支付制度,算是已经培养起了一个不大不的有一定购买能力的小阶层,如今,却有人闻到了其中的商机,打算针对这个略有购买能力的小阶层建设卖场,这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意思。
这也是杨改革召见田弘遇的另外一个原因。
“卿家这个主意,是自己想的,还是有高人指点?”杨改革很干脆的问道。按照杨改革对田弘遇的了解,田弘遇是不太可能有这种嗅觉的,必定是有人指点或者听别人说,杨改革倒是好奇,是谁有这么灵敏的嗅觉,眼光可是很高的。这个人的思维,倒是有些符合自己的一些设想,杨改革特意抽空间田弘遇,就是要把这个事解决一下。
“…・・・这・・・・・・”田弘遇有些尴尬,本想撒谎,可看了一眼皇帝,心里的那点念头,立刻消散,立刻恭谨的道:“回禀陛下,臣确实是听人说的,此人姓陆名清远,字伯苓…”田弘遇立刻恬着脸说道,这确实不是他的主意。
“哦,这个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杨改革赞了一句之后,就自己想自己的去了。
田弘遇则是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这事,他老早就跟皇帝提过,可惜,这事一直就没有答复,田弘遇一直就以为,是因为自己要抢琉璃斋的生意,所以皇帝不太愿意让他把这个卖场开在琉璃斋广场,可现在皇帝又为什么跟他提这事?
杨改革倒是在想别的,此事的出现,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悉心培养的阶级终于是小有成就了,市民阶层的出现以及成长,对于扩大工业品的销路,无疑是很重要的,工业品的特点就是产量大,消耗量大,量越大越便宜,没有足够的消费群体,没有足够大的消费阶层,光靠统治阶层那点消费能力,手工作坊就完全能满足了,根本没必要搞什么工业化,这是和工业化相悖的,做工业化就必定要培养相应的阶层,市民阶层的出现,却是工业化的一个征兆和体现,这是杨改革一直就在努力的,如今才有些收获,杨改革是颇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