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扑卖非常顺利,风子恺的山居图后来是以五万两雪花白银落的价。【飞速】其实本来可以更好的,但这幅山居图本来就是一幅残画,美中不足,令人惋惜。
可不管画残不残,芙香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只借用了一下二楼的场子,就轻轻松松的赚了个钵满瓢扑。尝到了甜头,她自然而然便是要将这比扑卖的生意放在自己的茶舍长久做下去的。
转眼天气便是一日热过一日,闷气来袭,炎热的七月转瞬及至。
天气一热,大白天的人也不大愿意多走动,芙香的茶舍白日里的生意便就这样淡了下来。这点本也是在芙香的意料之中的,茶舍生意做两季,秋冬最佳,初春还好些,到了盛夏,那就估计真要惨淡营生了。想来那茶汤本就烫口而饮,大夏天的谁还愿意围着茶炉捧着热茶堪堪的闷处一身臭汗来。
客人一少,芙香就生懒了些许,每每总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肯罢休。茶舍的茶娘空闲了下来,芙香便又请了一些教手艺绝活儿的师傅上门来授课,一时之间她没了生意不用管事儿倒也落的清闲。
那日苏伯年同她交代的事情只说了让她假以时日多接近叶书怀,并未限定具体的日期。更何况这种请君入瓮的事情当然是“君者”越有兴趣亲自入瓮越好,她这个“请者”若是太过热心反倒显得不自然。
于是,这事儿便也暂且搁下了。
这大白日的突然闲了下来,芙香倒也自在,偷偷懒,养了一对虎皮鹦鹉,种种花,兴致来了便替自己煮一壶清茶,抚了琴弹唱一曲儿,实在逍遥。
可这逍遥的日子没过几天,便横生波澜,有人突然找上了门来。
话说那日芙香正在午睡,一觉梦魇,睡的也不是很踏实,隐约之中就听见前头闹哄哄的,她一度以为还在梦境中转了身抚着额不愿起来。
忽然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夫人,夫人快醒醒,外头出事儿了。”喊门的是言歌。
芙香睁开眼睛,还未睡醒,猛的起了身,脑子便是一阵欲裂的疼痛。她不禁“嘶”了一声,缓了好久的气才慢慢恢复了精神。
“进来吧,怎么了?”芙香下了贵妃榻,随意从一边的架子上抽了件披衾搭在了肩上,就见言歌气喘吁吁的踏门而入。
“来,来了……来了人。”想必言歌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此刻只怕还没喘顺了气儿。
“什么人?”芙香拍了拍她的背,笑道,“让你这般惊慌失措的。”
“是画舫的金姨娘……来了。”言歌皱着眉,颇为担心道,“可看她的样子气势汹汹的,只怕是来者不善呢。”
画舫是晁新出了名的青楼,因其姑娘都是在湖上画舫接客而得其雅号。据说晁新花街柳巷的生意要数画舫独大,里头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艳冠群芳,每年的花魁都出自画舫,日子久了,这画舫便成了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这金姨娘就是画舫的老鸨金步摇,这女子年近三十却风韵依旧,少了少女般的清新脱俗却多了少妇的妩媚成熟。她在晁新也算是个奇女子,嫁过人,也休过夫,什么女诫女训统统视为满纸废物,为人刚烈又大胆,让很多男子也甘拜下风。
“金姨娘,金步摇?”芙香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理好了发髻,又微微着了些胭脂,让人看着才稍微有了些血气。
“是,刚进门就开始骂了,几个在外头正闲聊的茶娘们都被当头骂傻了,全愣住了。”言歌拍了拍胸口道,“那气势,我瞧着都害怕。”
“行了,我出去会会她。”芙香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冲言歌笑道,“瞧你这点胆子,是该多练练才好。”
芙香娉婷之姿盈盈而来,刚步入前厅,便看见一华服女子端坐在桌前,正以掌击桌,力道不大,却能明显感到她心中的不快。
“金姨娘。”芙香上前,笑颜相迎。
“呦,让芙香夫人唤我一声姨娘我可真不敢当,怕夭寿哦。”金步摇一开口就呛了芙香一句。
只见金步摇今日一身镂金丝钮花纹蜀锦衣,下衬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衣上绣满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胭脂飞霞,瑰姿艳逸。这一身的红,若是穿在旁人身上只怕是俗不可耐,可偏偏金步摇穿来真正是牡丹不及美人妆,风流国色艳无双。
“姨娘大老远来,想必一定是口渴了,言歌,上一壶寒山翠,再端一些青梨来给姨娘解解暑。”芙香依旧淡然的笑,非但没有把金步摇不善的言语放在心上,反而殷殷邀请她上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金步摇在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若是芙香敢同她闹起来,她就有本事让人砸了她这间破茶舍。可偏偏芙香软硬不吃,她凶,她笑,她不凶,她更是笑的仿佛迎接贵客一般,这一来,金步摇闷声了。
“喝茶?”金步摇被气的不轻,半天才冷冷开口道,“我今儿个来可不是来喝你这破茶的,夫人,你怎么着也得给我金步摇一个说法吧。”
“说法?”芙香愣了愣,不明白金步摇口中的“说法”要从何说起。
“你这茶舍,是青楼不是?”
