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九魔化一,之前除双眼外模糊的五官清晰显露,神情越发狰狞,气息越发强横。
强是强了,九魔并不觉得开心,相反怒极恨极怨极,同时生出浓浓恐惧。
怒的是夜莲,恨的是小不点,怨的是那七十三只海螺之灵,怕的则是十三郎。
来自神族死敌的诱冇惑,让九狱主动放弃宿体,虽脱了枷锁,但也失去存在之根本。这片世界生机盈然,与九狱之死意格格不入,没有神族肉冇身躯体掩盖,它就像一只仍进油锅的虾,无时无刻不因煎熬削弱。现在的它还太弱,休说毁灭这座世界强大自身,连“活下来”都做不到。
万世之花奏响人间之音,请魔上身之后痛施杀手,九魔焉能不怒!
恨小不点,因她天生拥有空间之力,邦界虽然不够,但其力量本源不容置疑。
时间、空间,两大法则是宇宙诞生最基本条件,也是最最基本的两大法则。人修、尤其下界低阶人修,所修道法种类虽多,能奈何九狱天魔的仅寥寥几种,这么巧今天就碰到一个。
天魔修行在灿则不在力量,但在运用法度的时候,少不得调用力量破敌灭仇。袁朝年请动天魔,滋养多年积累少许力量,尽数消耗在三十三重天梯之中。
此外还有,九魔九头,各有各的用场,缺一即为不完整。袁朝年请动天魔虽弱,但其来自强大本尊,九头俱全法度完整,只需慢慢成长。九头归一,比之前九头任何一个强大太多,但它只是个残次品,且很难找到机会复原。
身在人间,在没有将这个世界毁灭前,这种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焉能不恨!
怨海螺,因为那七十三只怪物来的莫名其妙,来得全无道理,纵以九狱之能,事先也完全没有察觉。
海螺天生空间之力,兼有足以令任何同阶修士、妖兽、鬼物为之嫉妒的精神力;七十三道海螺之力,七十三声蓬勃怒吼,就像七十三声惊雷炸响灵台,便是九狱本尊听到,多半也要皱一皱眉头。
本尊为之皱眉的冲击,放在眼前这只九狱身上,几不亚于神剑劈山,天雷轰顶,十头大象挤在一方浅池内戏水可想是什么情形。
三万蝙蝠打架,五万芥蝇嗡鸣,八万只蛤蟆乱蹦舌跳,灵台十万野火蓬勃纵不灭,离死亦不远矣。
莫名其妙挨了致命一击,焉能不怨。
这些不算什么。与之前遭受的所有攻击相比,最可怕的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是那双险令九狱“魂飞魄散”的手。
恐惧与力量大小无关,不提十三郎实力来复,便是恢复全盛、甚至提高十倍,所能施展的最强神通也不能与七十三只海螺同时爆发相比,但他有包括神辉都不具备的本事,或者说是属帜,
何为道?十三郎解释不了,但他正在做。事实上,十三郎自己冇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或者说,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做。
他不是要杀死九狱,而是要让它“活”过来。
“生灭道,转!”
当空一轮阴阳大案,遮蔽八方封囚天地,隔绝一片独立空间。
不同于小不点的空间之术,这座囚笼封的神,锁的是意,不会限制任何人出入,但其进出后,便等于身处不同世界。
阴阳桥,血域之后再度现身,相助萧十三郎演绎道法。
何谓生灭道?
生为活,灭为死,生灭之间气息流转,如春阳与冬风之间对决。
黑为墨黑,墨黑好似亿万丝锁纠结,触及厦头变成亿万长鞭,抽打甩抹,总能犁出道道深沟。黑气如风,风吹成白,惨白、昏白、花白、淡白,直至靓丽的白。
死人的脸是白,白中白,是白,只有白:雪花是白,白得晶莹,白得剔透,白得近乎透明:天空是白,白得宽阔,白得广大,白得包容有度。
乳汁亦是白,白得浑hòu,白得温暖,白得生机无限。
黑白交替,长鞭纵横,图中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黑中渐有一点纯浓,丝在一尾快要成形的鱼儿头上点出了眼:白内慢慢生出宽hòu,就像一层不断打浆抹汁的布,让人看不透、但又极力想看透。
黑白两点慢慢成型,黑白两部开始旋动,一轮阴阳悬浮头顶,似为某人加冕!
“这是法相!这是什么法相?”远端处,燕山老祖先惊后疑,内心颤抖带有极度欢喜、并有些惶恐。
化神之上神秘少有人知,下界修士如有人知道具体,燕山老祖必为其中一个:他能看出那个图案的真意,但不明白其所属法相法相,要么是人要么是兽,再或者某种图腾,又或干脆是自己,随便是什么,总归应该是活的。
这是什么?
一幅图?还是一种道?
好吧,不管它是什么,可十三郎…还没有化神啊!