“自然不是,茶舍茶舍,芙香卖茶,不卖色。”
“色?”金步摇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假装清高的很,可为何你这茶舍却无端抢了我那画舫的生意?”
芙香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姨娘怕是误会了,芙香开门做的是茶客生意,并非要同姨娘的画舫一较高下。”
“误会,那感情是我没事儿找你茬吃抱了撑的?”一看芙香那事不关己的模样金步摇心里的火就“噌”的一下冒了上来。她重重一拍桌子,泼辣的说道,“你这茶舍开张也有四个多月了吧,打你这里一开张,来我那画舫的爷就开始渐渐少了。开始我还不明白,想说这晁新的男人都是转了性子还是怎么了,竟然开始不嫖不赌了。后来我才发现,哪里是转性子了,根本就是被更新鲜有趣儿的姑娘家给勾魂勾走了。你什么时候得空移驾去我那里瞧瞧,可怜我那里的姑娘哦,每日闲的都在那儿抓蚊子玩了!”
“姨娘你真误会了,我茶舍的姑娘家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打从她们跟着我的那一天起就是签了死状的,若是违反了规矩,我定是不饶不留的。”芙香将言歌端上来的已切好的青梨推至金步摇的面前,“姨娘先消消气,尝口青梨润润嗓子再同芙香说也不迟。”
“说个屁!”金步摇啐了一口,恨恨的指着芙香道,“你若有本事,就打开门做生意堂堂正正的和我画舫一较高下,别有的没的整那些看似清雅实在腌臜的下三滥手段。什么卖茶不卖色,我看都是幌子,这儿指不定怎么不干净呢……”
“姨娘。”可当金步摇正骂的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个脆如黄鹂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芙香侧头看去,这才发现金步摇的身后还端坐着一个女子。
“姨娘,咱们出来,毕竟要顾着画舫的颜面不是。”那女子缓缓起身,一阵风恰巧从开着的窗子里吹入,扬起她的墨发如丝。
芙香惊觉,这女子,竟美的几乎令人挪不开视线。
其实论美色,芙香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可这说话的女子却真正是倾城之姿,绝世独立。只见她蛾眉颦笑,莲步乍移,云堆翠髻,环佩轻摇,翩然福身,千娇百媚。
“妾身凤嫣然,见过芙香夫人。”那声音,宛若空谷之音,悦耳动听。
“凤姑娘快请起。”芙香上前虚扶了她一把道,“姑娘这一声夫人芙香愧不敢当,你我看似年纪相仿,姑娘唤我名讳即可。”
“姨娘是个急性子,言辞难免不中听了些,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夫人多担待。”凤嫣然对芙香的客气置若罔闻,依然对她用了尊称,“但是,姨娘心疼我们这些姑娘,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同夫人来讨个说法的。”
凤嫣然出口之音吴侬软语,却句句精简点中要害,“嫣然也想知道,如今夫人的茶舍不论是明着暗着,都让我们画舫的姑娘日子不好过了。若是夫人明着同画舫做一样的姑娘生意,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可夫人又口口声声说卖的是茶而非色,那夫人这样将我们画舫置于何地呢?”
见芙香沉默不语,凤嫣然又继续道,“虽说敞开门做生意,好与不好各凭本事,但嫣然同姨娘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如若不行,我们画舫卖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话她都是点到为止,她相信芙香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金步摇和她上门来这一趟的用意。
“不请自来,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姨娘这几日为了画舫的生意劳累操心,出来久了怕是体力不支,我们就先告辞了,多有打扰,夫人不必送了。”凤嫣然三次开口便收了尾,连当面回答的机会都没有给芙香,就温柔的扶着金步摇出了茶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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