好吧,不管它是什么,是十三郎的什么,十三郎又是什么,燕山老祖很快意识到一件最重要的事:这是机缘。
“难道,这才是意境的真正作用?”
两只眼中精芒乱闪,燕山老祖来不及做更多思量,悍然抬手,挥剑,下令。
“结阵,封冇锁周围三百里,此事未决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嗷!”
黑白疾转,九狱的头一时比一时小,且慢慢变淡,变稀,变得好似要活过来。
什么是活?
气息就是活。
活人有生气,死人一定有死气,普通人看到表象诸如呼吸、心跳、脉搏,修家妖兽不用那么麻烦,鼻子嗅一嗅就能区分。
千万长鞭,一鞭抽冇出一丝,千万长鞭抽冇出千万丝死意,九狱从七十三次分割中恢复、自七十三次精神风暴中清醒后,豁然发现自己快要变成另一种“物质。”与周围气息几乎一致。它失去的那些东西,通通成为天空那副图案中的黑,成全了那颗快要成型的“眼”。
“怎么回事?”
面对此种转化,身为始作俑者,十三郎自己都不是太明白。
因人间之音清醒,因小不点的蓬勃杀意而警惧,至于这场战斗因何而起,眼前这个死意异常浓郁纯净的魔头是个什么东西,十三郎通通一无所知。
之所以用意境、而不是神通应敌,原因在于十三郎仅看到最后一段战斗,震惊于九魔“实力这般强大。”同时因为正沉浸在生灭感悟中,心头莫名出现的一点灵犀所致。
运气?或许真可以算。十三郎放开意境,那个带来无数意外的星印随之启动,阴阳桥现,就好像在火海里仍进去一桶油,威势暴增数筹。
即便如此,十三郎也没有完全将希望放在生灭道,目的也不是将九魔转化成什么,而是要杀死它。
本着有等于无的想法,十三郎催动法力,风火雷三法齐施结果却看到这样一幕诡异场景,身体同时经历着更加诡异的变化。
变化来自头发,一头花发半黑半白,时黑又时白,瞬间数次。每一次转化,头顶阴阳大案便会降低一些,靠近一点,快要达到十三郎的头。
感觉中,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极度饥渴的人捧起清泉,恨不能一口喝道满腹:又像推开一扇半掩的窗,快要看到屋外景光。
“活了?”
不知不觉收敛神通,十三郎全部精力集冇中在两掌之间,魂似半醒。
“不!”
凄厉尖啸,似乎响在天外,九狱魔头急转数次,磨盘大小的头颅突兀变成一颗弹丸大小的珠子,凌空飞射。
对九狱而言,这比夜莲用神辉杀了它更恐怖。
九狱天魔出生死地,其本质为天地灭绝才有可能滋生的一点戾气;对它而言,杀死不是送对方进入轮回,而是彻底葬灭成虚无。
死中有死,灭中存末,九狱实为天地一极。之所以和域外天魔并列,是因为它们都有一样共同的特质,不能与生机世界共存,且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
为何这样说?
天地失去生机,轮回彻底崩塌,反有可能诞生九狱;换言之,将九狱杀死,仅意味着打落灵智、将其送回本源、重新变成一股无形戾气罢了。假以时日,它仍能借助某种机缘生出灵智,成为另一头全新九狱。
这种演变与轮回相像,事实上完全是两种情形。轮回过程中,前世记忆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存储”在某个地方等待苏醒:九狱重生则完全不同,回归本源之后虽能重生,但其灵智彻底消亡、真正变成一张白纸。
“轮回是一个套养一个的环,彼此割不断也不能完全分开:九狱重生是一个个独立的环,彼此绝不相交。”
“正因为此,连阎君大帝都奈何不了它。”
“道法很神奇,但只是这样还去不了他的橼”
夹在海螺与十三郎之间,万世之花不知是不想动还是真的动弹不得,秀眉轻蹙,脸色有些微红。
“我来帮你。”
言罢,夜莲轻轻咬牙,自十三郎肩膀两侧探出手,原本停顿的银色光华再次流转,似流水涌向黑白气息的中冇央。牢牢锁定那颗黝黑紧密十倍的弹丸。
“我来帮你。”
听到这句话,十三郎神情微惘,好似刹那间回到过去,回到风暴涌动的那个峡谷,心神情不自禁为之一松。
那时候的他何其孱弱,面对的对手又是何其强大,若非来自身后的一声呼唤,一次助攻,哪有今天的十三郎?
心松神乱,黑白二气打开一道门,神辉瞬间涌冇入。
互为天敌,无论一方多快、多诡、多凶残多狡诈,一方都能轻松找到另一方。神辉、黑白之气、化身弹丸的九狱相互交织,最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随之发生。
黑密弹丸激冇射如光,凄厉尖嚎声中渐渐变色,凌空穿过重重壁障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弹丸破体自身后钻出,变成一颗银色水滴,打入夜莲的身体。
“吼!”
“嗯!”
一声闷哼,半道低吼,十三郎、夜莲先后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